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霎時,林承燁反手抽出後腰柴胡南留下防身短刃,臨危爆發出的力氣足夠將那個瘦小的身軀狠狠抵在客棧的外牆。刀刃抵上咽喉。
    不會武功,衣著像是侍女。
    “……你是誰?是誰讓你來的?”
    眼前已經開始發暈,握住刀刃的手也開始顫抖。林承燁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另一只手掌狠狠攥起,指甲嵌進皮肉,疼痛賦予些許清醒。
    “大人……我,我知道黃大人在哪里!您……您不在這個謀劃里,是不是?您可以阻止黃大人,對不對?”
    女子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向前一步死死抓住林承燁的雙臂,抵在她脖頸的刀刃將要劃進皮肉也渾然未覺。林承燁急忙將刀刃一歪,但依舊劃過女孩的側臉,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什麼?”
    “求求您……”
    砰得一聲,女孩子直直地跪在地面,揚起的臉上早已淚流成蜿蜒的河,與血一起落在林承燁的鞋尖。
    “我……我是謝宅,謝樓主的貼身婢女棋司,也……也是黃大人安插在謝宅中的內應!”
    “起來,把話說清楚。我確實是為了阻止她而來的,你應該知道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看來這件事中孤注一擲的賭徒還不止她一個人,但好在棋司的運氣不錯,她也是。
    林承燁想扶起棋司,但女子搖了搖頭,執意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蹲下身去看著棋司噙著淚眼楮。
    “還有一盞茶的時間,在毒發之前黃大人不會動手。我會將我知道的一切告訴您。”
    在听她說出那句話後棋司扯出一個艱難笑容,抹了一把臉上也不知道究竟是眼淚還是鼻涕的液體。
    益城是一座奢靡城池。
    因花容樓的在,衙門在這里如同虛設,更像是維持表面的工具。益城曖昧浪蕩的名頭吸引不少紈褲世家的公子小姐來此處逍遙,看起來繁榮又奢靡,可那金銀財寶都進了花容樓與知縣口袋。
    知縣與花容樓沆瀣一氣,成日里只知享樂。益城的上任知縣便是死在情紅樓中,被人發現時竟是赤身luo體俯身在一艷麗如妖的人身下,一臉痴相,眼球凸起,身上卻瘦骨嶙峋,雙頰凹陷。
    那妖人是花容樓門徒,雌雄莫辨,被發現時不緊不慢地從前知州身上下來,招呼著破門而入的捕快繼續尋歡作樂,那死去的知縣的尸體如死狗一般被踹下床去。
    也確實如沒開化的野獸,那種事情看著惡心死了。滿臉污泥的棋司呸了兩口,吐出跌倒時啃的一嘴雜草,熟練地跑過情紅樓後巷,熟練地順走一對正發情□□野獸的散落一地衣物中的錢袋。
    “啊!死丫頭!我的銀子……”
    忽然身後響起男人氣急敗環的叫聲,頗為尖利,棋司一張小臉皺起,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呦,居然發現了。棋司頭也不回,撒腿就跑,這樣的事每天上演個五六七八遍。她生的瘦小,能從牆上的狗洞里爬出去,那些家伙就追不上了。
    嗯哼,今天大家的晚飯有著落了。棋司听到男人的叫聲越來越遠,低下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晃晃悠悠地哼起不成調的歌謠。
    離情紅樓越遠街上就愈蕭條,棋司赤著腳狂奔。她要去益城的最東邊,那里有座破廟。
    也是她的家。
    那年正是大旱,百姓哭嚎著無一粒米可吃,但連個施粥的棚戶知縣都吝嗇設置。
    棋司不懂這些,只是覺得今年益城的人少了很多,曾經那個賣饃饃的阿嬤已經許久沒開門了,還有她現在偷到錢也買不到吃的了,只能拿著這錢去謝宅乞討,給他們二兩銀子換三個饃饃吃。
    今日也是如此,棋司在那門前叫嚷了許久,才有位衣著輕浮的男子開了門,丟給她三個饃,將她手中的錢袋整個收走了。
    這座城池早就飄搖,那根上的東西壞了,再如何也無法修補。不做那行當的普通同百姓難以維生,除非成為那空中樓閣中的一員,或者遠走他鄉,幸運的話或許可以得一線生機,可十之有九都餓死在流亡的路上。
    “我回來了!”
    棋司高高興興地推開破廟的門,一名女孩听到她的聲音,掙扎著從干草做成的被褥中起身,病殃殃地應了一聲,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鮮紅的血從嘴角淅淅瀝瀝的落下。女孩的頭發如枯草,面色蒼白如白牆,眼球渾濁,瘦如骷髏,模樣頗為可怖。
    “你吃。”
    但棋司渾然不覺,她將饃頭掰成小塊塞進嘴里,嚼碎了吐出來,再放進那個女孩嘴里。即使如此,女孩也咽不下任何東西了,只吃了三分之一個饃便搖搖頭,說吃不下了。
    “柳柳和成兒睡著了,今兒埋到後山還是明天?”
    女孩終于不再咳嗽,指著她身旁被草垛覆蓋的兩個小人。他們也如她一樣,生了病,撐了兩個月,今日早晨起來就怎麼也叫不醒了。
    “怪不得早晨沒听到他們咳嗽。”
    棋司嘴里面還塞著饅頭碎,含糊地哦了一聲,眉毛耷拉下去,有些難過。
    這破廟以前很是熱鬧,她記事起就在這里,有個稍大些的孩子教她偷東西,讓她教她師傅。棋司也就懵懂的答應,她學的很快,不多時就能帶回錢財和用于果腹的糧食,連師傅都笑嘻嘻地夸她,把最後一半饅頭塞進她嘴里。
    可是今年不一樣,大家都沒東西吃了,許多孩子生了怪病,成日的咳血。每天都有人睡著不再醒來,但放著不管就會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師傅說,這時候就要把他們埋到後山去,來年就會長出滿山的映山紅。
    “那我明天去吧,你好好休息,快要入冬了,冷得很。”
    坐在草垛中的女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棋司覺得那一眼很短,又很長,她看不明白里面的悲愴與憐憫從何而來。女孩喃喃自語道,是啊,今年太冷了。
    第二天,棋司是拖著三個裹起來的草垛去後山的。
    昨天那個女孩今早也沒有醒來,整個破廟只剩她一個人了。
    草垛很輕,棋司拖著走也沒費多少力氣。她如往日一樣用雙手刨出一個深坑,從清晨刨到太陽打西,直到指尖滲血,指甲也被碎石磨爛才停。
    她將三人的尸體並排著放進去,卻遲遲不肯填土。
    棋司呆呆地坐在那坑旁上看著遠方,太陽余暉如血海翻涌映在她的眼眸中。
    原來在覺得痛苦和悲傷之前,是眼楮先酸,喉嚨發澀。
    最後才是淚水決堤,棋司張開嘴,嘶啞的喉嚨發出幾聲斷續的怪叫,然後才變成低低的嗚咽,如往年續斷的雨,一刻不停。
    “嗚嗚,嗚嗚,嗚哇……”
    忽然,這埋死人的後山不知何時出現了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止一人,但皆扎實穩重,一听便是習武的好手。
    “哎呦喂,這怎麼還有個小東西啊!”
    女人的聲音,伴著那人身上馥郁的花香氣由遠及近。
    那時不察原來這句話如此清亮。但時隔多年,棋司還想的起那句話一字字的語調,如寒冰十載的湖面驟然被春風點破, 嚓一聲,竟是暖了余下所有歲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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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女人聲音有些尖利刻薄,那嫌棄的意思半分也沒掩藏。
    棋司的哭聲未止,但她感到有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辮子,然後那涂著紅色蔻丹的指甲毫不客氣掐住她的小臉,將她從自己的雙膝中扒拉出來。
    那是一名穿著鵝黃色長裙,裹著長襖的女人,身後還跟著一幫侍衛,不知道有多怕死。女人的容貌說不上美麗,比起她曾經多次路過情紅樓時那些妖人差遠了。
    但……若不是情紅樓的人,這城里哪里還有這樣干淨體面的人呢?棋司停止了哭泣,她警惕地抬起頭望向那個女人。她惡狠狠地呲起牙,喉嚨之中發出陣陣嗚咽,像是野獸在驅趕來到自己領地的敵人。
    女人蹲下身,嫌棄地擦了擦她臉上的灰,不由分說地拉起棋司的手就要走。
    “走,跟我走。髒兮兮的……這麼多年益城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比蕪城都不如了,這山干脆改名兒叫死人山得了……哎呦!”
    女人發出一聲慘叫。棋司嘴里狠狠咬在女人白皙圓潤的手上,一點兒也沒收勁兒,生生給人咬破了皮肉,血水溢進嘴巴,她都嘗到了濃烈腥甜的味。
    身後的護衛面色一凜,齊刷刷地抽出刀,向著棋司逼近。
    “都把刀放下,跟小孩兒計較什麼。”
    女人吱呀咧嘴地雙指一壓,倒讓那些如驚弓之鳥的護衛面面相覷。
    “妖人,我不,我不跟你走,你是情紅樓的……妖人!嗚嗚……”
    棋司嗚嗚咽咽地,說話也不松口。女人俯身听了好久才听明白。
    她只覺得那情紅樓比陰曹地府更可怖,進去了,就出不來。就算出來了,也不再是那個人了。
    “松口!松口!我黃芩東才不是情紅樓的妖人!江金盟,江金盟听過沒!治病救人的!松口,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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