第33章

    她眼楮一轉︰“可奴婢家里還有不少張嘴巴等著吃飯呢,四皇子您要不……”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只瘦弱的胳膊從斗篷底下鑽了出來,手掌一翻,手心里便多出了幾枚碎銀子。
    陸墨辰受他們這幫刁奴欺壓了好些個年頭,哪能不知道李嬤嬤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今日他不欲與她多做糾纏。
    李嬤嬤自是眉開眼笑地接下了,只不過這些銀子哪能滿足她呢?
    “這……銀子是有了,可您看今年冬天這麼冷,奴婢就這麼幾件破衣裳,哪能挨過去呢?”
    “倒是您身上這件披風,成色看著不錯,不如就賞給奴婢吧。”
    李嬤嬤話里話外都做足了姿態,可她眼底哪有半分尊敬,現在更是不等陸墨辰回答,就想直接上手將他身上的披風扒下來!
    可她的手卻在離披風還有一寸距離的時候,硬生生地僵在空中。
    而她的眼里此刻充滿了恐懼之色,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
    李嬤嬤頓時怔愣在原地。
    陸墨辰他怎麼會有這樣子的眼神?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麼微不足道的螻蟻,其眼神中的冷漠與威嚴與當今的皇帝陛下如出一轍。不,甚至更勝一籌。
    因為陸墨辰似乎有一瞬間真的動了殺意,她仿佛已經听見了自己人頭落地的聲音。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應該是她看錯了吧,李嬤嬤心道。
    可發麻的頭皮和背上劃過的冷汗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可再一轉眼,陸墨辰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他若無其事地攏了攏披風,低著頭就往臥房走,看上去好一副可憐模樣。就好像剛剛的一切只是李嬤嬤自己的幻覺一樣。
    李嬤嬤咽了口口水,壓下心中的不適,轉而陰惻惻地看向陸墨辰︰“四皇子殿下,奴婢跟您說了多少回了,這宮里的東西不能亂拿。”
    “您身上這件披風又是偷了宮里哪位貴人的?”
    “您既然不為奴婢考慮,那奴婢也不必為您再隱瞞了。這就回稟了皇後娘娘去,讓她按宮規處置!”
    李嬤嬤邊說,邊悄悄側目看著陸墨辰的反應。只見他停下腳步,渾身抖如篩糠,看上去害怕極了。
    李嬤嬤瞧見陸墨辰的反應頓時滿意起來,果然她猜得沒錯。陸墨辰這掃把星,出生就克死了親娘,皇帝也不寵愛,就算是貴為皇子又怎麼樣?還不是得受著她們這些下人磋磨!
    她們這些人為奴為婢久了,天天奴顏婢膝仰仗著別人的鼻息過活,都快忘了自己還是個人。更何況像她們這種被指去伺候不受寵的皇子的,一輩子也沒了指望,更是心里扭曲,似乎狠狠欺負了這些個“主子”,才能證明自己還是個人樣。
    而陸墨辰這種不受寵的皇子,平日里哪有機會見這等好東西?李嬤嬤也自是知道今晚宮里來了不少大人物,听說那位鎮國將軍還封王了呢,顯赫得不得了。所以她立馬就斷定,這披風定是陸墨辰眼熱,從宴席上偷了哪位喝醉酒了的大人的。
    總不可能是別人賞給他的吧?就陸墨辰,也配?她心底暗暗呸了一口。
    而陸墨辰的模樣讓她心底更加有了底。
    她在心中暗自冷笑。皇子又如何?還不是被她輕易拿捏。
    她朝前走了兩步,卻倏地听到了一絲冷笑。清透的月光照在了院子外的古樹上,枯枝的影子渾濁地倒映在滿是落葉和泥濘的地上,宛若索命的惡鬼。
    李嬤嬤不由打了個寒顫,這四皇子,今日莫非是被什麼髒東西上身了?不然今日怎會如此邪門?
    陸墨辰垂眸,嘴邊卻是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容︰“看來李嬤嬤是打算做一回忠僕了,只可惜效忠的不是我。”
    李嬤嬤還當陸墨辰害怕了,在夸自己︰“奴婢是皇宮的人,自然應該效忠陛下與皇後娘娘。更何況四皇子您做出如此品行低劣的事情來,若是隱瞞不報,才是奴婢的不是!”
    李嬤嬤義正言辭地說道,一副忠君愛國、“大義滅親”的模樣。
    陸墨辰直接笑了出來。他轉過身子,戲謔地看向李嬤嬤︰“既如此,嬤嬤就與我一道去拜見母後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母後稟報。”
    “近些日子,似有宮人往宮外變賣宮中財物。這麼大的事,是該細細稟報上去,將有關的人一個個好好拷問。你說是不是呀,李嬤嬤。”
    “您可別血口噴人!”李嬤嬤一听,心底猶疑不定,頓時急了眼。
    陸墨辰輕笑一聲,故作訝異道︰“我還沒說是誰呢。嬤嬤怎得發這樣大的脾氣。”
    “還是說,嬤嬤就是那變賣了宮中財物的人?”
    陸墨辰笑得高深莫測,兩雙黑葡萄似的眼楮卻直勾勾地盯著李嬤嬤,在黑暗中莫名有些滲人。
    李嬤嬤只覺得自己瞬間就被他看穿了。
    “奴婢沒做過這事。四皇子殿下,您說話可要講證據啊。”李嬤嬤這時反應過來,剛才陸墨辰分明是在詐她!
    “是嗎?那看來是我冤枉了嬤嬤。”陸墨辰輕輕嘆氣,似是有些惋惜。
    李嬤嬤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四皇子平白無故冤枉奴婢,說來還是奴婢的不是,才讓您如此頑……劣……”
    李嬤嬤話還沒說完,又叫陸墨辰的一番話打斷。她看起來更加慌亂了,連“頑劣”二字都沒說完,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
    “那就是內務府那幫奴才的錯了,私下昧了本皇子的份例。既如此,我就更應該稟報給母後了。世人皆知母後仁厚,哪能因為內務府那幫刁奴,從而落了個苛待皇子的罪名呢。”
    “走吧,李嬤嬤。趁著母後還沒歇下。”陸墨辰一步步朝李嬤嬤走去,腳步聲在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地踏在了李嬤嬤的心坎上,使得她神色大變。
    沒錯,皇後治下極嚴,又注重名聲,曾明言過不許奴才克扣皇子後妃的份例。可李嬤嬤自打照顧陸墨辰以來,她仗著皇子年幼,內務府送來的一應東西都要先過了她的眼再給陸墨辰送去。
    一開始,她只是貪了些小玩意,可後來,她看陸墨辰是徹底沒了指望之後就越貪越多,一件件東西都托關系賣到宮外去了。
    可這一切,陸墨辰是從何得知的呢?
    她憤憤地看向陸墨辰,既然事情都被他知道了,那就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了。
    “那敢問四皇子,您又有何證據能證明是奴婢做的。奴婢是命賤,可……”她死死地盯著陸墨辰,臉上的褶子隨著說話的動作都堆到一起去,丑陋不堪。
    陸墨辰見李嬤嬤這麼快就暴露,只覺得無聊透頂。他急不可耐地打斷李嬤嬤的話︰“我確實是沒有證據。”
    听到這,李嬤嬤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但隨著陸墨辰的話鋒一轉,這抹剛升起來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見。
    “您在皇宮這麼久了,也應當知道,有些事,是不用證據的。”
    陸墨辰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看質地,似乎是上好的羊脂玉,觸手溫潤。
    而上面,刻了一個“楚”字。
    **
    自從皇宮宴席過後,楚黎非就干脆稱病不去上朝,一連好幾天,整個人清閑得很。
    倒是皇帝得知此事,還派人送來了不少好東西,楚黎非自是照單全收。
    這次任務比上次麻煩了不少,而且他也不願意跟這個世界的陸墨辰再扯上關系了。
    他又想起那張跟上個世界的陸墨辰長得一樣的臉,或許只是湊巧吧……
    說起來,就連那塊貼身的玉佩也不該給這頭白眼狼!
    楚黎非躺在王府的湖心亭中,腦海里想著這些有的沒的。
    身旁的炭爐靜靜燃燒,溫暖的感覺使楚黎非不由感到了幾分困意。
    “滴答”,白雪融化,沿著亭子的屋檐滴入湖中,泛起漣漪。楚黎非漸漸闔上眼楮,手臂從椅子上滑落。
    他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屋子內。
    他喊了一聲,卻沒有人應。
    忽然,他耳朵一動,似乎听到了門外有什麼人靠近。
    楚黎非疑惑地推開門。
    眼前熟悉的景致立刻就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現在還在王府,但是空無一人。
    就連庭院似乎也好久沒人灑掃過了,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遠處的腳步聲愈發沉重,似乎是一隊士兵將王府圍了起來。
    這時,一個陌生的男子手中端了什麼東西朝他走近。
    楚黎非剛想問他是誰,卻發現自己竟發不出聲。
    而他的身體竟然自己動了起來︰“柳朔玉,這是他的意思嗎?”
    楚黎非這才發覺自己好像是靈魂分離了出來,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去看另一個“楚黎非”的故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他”,又是誰呢?
    柳朔玉緩緩走近,楚黎非也看清了他手上的東西——毒酒、白綾以及匕首。
    柳朔玉︰“王爺,請吧。”
    楚黎非听到耳畔傳來一聲自嘲,帶著苦澀的聲音︰“呵,怪楚某看走了眼,落到如今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地步。真不愧是親父子,到頭來都是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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