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見他下馬而行,一直跟在她身後听他跟羽涅說話的聶蘭亭,幾乎馬不停蹄躍下馬背,步履如風至他身側。
    沈晏凝眸望著四下環顧的羽涅,弄不清她為何有如此舉動,出聲詢問︰“小道長在找甚麼?”
    羽涅回首應道︰“在給咱們今晚尋個落腳處。”
    話音未落,她移步至一片平坦之地,腳在地上細細踩了踩,確認無碎石存在,轉眸接著道︰
    “今兒晚咱們必定到不了祖厲河,這天也黑了,不如找個地方安營扎寨,好生休憩一番,明兒天一亮,再啟程。”
    說罷,她指了指身後的枯樹。
    此樹枝丫巨大,半邊早已被蝕空。哪怕只留有一半,依然足以見得該樹之粗壯。
    這樹要是完全好著,三個壯年人合抱,都不見得能完全抱住其身。
    “剛好這里可以擋風,夜里咱仨睡在這處,也不怕下雨了。”
    此刻天色已黑嚴實,要是沒有火折子照亮,他們彼此稍微走遠一點,根本找不到對方在哪兒。
    這樣的境況,的確不易再前行。
    聶蘭亭听羽涅要再此留宿,當即準備反駁。
    他話剛欲出口,沈晏悄悄拉了拉他袖子,搖了搖頭。
    了然她這是要順著羽涅的意思留下,聶蘭亭欲言又止,神色隱隱透著擔憂。
    還在勘察這片地是否安全的羽涅,未發現這二人之間暗藏的心思。
    待她再三確認周遭並無蛇蟲盤踞,喜形于色趨至沈晏兩人面前︰“沈郎君,聶郎君,我剛仔細檢查過了,這邊沒有蛇蟲之類的潛藏,也不見其他野獸蹤跡,咱們可以駐扎于此。”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當然極好。”
    此時沈晏已收回自己的手,微笑道︰“小道長年紀輕輕,可真是大膽,竟敢一人去查看這些危險之物。”
    羽涅嘿嘿笑了聲︰“沈郎君謬贊,我也不是膽子大,咱們總歸要住在這兒,這些危險,當然得一一排除。”
    她補充著說︰“主要這不是有你們倆在這兒,聶郎君一看就是個會功夫的,他有劍在身,斬個飛禽走獸的,定然不在話下。”
    “你說是不是…聶郎君?”她目光轉向斜對面的人。
    听得她這般稱贊,聶蘭亭一句話都沒說。
    他只是瞥了瞥她,隨即獨自牽著自己跟沈晏的馬,往前面枯樹的方向走去。
    這真是一掌拍到了馬蹄上。
    羽涅齜牙干笑著,倒也不在意。
    他們三人走的這小半個時辰里,這人也是一句話不說,心思全在周圍的動靜里,跟有狼在身後攆著他似的。
    反正她權當人就是性格高傲冷酷,不搭話也就不搭吧。
    她倒是看得開,沈晏對此卻十分過意不去,再次朝她解釋︰“家兄只是心中有要事煩悶,他平日不這樣的,小道長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似乎這樣還不夠,沈晏當即要去拉聶蘭亭過來跟她道歉。
    他們雖相識沒多久,羽涅對聶蘭亭這人冷冰冰的模樣已習慣。
    她按住沈晏的手背,阻止道︰“哎呀沒事的沈郎君,誰還沒個煩心事,心情不快的時候,憑他對你的好,我能看出他人不錯。既然他這樣另有原因,我也不會怨他,就由他去吧。”
    不知是不是下意識真將身邊人當成了女郎,羽涅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手摸著人家手背有何不對。
    甚至還來回多拍了兩把。
    就是輕拍的這兩下,讓沈晏倏地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身份。
    他慌忙將自己的手抽出。
    羽涅亦是猛然回過了神,但不等她先說話。
    沈晏先低頭緊張抱拳道︰“剛在下一時急切,誤牽了道長的手,唐突了道長,望……”
    “海涵嘛……”羽涅瞧他局促惶恐的,真跟輕薄了哪家女郎一樣,不禁打趣他︰“郎君路上都不知說了幾次類似的話,我都快背下來了。”
    這也就是天黑,如若有光亮,她毫不懷疑面前的人臉都緋紅一片。
    羽涅暗暗嘆息了聲,這樣花容月貌的小郎君,逗起來真好玩兒。
    真是便宜死那聶蘭亭了。
    沈晏話堵在口中,又听見她說︰“明明是我摸了郎君手背,郎君倒是先說起了自己不是,這教我不知該怎麼回了。”
    她故意逗他︰“沈郎君讓我海涵,不如郎君先海涵海涵我。”
    “最重要的是…”她靠近沈晏,眼神卻瞅了瞅聶蘭亭所在的方向,跟商量大事一樣跟他說︰“等會兒,可千萬別讓你家哥哥知道,我摸了你的手背,不然,我都害怕他對我動劍。”
    沈晏正要否認,她的哥哥不會這樣做。
    卻不料剛一轉眸,見聶蘭亭一直靜靜靠在樹干望著她,那眼神要多認真有多認真,又暗藏唯有他們二人懂得柔情。
    她心尖兒一顫,眼波微漾,偏首低眉,聲若蚊蠅回著羽涅的話︰“知、知道了。”
    羽涅听出她突然變了音調,眼神下意識又偷偷回到聶蘭亭那邊。
    看見這兩人之間的互動,她瞬間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
    擱眼下,燈泡換成蠟燭,她應該能頂多少根?
    *
    為了防止晚上有獸類出沒,他們在附近撿了些柴。
    連日大雨,柴火全是濕的,他幾個又不像商隊,能用干柴用。
    火折子不夠用,沈晏發愁地上的濕柴火如何點得著。
    幸好羽涅早有準備,她離觀時,猜到不可能隨時都有客棧住,路上少不了風餐露宿。
    又因雨水影響,她專門帶了一瓶硝石粉,這些硝石粉,都是她之前煉制的,做火藥,是差了些純度,當個助燃劑,那還是綽綽有余。
    她帶這些東西出門,為的就是防止需要用火時,柴點不著。
    眼見聶蘭亭壘好柴堆,她蹲下身,擰開瓶口的木塞子,往掌心倒了一小撮硝石制成的粉末,撒在濕柴上。
    聶蘭亭見她這架勢,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撒的是何物?”
    “硝石粉。”羽涅坦然回。
    “硝石粉?”沈晏跟聶蘭亭異口同聲開口。
    “嗯。”羽涅拿出火折子,拔開上頭的蓋子,湊近蓋子口,吹了吹氣。
    不消片刻,里頭的火苗肉眼可見燃了起來。
    她將燃起明火的火折子,往撒了硝石粉的地方一貼,須臾後,那堆濕柴慢慢燒了起來。
    看著她做完這一切,沈晏才忽然頓悟︰
    “常人以硝石為藥材,或煉丹。可《天工》里說,硝石有助燃作用,可用于增火。小道長真是聰慧,一下就想到此不為眾人所熟知的點,我方才都未意識到。”
    硝石能助燃,在這個時代,不算罕見的知識。
    羽涅沒用更有作用的水燃散,就是不想太過招搖,令人起疑。
    用硝石粉,此時顯得剛剛好。
    “哪里哪里……我也就是平時愛搗鼓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對我而言,順手而已。”她謙虛回道。
    從她掏出硝石粉,到引燃柴火,暗地里觀察她的聶蘭亭,開口似是不經意道︰“我知道門會用此物煉丹,只是難得見有人會帶著硝石粉出門,道長行為,可真是稀奇。”
    羽涅沒听出他話中潛藏的懷疑,真誠又細致的,將自己為何帶這樣東西出遠門的原因,一字不漏地和他復述一遍。
    她本就說的是真話,聶蘭亭當然看不到任何虛假之詞。
    但逃亡的這一路,他們沒少遇見假裝好人的,稀奇古怪不懷好意的,踫見的也不少。
    縱然她說的沒有一句假話,聶蘭亭對她仍舊持有戒備的心理。
    夜晚睡覺時,他更是拒絕輪流盯梢的提議,說自己一人守著,讓她們兩個休息。
    終是不忍看他一個晚上都不睡覺,睡到半夜,沈晏還是醒了過來。
    閉眼正在假寐的聶蘭亭听到響動,睜開了眼。
    沈晏起身前,動作極輕地為一旁熟睡的羽涅,蓋好身上的衣物。
    睡眠質量不是一般好的羽涅,頭靠著自己的行笈,睡得跟籠子里的雪奴一樣熟。
    沈晏輕手輕腳來到聶蘭亭跟前,她挨著他,坐在空出來的木樁上。
    “怎麼不繼續睡?”
    知道臉上沾著的假疤痕時間久了發癢,他抬手為她謹慎取下。
    沈晏任由他小心拿下那疤痕,聲音嬌柔︰“你一個人守夜,我睡不踏實,想要起來陪陪你。”
    她望著他柔情似水,即便這不是兩人第一次離得這樣近,他還是會微不可察的心神蕩漾,臉紅。
    他取下她臉上為掩飾身份的假疤,由于貼了一整天,他借著火光,看見她臉頰上留下的印子,心中疼惜地撫上那處。
    他內心愧疚至極︰“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受這樣的苦楚,是我對不起你。”
    “別這樣說蘭亭……”她手覆上他的手背︰“若不是我喜歡你,你本不用後半生要過上逃亡的日子。若我不是皇室中人,而是個尋常女子,你我便能和萬千眷侶一般,舉案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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