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梁王府都心急悲痛不起來,皇帝更不會當回事,只輕描淡寫地吩咐順天府與刑部盡力尋找。
    長寧大長公主入土為安之後,君若很多天心緒低落,沈星予和李進之也沒好哪兒去。
    那般風華絕代的人物,數年來不知幫過他們多少,又時時相見,下一局棋,喝幾杯酒,要他們如何能忘記她的音容笑貌。
    在外的顧月霖及時得到消息,獨自靜坐許久,轉告程放。如今程放已將手中所有事務交給月霖,再不聞窗外事。
    程放默了默,“生而無歡,走了也好。”
    顧月霖只是不明白,長寧何以突然病重離世,隱約有些猜測,卻不便探究。
    。
    顧月霖是二月初離京,走的時候有父親和傻兒子相伴,返程時已是孤身一人。
    啟程時,程放的情形就已經很不好了,只剩下一兩個月的光景。
    程放辭世後,隨風一下子沒了精氣神兒,固執地不肯離開海上那座小島,每日只吃一點點東西,傻呆呆地守在程放和林珂合葬的墓地。
    它原本最是依賴顧月霖,到如今,已經離不開程放。哪怕只是在那人曾在的地方停留,便足夠。
    顧月霖為著隨風,多停留了一段日子,在那期間,隨風也走了。
    他的心,就此殘缺了一塊。
    程放已然辭世,消息不曾向外透露,但月明樓的首領都是知曉的,有幾位更是追隨到了島上,送程放入土後才離開。
    不論明*里暗里,眾首領對顧月霖是對程放一樣的效忠,卻不願真正接受宗主已然不在的事實,仍舊喚顧月霖為少主。這亦是顧月霖所願。
    他比誰都清楚離別的發生,又極其厭煩任何人提醒他那個事實。
    七月中旬,夏日將盡,卻仍舊炎熱。
    顧月霖乘坐馬車,不緊不慢地趕路,梳理陸續得到的一些消息。
    日子不短了,不曾關注朝堂官場的動向,實在沒那份心力。只是交代了月明樓各首領,倘若他的親朋故交出事,一定要及時幫襯,不計代價。
    現下要回去了,哪怕強迫自己,也得將各色人等的現狀了然于心。
    令他不適的、不解的、不安的消息,全由皇帝而起︰
    三月,女子周氏進宮,獲封昭儀;
    四月,貴妃之父馮安槐入閣,時有彈劾顧月霖、李進之、君若的折子,皇帝一概留中不發;
    五月,馮安槐彈劾沈星予玩忽職守,皇帝令沈星予閉門思過;
    六月,馮安槐舉薦門生周世成入翰林院;
    七月初,已致仕的魏閣老——如今的魏大學士、魏太傅,和同樣已經賦閑的長興侯沈瓚奉召進宮,次日相形奉旨離京辦差。
    有點兒調虎離山的意思。
    顧月霖感受到了無形的威脅和算計。
    到底是有心人恨毒了他們手足四個,蓄意動搖帝心,還是皇帝本就有意除掉他們四個?
    念及大長公主病重期間,皇帝命內侍說的不懷好意的言語,顧月霖懷疑是兩者兼具。
    但是……初登基的皇帝,就想玩兒鳥盡弓藏那一套?未免太天真了。
    七月下旬,顧月霖行至北直隸,每日走官道,在驛站安歇。
    七月二十二,深夜,程佐出現在顧月霖面前,單膝跪地,拱手請罪︰“屬下辦事不力,請少主責罰。”
    顧月霖還沒歇下,在燈下獨自琢磨一盤棋,聞言抬一抬眉,“起來說,怎麼回事?”
    “昨夜,皇上急召李大人、沈大人、君大人進宮,名為議事,實則當即緝拿,關入天牢,命刑部尚書刑訊逼供。”
    顧月霖眉心一跳,視線驟然轉冷。
    程佐趕緊繼續道︰“弟兄們到午後才知情,當即設法營救,但三位大人都不肯,說若有一人不見了蹤影,皇上會更加急于對您動手,那樣一來,夫人和魏二小姐就會成為人質。君大人還說,皇上此番的意思是,用他們三個的性命換取您和月明樓,以及她手里的全部財產。”
    顧月霖磨著牙,晃了晃頸子,“他們傷勢如何?”
    “都動了大刑,傷勢很重。除了刑部尚書和左右侍郎,弟兄們已經拿捏住刑部一干人等的軟肋,若再動刑,不會下重手,兩位神醫也已喬裝改扮後前去療傷開藥。”程佐滿臉愧疚,呈上關乎方才言語的所有信函,他也是剛收到的。
    顧月霖吁出一口氣,指了指對面的位置,“不怪你,是我近來無心諸事,疏忽太多。坐下,與我一同斟酌如何行事。”
    “是。”
    “既然他變著法兒作死,那就別再過安生日子。”顧月霖仍舊看著棋局,眼中閃爍著迫人的殺機。
    。
    七月二十三,天未明,蔣氏、魏琳伊在辛夷景天的護送下,來到居士巷顧月霖的府邸。
    府邸經了顧月霖之手,屋舍中多機關密室,臨時得到消息躲起來也不遲。
    巳時,數十名身懷絕技之人闖入天牢,帶走李進之、君若和沈星予。
    皇帝聞訊大怒,狠狠拍打著龍書案,“刑部和天牢的人難道都是死的不成!?劫天牢的前例,你可曾听聞過!?”
    刑部尚書臉色煞白,他何嘗不是不可置信,渾似大白天遇見鬼的感覺。
    皇帝發了一通脾氣,擺手讓刑部尚書滾。
    刑部尚書趕緊滾了。
    皇帝喚來親衛,所謂親衛,是在潛邸時便有的死士,“顧淳風如何?”
    “算路程,再有兩日便可進京。”
    “可有異常?”
    “並未,仍是睡得極少,天不亮便趕路。”
    皇帝稍稍心安,他並不認為劫天牢的事與顧月霖相關,不相信對方能遙遙地操控一切,“將蔣氏、魏二小姐扣押起來,即刻。”
    “是!”
    然而,親衛這一去,久久不曾回來復命。
    皇帝越等越煩躁,根本靜不下心處理政務,便早早地去了後宮,駕臨周昭儀所居的菁華軒。
    周昭儀有傾城的容貌,做派媚而不俗,是皇帝出宮散心時偶然遇到的。
    一見便動了心,把持不住,有了床笫之歡,遂帶她回宮。數月以來,一個月總有大半個月留宿在菁華軒,有時只是靜靜品茶、對弈,有時則是歌舞升平,錦闈內自來是恣意酣暢得很。
    是在孝期,委實不該,但皇帝並不覺得愧對先帝。
    先帝對魏運橋、顧月霖、李進之等人,都要比對親生兒子好得多。
    父不慈,焉能奢求子孝。
    細究之下才知,周氏出自先帝親口發落過的那個周家,也就是齊王妃的母家。
    而周氏本人,一度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是顧月霖。
    雖然她說,那只是齊王妃的一廂情願,可她若真對顧月霖沒那份心思,齊王妃當初怎麼敢那樣積極地張羅。總之,她和顧月霖那一茬,皇帝非常膈應。
    膈應的不但是這件事,皇帝本就對顧月霖等一干朝堂新貴膈應得要死。
    顧月霖一年里所得的先帝恩寵,都遠勝各個皇子一生相加的恩寵,何況是十余年聖眷不衰。
    一個對父皇只有畏懼、不滿的皇子,你如何能要求他不質疑、嫌棄父皇認可的人?
    但皇帝也承認,顧月霖的確是做事的人,先帝駕崩前的幾年,的確有了國富兵強、百姓安居樂業的盛世景象,國庫早已充沛得要溢出來。
    既然如此,此次顧月霖若是乖乖就範,將手中產業和月明樓全部交給他,他也就給這位年紀輕輕權傾朝野的人一個善終的結果,要不然……皇帝冷笑,他到底不是無能、昏聵亦或傀儡皇帝,如今縱然沒將全部實權握在手中,想收拾一個往昔的眼中釘、來日的攔路虎,還是很容易的。
    走進菁華軒,千嬌百媚的周昭儀出來迎駕,神色透著惶惑。
    皇帝攜她起身,柔聲道︰“愛妃是不是听到了什麼,害怕了?”
    周昭儀承認,“是呢。皇上不是允許家兄可以時時進宮與臣妾相見麼,他說了天牢要犯被劫的事,臣妾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皇帝雖然隱有不安,言語仍是勝券在握︰“無妨,朕手里的棋子不止那些,要我們的顧首輔就範的法子多的是。最初終究是書生,這一生都戒不掉書生意氣。”
    “皇上英明神武,是臣妾多慮了。”周昭儀笑靨如花,眼中飛快地閃過恨意和快意。
    你顧淳風不是寧可掀翻齊王府也不肯娶我麼?如今我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嬪妃,等到來日你落魄,我更是你可望不可及的如在雲端的人物。
    不肯讓我愛,那我就贈你十倍百倍的恨。
    周昭儀余生所盼望的,不過是顧月霖淪為階下囚,等待她高高在上的出現,寬恕、施舍他的那一刻。
    她令皇帝沉迷與自己的歡好之事,自是用了手段的,這日亦然。
    但她如何也沒料到的是,這一晚,在她與皇帝顛鸞倒鳳的時候,近身服侍的宮女在她常用的香料中加了猛料。
    這使得皇帝心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卻是不知饜足,整夜不得消停。


新書推薦: 與(人外 1v1) 三花俱 錯撩清冷師尊後 白月光回來後我和她在一起了 誰偷了我的元陽【合歡宗 短篇合集】 原來我是神 被霸凌的小可憐(NPH 女嬤) 破傷風[雙生骨] 致命攻略 辛西亞與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