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皇帝笑微微解釋︰“是朕照貓畫虎,盼著長寧待得舒心,才願意時時進宮,說說話。”
    “皇上與殿下,屬實手足情深。”
    “這是自然。”
    水榭冬暖夏涼,但時時打理著的宮人還是放了冰山,室內便更涼爽。
    君臣分主次落座後,皇帝才記起顧月霖先前說過的一句話︰“你曾提到一句有奇遇之前,這奇遇,指的是什麼?”
    那本就是顧月霖的有心之語,皇帝注意到是再好不過。他鄭重行禮,“這亦是微臣想稟明皇上的要事。”
    皇帝當即遣了隨侍的宮人,神色亦變得鄭重,“不論何事,你只管說。”
    “時至今時今日,微臣才確然相信,真有未卜先知之人。”顧月霖說著,從袖中取出蔣昭的預言手札,送到皇帝手邊。
    哪怕擔負天大的風險,他也必須這麼做,何況皇帝真的對蔣昭毫無惡感唯有遺憾,開誠布公是上上策。
    皇帝起先聲色不動,打開手札,只看了一頁,便忍不住喃喃道︰“那個妖孽……當真是那妖孽的筆跡……”
    顧月霖無語死了。或許,日後他要把妖孽這詞兒,歸于可褒可貶範疇?
    皇帝翻了幾頁,臉色已分外凝重,“月霖,這手札如何得來,你又利用手札做了哪些事,事無巨細地與朕道來。”
    “是。”
    。
    寬敞舒適的馬車內,君若盤膝坐在涼席上,端著一盤小牛肉干,一塊塊地將肉干喂給隨風。
    隨風知道顧月霖要離開一半日,礙于他神色冷峻,沒敢鬧騰。
    但是,小脾氣自是無可避免的。
    萬幸,隨著顧月霖歸來,它像是被打通了某根筋︰以前鬧脾氣的時候,對美食興致缺缺,現在則是不管什麼心情,都不介意大吃大喝,就像是忽然想通了,吃完喝完再高興或難過也是一樣的,餓著自己實在很傻。
    顧月霖、君若和蔣氏樂得縱容它。
    一般大型的獸類犬類,五髒六腑的功能之強悍,都令人驚嘆。隨風已被顧月霖耐心調理了兩日,完全可以時不時加一餐。這事兒,君若懂,隨風像是比她還懂。
    所以,等待的這段時間里,隨風已經是第三次哼哼著要求加餐了。
    “要麼就把自己餓瘦一圈兒,要麼就大吃大喝橫著長,不怪你爹嫌棄你,有事了就跑去外面,把你扔給我看顧著。”君若明知是無用功,還是暗戳戳地給小家伙捅刀。
    隨風听不懂,不理她,在乎的只有她手里的肉干。扒著窗戶往外瞧也需要體力,肚子不填飽怎麼成?
    君若跟它自來是沒轍的,一塊一塊耐心喂它,再瞧著它眼巴巴地杵在小窗戶前望著外面。
    天色自明到暗,又從暮光四合轉到夜色深沉。
    終于,隨風耳朵一動,小表情歡實起來,要往下跑。
    君若及時撲過去抱住它,還不忘做無用功,悄聲敲打︰“不準又去撲你爹,這可是在宮門外,你害得他壞了溫良如玉的形象怎麼辦?”
    隨風連哼哼唧唧的力氣都懶得跟她浪費,只惱火于自己掙不開看起來嬌嬌小小的那一只,听得最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氣兒也就越來越順。
    顧月霖上了馬車,一看妹妹和隨風這情形,哈哈一笑,吩咐車夫去什剎海一處宅院之際,拍拍妹妹的腦門兒,再握一握隨風一只大爪子。
    兩個很沒形象地糾纏在一起的總算分開了。
    君若吁出一口氣,“它大爺的,累死我了。”
    隨風則是拱到顧月霖懷里,好一通起膩。
    顧月霖失笑連連,跟前兒兩個活寶,都讓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待到隨風平靜也乖順起來,君若啟動車廂機關,讓這空間變成密閉的,輕聲問︰“跟皇上說了沒?”
    “說了,該說的全說了。”顧月霖安撫地一笑,要她放心,“皇上自己就知曉如何鑒別筆跡和紙張留存年份,看到手札便已重視。
    “他說蔣昭是妖孽,最終卻告訴我,到了今時今日,他敬蔣昭如神明,由衷感激。”
    這樣,就是皇帝確信蔣昭所有預言,接下來,會為著仍將發生的災情時疫防患未然。
    君若閉了閉眼,長長地透出一口氣,“皇帝是明君。”
    “不錯。”
    君若關閉車內機關,讓一切恢復如常,“到什剎海,是不是要見叔父?你們說完話,我也要給他請個安。”
    “你們相見是必然。”
    。
    這一所位于什剎海的宅院,並非前次顧月霖見清河郡主的那一所。要說不同,便是布置得分外清雅且透著溫馨,氛圍令人如沐春風。
    顧月霖已經是第三次到來。
    沒錯,回京後的每一日,他都要來看看親爹。
    原因無他,他知道親爹情形不好,卻又沒法兒知曉到底是怎麼不好,數日前就開始上火了,可到如今還是沒別的法子可想,只能接茬上火。
    原本,父子情分不會這麼快深厚起來,但相伴著經歷了這場生平罕見的風雨,已是共生死的事實,何況……
    親生父母和養父母對待孩子的方式,終究是不同的,前者沒有任何顧忌,後者則會自覺不自覺地束縛顧忌頗多。
    蔣氏就不需提了,多年來對顧月霖說盡心也是十足的盡心,卻終究是一廂情願,從未問過他是否喜歡、甘願。
    顧遜走得早,在顧月霖對養父留存的記憶之中,養父從不曾呵斥訓誡他,責罰就更不需提了。這一點,到知曉身世之後,是顧月霖最感激也最悵然的。
    而他的親爹對他……
    相伴的一個多月,他們與軍兵甘苦與共,哪里需要就沖到哪里去。
    第一次負傷,程放的表情是又心疼又氣︰“如何的情形,也不用你下水。你是狀元郎,耍筆桿子是正經,現下這麼玩兒命干嘛!?缺心眼兒麼!?”
    第二次負傷,程放磨著牙︰“第二次了。事不過三,你給我記住。”
    到了第三次,跟誰都寡言少語的程放,硬是一面給兒子包扎、喂藥、喂飯,一面沒完沒了地訓斥了小一個時辰。
    末了說︰“再有下次,你記得拉上我,我跟你一道尋死去。”
    而又到了第三次的下一次之後,程放所作的,只是及時出現在兒子身邊,與他一起舍生忘死。
    事後爺兒倆都在病床上癱了整日,顧月霖還有閑情打趣父親食言。
    彼時程放只是沒轍地笑一笑,“攤上你這麼個小兔崽子,我能怎麼著?你做的事都是對的,我總生氣,只是心疼罷了。”
    顧月霖終歸是知曉了,父愛如山是怎麼回事。
    第111章 近乎詭異的,她理解了清河郡主為何瘋魔多年
    這次災情之中,援助朝廷的江湖義士中,功勞最大的程先生,從頭到尾只肯透露姓氏,目的只是陪在兒子身邊。
    而程先生負傷的次數,絕不少于他顧月霖,但他家程先生就是有那個本事︰前腳負傷,後腳如常出現在人前,憑誰也看不出端倪。
    常人看不出,顧月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一次次,他求父親同意何大夫把脈開個調理的方子。
    程放卻說,同來的人里有位早已成名的神醫,別的人,他信不過。
    總之就是,不讓兒子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為此甚至能把何大夫貶得一文不值,哪怕何大夫是自己兒子著意捧出來的新一代神醫。
    擱誰能不氣得跳腳?
    這一日的程放,依舊是顧月霖看慣的樣子,這會兒正待在涼亭中自斟自飲。
    瞧見月霖和隨風相形而來,程放輕輕一笑。
    月霖的大事小情,他都已如數家珍,如何能忽略隨風這個小活寶。
    程放對月霖打個手勢,“帶著一身酒氣,想來也不介意與我再喝兩杯。”
    “兩杯可不夠。”顧月霖笑笑地步入涼亭。
    隨風好奇地瞧著程放。
    程放起身到它跟前,修長有力的手揉著它的大腦袋,“必是嬌養著長大的,容我吩咐下去,過會兒再吃喝一番,可好?”
    也是奇了,隨風毫無抵觸,乖乖地坐在那兒。而要是換個人,早就毛了,不是在被摸頭之前就避開,就是用大爪子隔開。
    顧月霖瞧著,只覺溫馨至極,“這孩崽子平時可不是這做派。”
    “平時怎樣?進之說的欠揍的做派?”
    顧月霖哈哈地笑,“估摸著那麼想的不少。”
    “那是胡扯,故意跟你找轍罷了。”程放又揉一下隨風的大腦袋,回身落座,“獒本來就有睥睨天下的資格,你們一直這般善待,是理所應當。”
    “還以為您會夸我一句難得,您倒好。”顧月霖凝了父親一眼,先喝茶。
    程放笑容溫煦,“要夸你難得,也不過是你曉得活物不可輕易養,養在身邊便善待。少跟我矯情。”
    顧月霖放下茶盞,“我要喝酒。”
    “本就是要你來喝酒,誰叫你自個兒手欠忙著喝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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