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卿嗎？”屋里傳來周孝衍的聲音，看來他是听到外面的對話了。
“正是小臣。”傅明梓此時再一听周孝衍的聲音，只覺得心頭激越，惶惶然有些不安，但是面上卻裝出一副沉穩模樣，微微垂首。
“進來吧。”周孝衍道。
傅明梓壓制住心底的不安，抬腳進了正廳。
進去的時候，周孝衍正坐在上座喝茶，微微垂著眸，神色安然。
“殿下。”傅明梓嘴唇微微蠕動，本想說些什麼，到底沒能說出口。
“有什麼事忘了說？”周孝衍抬頭看向傅明梓，眼神疑惑。
傅明梓看著他清越的眼眸，本想笑一笑緩和氣氛，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沉聲道︰“小臣想說，殿下雖然年少，卻不可如此熬廢心神，午間還是該休息一會兒，不然下午可沒有精神。”
周孝衍抿了抿唇，眼中神色逐漸沉郁︰“你回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傅明梓抿了抿唇，點頭應是。
“殿下不要不當一回事，如今不養護好身體，等到了年紀，就會知道苦處，像我爹爹，雖是武將，卻也很注重養生，如今這般年紀，依舊精神矍鑠。”傅明梓怕他不信，還舉了個例子。
周孝衍听了久久不言，傅明梓站在堂下，心里有些忐忑。
不知過了多久，周孝衍終于抬頭看向傅明梓︰“我知道了。”
傅明梓看著周孝衍冷冽的眼楮，忍不住笑了︰“那小臣告退，請殿下保重身體。”
周孝衍微微頷首。
傅明梓轉身出了前廳。
看著傅明梓離開，周孝衍垂眸，端著茶碗的手卻有些發緊，許久魏寶成終于走了進來︰“殿下，還去書房嗎？”
周孝衍頓了頓，終于道︰“回房吧，我要午休。”
魏寶成心下一驚，他這幾天勸了幾天，也沒勸動這位爺，怎麼突然就願意了。
再一想剛剛傅明梓進來過，魏寶成心理約莫有了數，忍不住又有些感嘆，人和人的緣法真是不好說，這才幾天，傅公子說的話竟比他這個身邊人還管用，再想想往日殿下對傅公子的照顧，魏寶成覺得自己日後對傅公子還是應該更客氣一點。
一邊胡亂想著，魏寶成一邊跟著周孝衍去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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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傅明梓離了正廳，只覺得心頭一松，之前听到的那些話，又再一次涌入了心上，周孝衍為何這般關心他？又是怎麼知道他的喜好？這讓傅明梓十分費解，卻也忍不住有些小開心。
周孝衍平日里看著冷冰冰的，但是待他卻總是與他人不同，難道他也喜歡他？
傅明梓有些興奮，但是走著走著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周孝衍這樣身份的人，又怎會有這種心思，說不得是因為自己是傅家人，所以多關心幾句吧。
傅明梓一邊興奮一邊否定，等到了自己房間躺下，腦子里亂的根本就睡不著。
最後還是因為實在太困了，這才迷瞪過去。
不過剛一眯上眼，外面小允子就叫人了，傅明梓暈頭漲腦的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都十分不爽。
下午的武課傅明梓一直蔫蔫的，再沒有往日的神采飛揚，周孝衍都因此多看了他幾眼。
最後看他困得差點站著睡著，這才問了一句︰“你之前還讓我好好休息，怎麼你自己中午沒休息嗎？”
傅明梓有苦說不出，只得苦著一張臉道︰“殿下，小臣可能是茶喝多了，所以沒睡踏實。”
周孝衍看他這樣，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原本帶著冷意的臉，乍時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眼尾微微上挑，勾的傅明梓魂都沒了。
不過這抹顏色也是轉瞬即逝，眨眼間他又恢復了往日的冷艷，只看了傅明梓一眼，沉聲道︰“以後用完午膳可不能給你上茶了。”
知道啊，以後給我上杏仁露嘛，這我都听到了，傅明梓心里喜滋滋的想。
不過面上卻故意做出一副苦相︰“殿下英明。”
周孝衍眼中又生笑意。
“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就在此時，四皇子周孝衡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周孝衍眼中的笑意緩緩消失。
傅明梓也急忙收了神色，退了半步，站在周孝衍身後。
“四皇兄。”周孝衍神色平淡，一板一眼的給周孝衡行禮。
周孝衡面上帶笑︰“自家兄弟，不必客氣。”
傅明梓想著自己不是自家兄弟，看來是得客氣客氣，所以也急忙行禮︰“見過四殿下。”
周孝衡笑著看向傅明梓︰“傅公子今日看著精神不好，可是中午沒睡好？”
傅明梓假笑了一下︰“倒也不是，只是這日頭曬得慌。”
周孝衡笑了笑︰“覺得曬便去歇著，五弟年紀小，若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傅公子可不要責怪。”真真一副友愛兄長的模樣。
但是傅明梓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無非是離間之語，再顯現一番自己的周到罷了，所以只客氣的笑了笑，低頭不語。
周孝衡有些尷尬，周孝衍卻冷著臉插話︰“四哥，該你射箭了。”
“好好好，那我就去了，你們聊。”四皇子轉身離去，背影看起來頗有些狼狽的意思。
傅明梓看著，忍不住低笑出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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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定下
周孝衍回頭看他︰“別笑了，若是讓人看見了可不好。”
傅明梓抿著唇不說話，眼里的笑意卻沒收。
“這位四殿下倒是有趣。”傅明梓下了評語。
周孝衍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弓放在一旁，朝著校場邊上歇息的地方走去，傅明梓自然也跟了上去。
兩人坐在涼棚下，先喝了一口早就沏好的釅茶，周孝衍這才道︰“你之前叫我小心四哥，如今又怎麼說？”
傅明梓笑了笑︰“如今自然是要加倍小心。”
周孝衍神色莫名，看了一眼遠處正在和八皇子溫柔說話的周孝衡，冷哼一聲，突然轉了話題︰“昨日雲台大營破了京郊的一個匪窩你可知道？”
這個傅明梓自然是知道的，自從那次傅明柏告訴他京郊不安全之後，傅明梓就日日等著這個消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就算是不安全，那也不會持續的太久。
“自然是听說了，據傳聞那個匪首過幾日就要被拉進京處死。”傅明梓言辭謹慎。
周孝衍看了一眼傅明梓︰“你二哥就在雲台大營，這次只怕是要立功了。”
傅明梓笑了笑︰“殿下說笑了，這次攻打匪窩，乃是提督大人親陣指揮，二哥不過是驍騎營的副都統，這次還是提領後軍，只怕沾不上光。”
周孝衍再不說話，似乎提起這個話題只是一句閑話，眼楮又看向了校場上的人。
傅明梓心里卻開始琢磨起來，雲台大營的提督是靖國公下屬出身，他之所以能坐到這個位子，也是因為這個身份，不過人心思變，這麼多年過去，誰又能知道當年的親信，如今是否還心向靖國公府。
若是真的心向靖國公府，這次攻打山匪，那位提督大人也就不會讓傅明柏提領後軍，竟是一點大功也沒有沾上了。
傅明梓眼中神色漸冷，等過幾年父親離休，大哥成為靖國公，掌五軍都督府，昔日這些麾下將士，是否還會同心同德？
傅明梓如今多少算是猜出來那日大哥讓他送信的內容了，說不得就是提點二哥不要在這件事上與提督鬧僵，畢竟如今風聲鶴唳，靖國公府是不敢有一點風波了。
不過……傅明梓看向周孝衍，他突然提起這事兒，又是為什麼呢？只是單純的說閑話？還是……還是他早就猜出了這一點，傅明梓眉心緊皺，若是真的如此，他也未免太多智近妖了吧。
下午的武課很快就結束了，傅明梓也沒找到機會打探他心中的疑惑，只能懷著滿心的疑惑回了傅家。
不過等他一回來卻知道了一件事，朝會上春闈主考官還是沒定下，皇帝留中不發，也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傅明梓听了卻只感嘆，或許他們段侍講的這個病假又要休得長一點了。
三日後，皇上終于定下了春闈主考官的人選。
這一日段侍講的病也終于好了，不過人看著卻像是老了十歲，瘦了一大圈，上課也沒有了以前的精神。
傅明梓坐在底下看著，心里也覺得不是滋味。
等終于應付完上午的課程，傅明梓跟著周孝衍回了西三所，不過一路上卻都在說這次春闈主考管的人選。
“翰林院講經博士李叢文，之前倒是沒听過他的文名。”傅明梓笑著道。
“李大人的確文名不顯，不過卻也是永章三年的庶吉士，做春闈主考官，也是綽綽有余。”周孝衍沉聲道。
傅明梓看了一眼周孝衍，輕聲笑了︰“我听聞李大人和戶部尚書陸大人是同鄉，想來關系不錯。”官場之上，除了師生關系，最重要的就是同鄉關系，所謂鄉黨便是此意。
戶部尚書陸鼎，乃是德妃的父親，同時也是二皇子的外家。
誰也沒料到，這次的事情竟然會這麼容易的便宜了二皇子。
中宮和東宮不管斗沒斗，這次都是兩敗俱傷，段家臨時出的那位翰林年紀太小壓不住陣，東宮那邊拉攏的學士又年紀太大，有老糊涂的風險，這位李博士卻是年紀正好學問不差，誰也挑不出個錯來。
誰知周孝衍听了這話卻只冷笑了一聲，沒有言語。
傅明梓有些疑惑︰“難道我說的不對？”
周孝衍搖頭︰“過幾日你就知道了，如今我也不敢確定。”
傅明梓急的抓耳撓腮︰“殿下可憐可憐我，就告訴我吧。”
周孝衍看他這樣，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听聞，李博士雖然與尚書大人是同鄉，但是早些年間，他們二人曾因為私事交惡，關系也並非別人想象的親近。”
傅明梓有些驚訝︰“既是如此，那二皇子又何必把他推出來。”
“且看吧，到底是誰的人，總有定論。”周孝衍言語平和。
傅明梓心中對這次春闈倒是興趣越大了，看這些聰明人斗智斗勇，還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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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從宮中剛一回來，傅明松那邊就著人來喊傅明梓過去。
傅明梓沒多想，晃晃悠悠的就去了傅明松的書房，結果一進去，發現傅明柏和靖國公竟然都在，傅明梓大吃一驚︰“二哥，你怎麼回來了？”
傅明柏皺眉︰“這麼大了，怎麼還一驚一乍的，半點也不沉穩。”
傅明梓有些赧然的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道︰“二哥，你這次回來是有什麼大事嗎？”
身為雲台大營驍騎營的副都統，傅明柏幾乎是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這回他休沐的日子還沒到，突然回來，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傅明柏眉心微皺︰“入京獻俘，提督點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