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瓚動容,“竟有這種奇事?你說是不是蔣昭或他至交所為?他自名動天下到辭世,所遇奇人高人數不勝數,有窺探到天機的不在話下。”
    沈星予很想承認,但臨時換路數多有不便,故意擰了眉,“您怎麼就跟蔣昭干上了?提到個蔣家就沒完沒了地說他。”
    “你是不知道那人有多玄乎……”
    “打住打住,”沈星予陪著笑,“甭管您怎麼猜測,先听我說完行不行?最要緊的大事我還沒說呢。”
    “成成成,你說。”沈瓚放在何處都不是好相與的人,這一輩子的好脾氣都給這個兒子了。
    沈星予強調了端王之死的事情應驗的事,說了將要發生的天災。
    沈瓚定定地望著他,不言語。
    不相信?費心費力鋪墊這麼久,白忙了?沈星予腹誹著,坦然自若地穩穩地接住父親的視線。眼下算不上撒謊,他只是用委婉的方式警醒父親而已。
    過了好一陣,沈瓚忽地一拍大腿,“絕對是蔣昭辦的這事兒!不論他還在不在,都只能是他留給後人的。只有他才辦得到!”說著騰一下跳下地,興奮地轉來轉去。
    “……”沈星予呆住。他和月霖預想了各類情形,獨獨沒料到這一種。
    在父親心里,蔣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神明一般麼?
    好像就是那樣。
    沈瓚消化掉起伏激蕩的情緒,回身落座,態度更為鄭重︰“星予,在我有所舉動之前,你必須跟我保證,所說這些都是真的。我不是信不過月霖和他娘,說實話,對照起來,我信不過的是你,畢竟,大事小事的,你騙過我好些回。”
    沈星予又想笑又有些內疚,幸好早有準備,取出月霖的信件,“月霖說話比我更有條理,這是他寫給您的。原想著用不到,沒料到,您真信不過我。”
    “茲事體大,別怪我。”
    “明白。”
    沈瓚看完信,喃喃道︰“該怎麼行事才好?”隨即陷入沉思。
    沈星予等了許久,起身道︰“我幫您喚幕僚過來?”
    “不成。”沈瓚大手一揮,“此事說服他們就得費一番功夫,安排各項事宜,他們也派不上用場,一個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拿的出確然奏效的法子。”頓了頓,又道,“月霖劃出的道兒,倒是可以試試。”
    沈星予暗暗松一口氣。過程的確與想象的不同,最終卻比預想中進行的更快更順利。
    “別走,咱爺兒倆仔細商量一番。”沈瓚說。
    沈星予應得爽快之至︰“行啊,難得您高看我一回。”
    “說這種話虧不虧心?兔崽子,打小就欠揍。”兒子打小就欠揍,他這當爹的卻是一手指頭都舍不得動。當初是看著兒子就快沒法兒要了,才把眼一閉,硬著心腸送到了蕭先生門下。
    萬幸,小兔崽子徹底走上了正道,成了和顧月霖一樣被蕭先生看重的愛徒,也和月霖那種注定是文人翹楚的少年成了至交。
    第10章 足見務農的百姓之苦
    天氣忽然轉寒,內宅的人全穿上了夾襖。
    明明前幾日還是深秋時的宜人,只需加一件罩衣。可照現在估算著,再過幾日,不生火怕是受不住。
    蔣氏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所思甚多。
    巳時左右,成安推薦的廚子劉槐帶著兩個小徒弟來了。
    蔣氏見師徒三個的穿戴雖尋常,卻分外整潔,人亦是從頭到腳、由心而生地透著潔淨,便有了幾分認可。
    敘談片刻,知曉了他們找差事不順的理由——
    劉槐說︰“小的有幾分潔癖,收徒亦只瞧得上脾性相仿的,對于灶上其余的人,最好听我們的。飯菜就應該做到最干淨,小的實在忍不了邋遢的人。這一點若不能得到允許,那我們……”
    人家不是你想請就會忙不迭留下的人,對雇主也有條件。
    蔣氏笑開來,道︰“這性子倒是正合我意,你們大可以長期留在竹園,廚房大體由你們做主。當下這一兩日,人手不夠,還請你們諒解。”
    師徒三個同時面露喜色,隨後,劉槐主動請求給顧月霖請安。成安起了大早給他傳信,說了是顧月霖先一步有著幾分認可之心。
    蔣氏自然喜聞樂見。
    顧月霖得知師徒三個的脾性,只覺有趣,問劉槐覺得三人多少月例合適。
    劉槐撓了撓頭,“兩個學徒還沒學出門道,小的只要能保證他們有吃有穿就成。少爺大可以把他們當成末流的小廝,橫豎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顧月霖看得出,對方對徒弟的評價很有保留,當下一樂,道︰“每個月給你們二兩五錢,隨你怎麼安排。等徒弟出師了,記得跟周全成安說,到時再給他們加月例。自然,我丑話說前頭,接下來你們得結結實實忙一陣。”
    劉槐回以的是千恩萬謝。
    蔣氏那邊,跟趙媽媽合計添人手的事,“竹園實在不小,閑置的屋舍便是隔三差五打掃一遍,也需要不少人。”
    趙媽媽認同,“您和少爺住的正房、書房院是三進的,人少了難免服侍不周。”
    服侍周不周到的倒是不打緊,眼下多一個人到竹園,興許就是多救一個人的命。要不然,月霖也不會急著讓她張羅。
    蔣氏盤算一番,道︰“小丫鬟、小廝、婆子只要勤快听話便可,專司針線的找三個。你們有適合的人推薦,便帶過來讓我瞧瞧。余下的不妨到牙行找,以身世孤苦的為先。至于月例,以顧家為例。”
    “午後奴婢陪您到城里轉轉。”
    顧月霖今日沒出門的安排。
    莊子上的管事楊五來了,和兒子各趕著一輛平板車,車上裝滿了糧米菜肉鮮魚。
    顧月霖對他存著一份感激,親自迎出去,“有不少事跟你細說,你們下午再往回趕。”
    楊五面相淳樸耿直,畢恭畢敬地行禮稱是。
    顧月霖帶他到書房,等茶點上來,和聲道︰“我看過賬冊,記得莊子良田兩百一十畝,留十畝常年種蔬菜瓜果、飼養家禽牲畜,其余全給佃戶租種。”
    楊五點頭,補充道︰“正是,此外莊子上還有個魚塘,每年開河到上凍之前,都能打上鮮魚來。”
    “目前多少人打理著莊子?”
    “小的和婆娘、三個兒子、兩個兒媳婦,趕上意外情形忙不過來,佃戶便會搭把手。莊稼人,都是相互幫襯著度日。”
    顧月霖呷一口茶,表明意圖︰“我不是要查賬,只是有必要問清楚你們一家和佃戶一些細致的情形。”略頓了頓,問道,“據你所知,每個佃戶到了如今,家中留有多少存糧?只管細細告知于我。”
    楊五對他這態度只有感謝,理出個原委,報細賬給他听︰“夏麥秋粟全部加起來,一畝地每年總產值,合小麥三百斤上下,也就是兩石左右。
    “蔣家近三十多年,不管別家如何收租,讓佃戶尋常年景交租三成,荒年災年免租,低于其他門第少說也有兩成。
    “即使如此,田莊上那些佃戶,每年只算作物進項,留存口糧只能維持到明年夏收,幸好一般能兼顧些別的差事,到年關時可有些結余。
    “至于莊子,今年年景不錯,迄今共收租一百五十石,也正因年景不錯,夏收後小麥價格低于往年,小的只賣出了五十石。
    “到今日為止存留的一百石,想等年關前看看情形,磨成白面精面,尋個適合的價格賣出去。”
    “不用。”顧月霖語氣愈發溫和,“我從良師益友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要存些糧食備用。下月十五之前,你陸續送四十石小麥過來,余下的也不要出手,好生存放,供你一家一半年的口糧之余,瞧著誰家難住了,只管接濟。”
    楊五很困惑,卻沒片刻猶豫,“小的記下了。”
    反正糧食在他手里也是倒騰出銀錢的事兒,太太和少爺怎麼安排,對他一家的區別都不大。
    但是,四十石可是六千斤,母子兩個存這麼多糧食在竹園干嘛?難不成哪個家大人多的友人遇到了坎兒,需要他們接濟?應該就是這樣。
    ——除了這些,他想不出別的合理的解釋。
    顧月霖又道︰“我與家母很是記掛著莊子上的一切,不定何時便會過去住一陣,屋宇有沒有失修不牢固的?”
    楊五認真想了想,誠實地道︰“有。您和太太才能住的主屋,這些年始終空置,逢大雨大雪天,便有漏雨、屋頂被雪壓得塌一塊的地方。小的和兩個兒子盡力修繕了,怎奈不是內行人,瞧著哪兒出問題補哪兒而已。”
    顧月霖失笑,“無妨。我盡快找工匠,讓他們過去從速修繕一番,你們住的地方、周圍百姓房子不牢靠的,到時只管如實告訴工匠,他們自會前去,一應工錢由太太和我來出,算是犒勞你們這些年盡心盡力照看莊子的功勞。”
    楊五起身,深施一禮,“多謝太太和少爺的大恩大德。”
    “言重了,周圍人的日子都能過下去,才能謀取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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