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翌日天光微亮,魏戍南是在一陣混沌的暈痛中醒來的。他鮮少飲酒,遑論是御賜的瓊漿,猛地睜眼,入目的不是側殿中樸素的青色帳頂,而是繡著暗金纏枝蓮的妃色紗帳。
    四周彌漫少女身上那股甜軟幽香,錦被也被他壓出淺淺的褶痕。昨夜的記憶如碎片般混亂,他只記得酒意洶涌、心跳如擂,再之後,便是一片昏沉。
    少年白了面色,慌忙下榻,而四下空無一人,唯有那盞燃盡的宮燭。外間傳來輕曼的笑聲。他倉皇整理好自己尚算妥帖的衣袍,循聲走去,她果然已經醒了。
    末春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她的鬢角,映得那雙眼楮波光蕩漾,宮婢正安靜地為她挽發,還未梳理的青絲就這樣垂落于天水碧的宮裝兩側,嬌美如畫。
    魏戍南張了張嘴,話卻在喉間止住。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是該請罪,還是該詢問。可她沒有回頭,只從銅鏡中瞥了他一眼,目光平靜,眉眼間的溫和也唯剩疏離︰“醒了。”
    如此清冷,再不復昨夜聲聲柔媚的“阿魏”,那一瞬,少年心底的悸動全都沉了下去。
    “昨夜雨急,本宮看你醉得不省人事,便沒讓他們進來,以免失了體面。”她把來龍去脈解釋得天衣無縫,仿佛那個妖精似跨坐在他腰間、媚眼如絲的少女只是醉酒後的臆想。
    此後的日子,她並未再提那夜之事,態度也比往常更為冷淡。她不再喚他“阿魏”,不再同他玩笑,甚至不再多看他一眼。他依舊盡忠職守地坐著公主的貼身侍衛,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隔了千山萬水。
    半月後,貴妃那頭確定了賞荷宴的日期,差宮人送來帖子,她應下邀請,語氣友善而從容︰“本宮知道了,屆時必會到場。”他心中仍記著皇後的囑咐,對這場盛大的筵席隱有不安。
    數日過去,年前出嫁的恆月縣主入宮請安,幾位宗室女眷齊聚皇後宮中,一時間笑語連連。新婦褪去少女時的青澀與沉靜,竟顯得比往日還要活潑,還未用完茶點,便拉著李覓的手揶揄︰“我可听說了,此次賞荷宴遍邀京中才俊,景寧年紀正好,仔細相看未來的駙馬爺。”魏戍南立于身側,“駙馬”二字像根細小的刺,扎得他心口無端一縮。
    眾人皆笑,縣主又道︰“昨日听夫君說,上林苑新養了幾匹西域來的絕世好馬,跑起來如風似電,擇日我們去看看?”  她捧著手中快要見底的清茶,笑意淡若煙霞︰“也好。”
    果然,隔了休沐,縣主便趁著天朗氣清送來帖子。李覓換上一身利落的掐腰騎裝,絳紫的暗紋襯得她肌膚賽雪,緊束的腰封勾勒出驚人的縴細,更襯得胸脯曲線飽滿。少年立在一側,不由晃神,而她騎上青驄馬,神情自若,風過裙擺,金線隨之閃動。
    在場還有幾位前來騎射的官家子弟,于鋒也在其中。血氣方剛的年紀,看向李覓的眼神自然免不了驚艷與渴求,魏戍南卻莫名地煩躁起來,思及前幾日縣主提及的“駙馬”話題,心中愈發紛亂不寧。
    放眼同齡女子中,李覓可謂騎術精湛,她先領著熟悉的駿馬繞場小跑兩圈,眼看漸入佳境,那坐騎竟毫無征兆地受了驚。
    方才還溫順的馬匹先是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嘶,隨即發瘋般朝前猛沖。
    “景寧!”縣主嚇得臉色慘白,全然忘記人前直呼封號已不合禮數。
    少女雖拼命拉著韁繩,可在暴起馬匹的絕對蠻力下,還是駕馭不得。青驄馬不停地甩頭、騰躍,她整個人顛簸不已,索性側了身子,從馬背上側後方摔落下來。
    場外的魏戍南幾乎停止了呼吸。他腦中一片空白,不顧安危,甚至忘了拔刀,如離弦之箭般沖入圍欄。煙塵喧囂,眾人先後勒馬,他忽略四周喧囂的蹄聲,飛身撲了過去,將昏迷的縴弱身影死死地護在懷中。
    “公主!”蒹葭驚聲尖叫起來,連指尖都在發顫,“快、快宣太醫!快!”
    縣主也被眼前的突變嚇得花容盡失,從觀景台快步走向馬場,可踉蹌間裙擺一絆,整個人跌坐在塵土中。
    人聲鼎沸,侍從、護衛亂成一片。有人高聲喊“關馬欄!”有人已轉身往殿外奔去,欲速速通傳皇帝。魏戍南半跪在地,懷中抱著的少女雙目緊閉,發絲散亂地鋪在他腕上,只剩唇角零星血色。
    “覓兒?”他低聲喚,聲線發抖,帶著不該屬于護衛的失控。
    而她安靜得不似往日那個明艷肆意的小公主,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沒有回應,仿若了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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