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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惹冷郁權臣後 第16節

    老太君趕緊用身體替他擋住了太陽,照舊以白紗覆上他的眼,“不急啊,羅大夫說了拆了藥膏只能模糊瞧見個影兒,需得時間恢復。娘現在陪你去藥廬,等羅大夫施了針我們宣兒也就守得雲開見月明咯。”
    老太君興奮得眼角堆滿了褶子。
    魏宣自不能掃了母親興,點了點頭,“我們早些去罷,午間回來陪阿璋過生辰。”
    “你的眼楮要緊,生辰哪年不能過?”老太君嗔了他一眼,扶著他出了門。
    這位羅大夫是世外高人,當年魏宣失明後,老太君遍訪名醫才遇到這麼一位能治眼疾的。
    奈何此人閑雲野鶴慣了,這眼疾啊一治就是三年。
    此番好不容易盼到他雲游歸來,不早些施針,誰知又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老太君早備了馬車在外等候。
    兩人正要上車,一股花香徐來。
    “娘稍等,花還沒澆。”魏宣壓了下手。
    他年少時在院門口種的花一直都在,如今環繞著柵欄開得正盛。
    他回來後,這些花就不再假手于人,需得自己澆灌才放心。
    老太君見他磕磕絆絆去溪邊打水,恨鐵不成鋼翻了個白眼。
    魏宣不知,用陶罐舀著清水。
    因怕髒物誤入陶罐,被澆進百合花叢,他用手不停地觸摸著水面。
    流水緩緩沒過指縫,倏地一團紙也打著旋落入了他手中。
    魏宣眉心一擰,將被石塊卡住的紙團撈了起來。
    “不知哪個丫頭小廝落的髒東西,你撿它作甚?”
    老太君頓時面容失色,疾步過來接信。
    魏宣抬了下手,拒絕了。
    他的拇指摩挲著信紙上的封蠟,細細打著圈。
    眉頭越蹙越深,呼吸越來越急。
    “信是哪來的?”
    “不知哪個不知廉恥的丫頭寫的,娘哪知道……”
    “我問,信是哪來的?”魏宣揚聲打斷了老太君。
    他性子溫和,從小到大從不曾這般吼過誰。
    此時卻威壓重重,不容置喙。
    老太君支吾道︰“就是老二的女人昨日送來的。”
    “……”魏宣怔了片刻,“誰?”
    “薛蘭漪啊,老二那個外室,三年前從青樓里買回來的女人,你也被那狐狸精迷了眼不成……”
    “不對,她不是,她不是……”
    魏宣嘴里低聲重復著,顫抖的手緊扣著封蠟。
    這枚封蠟就是漪漪打的,不可能有錯。
    絕對不會錯!
    魏宣倉促起身,迫不及待去見她。
    可他看不清啊。
    他像無頭蒼蠅一樣慌亂地尋找著薛蘭漪的方向,被石頭絆倒,又爬起來。
    幾經跌撞,臉上、身上滿是泥濘。
    老太君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更看得出老大對這個女人也上心了。
    她忙扶住他︰“那個女人已經和老二行了禮,她現在是老二的妾!官府都認了,你別糊涂!”
    其實魏璋一大早就令人請老太君參禮了。
    老太君眼下巴不得那女人和老二如膠似漆,自然沒有破壞的道理。
    她說這些是讓魏宣死心。
    可魏宣听了這話,手抖得更厲害,一把推開了攔著他的老太君磕磕絆絆往大堂去。
    他想快些,再快些。
    腳卻是軟的。
    伸手觸摸著眼前的混沌世界,踉踉蹌蹌磕磕絆絆四處尋覓。
    “宣兒,施針之事耽擱不得!你的眼楮,你的眼楮啊!”老太君在身後拼命喊。
    魏宣听不到,他的腦海里只有黃衫少女坐在窗前,提筆寫字的模樣。
    那時春暖花開,落英繽紛飄在書桌上,也落在少女青絲間。
    魏宣抱劍斜倚在窗外,擷取她發間一片花瓣,“漪漪,明日我就啟程去邊境了,到時候必然文書戰報滿天飛。你若給我寄信還總魏小將軍魏小將軍的稱呼,我怕會被公文淹沒哎。”
    “要不你換個特別的稱呼?如此我一眼就能看到你寄的信了。”魏宣以手撐顎,趴在窗台上。
    少女也托腮,眨巴著眼楮與他對視,“那你想我怎麼稱呼呢,魏小將軍?”
    “當然是……”魏宣紅了臉,支支吾吾開口,“要不你就叫我,叫我……”
    “我在信封上蓋三枚封蠟,厚厚實實的,你一摸不就分辨出我的信了嗎?”少女挑眉,“嗯?魏!小!將!軍!”
    魏宣在心里琢磨了許久的昵稱又被她一句話堵回去了。
    魏宣很挫敗,“貫愛畫餅,這次還是三個大餅。”
    “那這餅魏小將軍吃不吃呢?”
    少女將方才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宣紙封進了信封里,打了三枚封蠟。
    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女笑得眉眼彎成了月牙。
    他還未啟程,她已經在給他寫信了。
    從前,魏宣在邊境每七日都能收到她的“三個大餅”。
    可這次,他等了一千九百個日夜。
    從前寄的信上的封蠟都快被摸平了。
    他終于又等到了她的信。
    她畫的餅,當然是沒吃夠的。
    說好的,要給他畫一輩子大餅的。
    魏宣扯下眼紗,深一腳淺一腳跑向大堂,推開了半掩的門。
    實榻大門轟然撞在牆上。
    撞擊聲層層疊疊回蕩在大堂中,繞著房梁久久不散。
    一眾賓客尋聲望來。
    在烏壓壓的人群里,魏宣卻一眼看到了那黃衫少女。
    雖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可她的模樣,他不會認錯的。
    他的漪漪還活著,真真實實站在他眼前。
    魏宣的眼霎時盈滿淚水,是歡喜,是自責。
    他僵硬地挪步朝薛蘭漪去,每一步都覺恍若隔世,而目光自始至終不舍離開她。
    怕一眨眼,一切都如千百次的夢境一樣消散了。
    人群不明所以,紛紛屏退到了兩邊。
    大堂之中讓出了一條路,從他通往她。
    時間變緩慢,距離在拉近。
    “漪……”他顫抖著唇。
    薛蘭漪惶恐地退了半步,防備著眼前的人。
    那是一種受過傷害,所以格外警覺的目光。
    魏宣心里更生出一絲疼惜,他想上前安撫。
    一道玄色披風擋在了眼前。
    “兄長是來喝喜酒的嗎?”
    冰冷的話打斷了魏宣的思緒。
    魏璋寬厚的肩膀將那個清瘦的姑娘藏在了身後。
    薛蘭漪也並不拒絕。
    今日的大公子實在很不一樣,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楮情緒濃得,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薛蘭漪難免害怕,竭力避著他。
    她不認識他了。
    在得到這個結論後,魏宣的心揪了起來。
    鑽心的痛讓他頭腦清醒了些。
    那些想要大聲跟她說的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眼下國公府到處都是官家的人,他不能讓人知道被充為官妓的昭陽郡主公然出現在京城。
    亦不能讓昭陽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嫁給魏璋。
    他憑著所剩無幾的理智咽下哽咽,“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兄長可沒有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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