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光看背影,都帶著肅殺之氣。
    “那隊人馬是誰?”她側過頭,問向車外的顧相執。
    顧相執目光並未隨那隊人馬移動,只淡淡掃了眼她探出來的半張臉,語調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武衛營直閣將軍,徐采。”
    “徐采?!”听到熟悉的名字,羽涅心頭一動,這不是瑯羲跟她提過的,徐景仰的弟弟麼?
    她這麼想著,索性將頭再往外探了探,追著那隊人馬的背影,想將已過去的人影瞧得更真切些。
    顧相執從她的語氣中听出不對。
    叫出徐采名字時,她語氣中的熟絡,任誰都能听出幾分。
    可如今的她,貴為公主,又才會建安,怎會認識宮中禁衛武衛營的人,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他抬眼看向她,聲音不高不低︰“順和公主,難不成認得此人?”
    有時,明著將話挑破反而更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他刻意讓語調穿透車廂,華若與華姝坐在里頭,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話如同一記當頭棒喝,羽涅渾身一僵,方才因听到熟人名字而起的那點雀躍瞬間凝固。
    她瞬間反應過來,自己這般欣喜的反應,實在是失了分寸。她不該在此時此地,將“徐采”這個名字輕易說出口的。
    很容易讓人起疑。
    羽涅先望了眼車外的顧相執,見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她又回頭,看向華若跟華姝二人。
    兩道疑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臉上,看她的一陣心虛。
    這事兒不好糊弄過去,她腦子飛速轉著,搜尋著能自圓其說的理由。
    幸好她唯一的優點是腦子好使,轉得快。
    少頃,她轉過身坐正了身子,臉上擠出憨態的笑意︰“昂…我先前在朔陽時,認識個熟人也叫徐采,適才一听這名字,還以為是他呢……嘿嘿……”
    她尬笑連聲,特意垂下眼,用手指絞著衣袖,裝作懊惱自己認錯人的模樣,試圖掩去剛剛不應該露出的破綻。
    好在華若她們沒有多想。
    華姝道︰“認錯人也是常有的事兒,不過剛才我跟華若真以為妹妹認識武衛營的人呢。”
    言罷,車外傳來守衛恭敬的通傳聲︰“啟稟各位公主,水驛到了。”
    一听到了她們要來的地方,華若她們也不在意她方才叫錯人的事,連帶著將那點疑惑拋到了腦後。
    華若開心朝她道︰“順和姐姐,地方到了,咱們幾個快下車罷。”
    羽涅應了聲好。
    她們三個一一借著身邊人攙扶,彎腰走出車廂。
    羽涅腳剛沾到地面,只覺一股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
    今日原是陰天,雲層低低壓在天際,整個河面罩在一片朦朧的天光里。
    因這連綿的陰雲,今日消去了大半暑氣,楊柳依依,風中透著些沁人的涼。
    她下意識望向碧波蕩漾的河面,幾艘畫舫、烏篷船正悠悠漂在水上。
    舫內人影綽綽,隱約可見幾位女郎,個個生得毛施淑姿,蓮臉含笑,身著襦裙,正湊在一起有說有笑,也有闔家出游的,一家三口圍坐艙中,滿是閑游的愜意。
    遠處的拱橋上人來人往,有挑著擔子的賣貨郎搖著撥浪鼓穿橋而過,有站在橋上欣賞著煙波浩渺美景,攜手同游的眷侶,橋欄下也有賣雜耍的,周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前來迎接她們的驛丞,引著她們往岸邊畫舫走去。
    這水驛並非尋常驛站,原是專為四品以上的王公大臣與皇室宗親設的游憩之所,等級極高。里頭有驛丞領著僕役照看馬匹、看守車輛,一應雜事皆由內人打理,從不用外頭的閑雜人等插手。
    華若顯然是熟門熟路的,她快活跑在了驛丞前面,徑直鑽進了那艘外觀流金溢彩,瞧著就極盡奢華的畫舫里。
    羽涅與華姝走在後面,她們身後是一路幾乎無言的顧相執。
    華姝和她並排走著,明顯有話要跟她說。
    羽涅只顧著觀賞風景,沒注意到身邊人欲言又止的模樣。
    單是望著岸邊這一派景致,她終于徹悟,為何從這里回到懷遠的人,都會將此地稱作“天上仙宮”。
    “華晏……”趙華姝最終按捺不下自己心中愧疚,她輕聲叫她。
    羽涅聞聲,側眸看她︰“嗯?”
    趙華姝凝視著對方的眼楮,那雙眼眸里映著自己的影子,剛要溜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被怯懦拽了回去,堵在喉頭。
    跟在二人身後的顧相執,目光落在趙華姝繃緊的背影上,沒有出聲阻攔。就像當初,他隔著一層窗紙,听她將他深埋心底的身世,一字一句說給崔太嬪听時那樣。
    听之任之。
    如果她要向趙華晏懺悔,說沒想到會因為逃離和親,反而害得她身陷囹圄,說出是他在背後操縱這一切也無所謂。
    壞人,他來當就是。
    “姐姐如何不說話?”羽涅不解看她。
    趙華姝最終還是沒說出道歉的話,她笑了笑,說︰“無事,華若在等著我們,你我也快點過去罷。”
    “嗯,好。”羽涅沒察覺到其他,歡快加快了腳步。
    畫舫離岸尚有丈許距離,唯靠一塊窄木板搭成通路,架在船岸之間。
    顧相執身為眾人中品階最高者,先一步踏上木板,身姿穩如磐石立在中段,伸手護持著她倆一一登船。
    羽涅讓華姝先走在前面。
    她見著華姝望了他一眼,才把手搭上去。
    顧相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避著她,眼楮始終垂著,冷漠得很。
    輪到她上去時,她倒無半分扭捏,手徑直一伸,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借著他的力道,踏上木板。
    觸及他的皮膚時,她似乎被冰了一下,不由脫口而出︰“顧少監的手怎的這樣涼?”
    這話來得直白突兀,周遭眾人皆是一愣,連顧相執自己似乎都怔了一下,仿佛沒料到她會如此坦率將這話宣之于口。
    片刻寂靜後,他從容行了一禮,神色間已恢復了慣常的冷沉,仿佛方才瞬間的怔忪,不過是旁人眼花看錯。
    他垂眸避開她訝異的目光,指尖在袖中悄然蜷了蜷,被她觸過的地方好像還殘留著暖意,與他慣常的寒涼形成奇異的對比。
    他語調平穩如舊,听不出半分波瀾︰“讓公主見怪,微臣常年如此。”
    羽涅听了,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想。
    待她們與宋藹以及幾個下人都進了畫舫,岸上便松了系船的纜繩。
    船頭僕役們持槳入水,木槳破開碧波的聲響里,畫舫緩緩離岸,岸邊熱鬧漸漸遠去。
    她們要乘坐的畫舫不大,但里頭應有盡有,方形桌案上擺好了瓜果,還有些吃食。
    顧相執作為她們的護衛,一直在周圍巡視著,不時可以听見她們的談笑聲。
    听見華若說這畫舫是蕭成衍送給她的,她嗔怪他這顏色難看,但語氣細究仍是開心的樣子。
    羽涅得知她們兩個,以及蕭成衍都是一塊兒長大。
    她不禁想起遠在懷遠的瑯羲跟阿悔,他們三個也是一起長大。
    可她現在……卻不知何時才能回去。
    華若依舊滔滔不絕,說著宮中一些往事,說起他們幾個的趣事。
    她們在畫舫內坐了片刻,只覺艙中悶得慌,便一同踱到船頭,憑欄賞起周遭景致來。
    趙華若道︰“要是晚上來,會更有一番風味。”
    羽涅回道︰“如若有空,到時咱們再來。”
    “嗯。”趙華若雀躍點頭。
    畫舫接著往前慢慢悠悠晃著,一陣風卷過船頭。
    華若低呼一聲︰“呀,我的帕子!”
    羽涅循著她目光去看,但見華若剛拿在手里的錦帕,正卡在船舷外側的木縫里。
    她見著手帕掉落的位置不遠,隨即仗義道︰“我來幫你撿,我手臂長些,正好夠著。”
    說罷,她俯身彎腰,半個身子探向船外,指尖幾次擦過帕子柔滑的邊緣,偏差著最後一寸。
    趙華姝在旁看得心懸,正要喚婢子前來幫忙。
    不等她開口叫人,身後傳來聲音。
    羽涅揚聲道︰“撿到了!”
    “順和姐姐好厲害。”趙華若拽著她的手腕︰“快些起來罷,仔細腳下。”
    羽涅攥緊帕子應著,正要借勢直起身。
    誰知,畫舫被水下暗流猛地一推,船身劇烈晃了晃。
    趙華若猝不及防,拽著她的手一滑,羽涅重心頓時失了準頭,來不及驚呼就朝著河面栽了下去。
    撲通一聲悶響,水花濺起半尺高。
    不遠處另一艘船上,一道身影幾乎與她同時躍入水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趙華若與趙華姝魂飛魄散,兩人臉色煞白,失聲尖叫︰“華晏!快來人啊!救命!”
    羽涅在水里拼命撲騰,冰涼的河水不停往她鼻腔里鑽,嗆得她眼前發黑。
    船尾的顧相執听得驚呼聲,腳步如風般沖到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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