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话，想对漆寒说吗？”她还是问道。
    洛旋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而后又突然缓缓道：“…上一次分别，是再见；这一回，是真的永别了。”
    一时间静谧无言。
    “好了，再陪我一会吧。”她的身躯越来越淡，话语也越来越弱，甚至已经无法听见呼吸声了。
    容倾月知道，她这一走，以后无论是谁，在梦里梦外，都见不到她了。
    七魄散去，那个被世人称颂的廉贞祭司，再也回不来了。
    她略微有些抽噎，手下一片冰冰凉凉，然后是越来越空，到最后，被她握住的那只手，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她手下一空，入手的，却是柔软的棉被。
    被子没有了身躯的支撑，突然一下子塌了下来，就好像容倾月心里的那堵高大的墙，轰然崩塌。
    房内在没有洛旋一丝一毫的气息，刚刚与她说话的人，现在已经消散在天地间，天地为坟，山河为墓。
    奕城失去重心的向后一靠，撞上门栏，却没有勇气推门。
    容倾月听到外面的声响，也知道这时候只有奕城回过来，她知道他听到了这些，两人一内一外，无声痛哭。
    容倾月看着空空的床榻，有些接受不了。
    打击一个一个的砸来，先是得知阿离将死，然后又见证了洛旋的灰飞烟灭。
    很无力，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叶阑等人闻讯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奕城已经恢复了常色，让云修离带容倾月回去休息。
    他们的背影很是和谐，倾月可以依靠他，就如洛旋所说的，她再坚强，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人。
    --
    洛旋的消散没有给他们的计划行动带来太大的变故，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慕景然提供的信件，云修离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若是千机尊者在五千年前就已经参与了这件事情，那么他的身份应该很值得仔细思量。
    云修离将容倾月手中的信件收了回来，“你最近心神不宁，是因为洛旋的事？”
    自从昨日洛旋消散后，她就一直迷茫的很，说话做事全都不在线上，搭话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
    容倾月‘啊’了一声，抽回信件，继续看起来：“我没有啊。”
    云修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慕景然与我们达成了合作，倾月，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还想继续这件事？”
    整个房间都寂静了几秒，云修离看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情绪怪怪的，他刚准备伸手抱抱她，却被她推开。
    容倾月不答反问：“你想不想呢？”
    云修离怀里一空，无奈笑道：“曾经是想的。”
    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特别渴求的，就算是云流城，一切也不过随心而已，顺从心意罢了。
    但是倾月不一样，他对她，就好像是沙漠中的人找到了一瓶水，急切的想要抓住。
    所以，他即使再怎么想要夺回云流城，也要看倾月是否愿意。
    容倾月摇摇头：“我也曾经是想的，但是现在，我无所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啦。”
    最后那句话说的俏皮可爱，她俏生生的看着他，眸中只有他一人。
    云修离心头一痒，一手将她的双手按在了腰后，然后缓缓凑近，略微勾唇：“是么？”
    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低下头，正好能够看到她小巧的鼻尖，容倾月的身子微微向后靠，把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他的手臂，然后伸出一只小手抵着他的胸膛：“我有事跟你说。”
    这么严肃认真？
    云修离挑眉，“好，我的小丫头，说吧。”
    他缓解了气氛，可是容倾月并不领情，她倏然抬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一脸的笑意微微泛冷，蹙起眉头：“瞒着你？”
    这丫头不会又是听谁乱说什么话了吧？他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啊，他全身心只爱着这么一个女人，宠都来不及，若要说瞒着的话，那也只有……
    云修离瞬间乱了呼吸，倾月……难道知道了？！
    容倾月盯着他的眼睛，那万年不变的深邃蓝眸中居然有了一丝慌乱！
    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不忍心再看。
    云修离见她低下了头，缓缓舒了一口气。她这般认真……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啊。
    那件事，他选择了一个人承担，就完全没有打算告诉过她，因为她一定不会同意。
    他想着，等到日后木已成舟，无力更改，她会接受的。
    “倾……”
    才发出一个音节，唇瓣就突然被堵住了！
    云修离错愕的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不自觉轻轻启口，那温暖的小舌便滑了进来。
    第385章 没有了他，一切都是虚无
    带着急促，彼此的气息交融重合，云修离大脑一片空白，微微愣神之后，随即掌握了主动权。
    大掌覆盖上她的后背，将她按向自己的怀里。
    直到她脸颊通红，呼吸困难了，他才放开她。
    容倾月微微侧过脸，抚摸着自己通红的唇瓣，却没有离开他的怀抱，而是将双手绕在他的腰后，垂下眼眸突然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阿离，你觉得我好不好？”
    云修离微微愣住了，倾月……怎么会这么问？
    觉得她好不好，这句话不是废话么，他怎么可能觉得她不好？
    容倾月的声音委屈极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那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她今天的话说的乱七八糟，但是云修离却是听懂了。
    她抬头看着云修离，她很怕，她怕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做好了一切打算，安排好身后事，然后弃她而去。
    云修离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样子，薄唇微抿，神色有些凝重：“倾月，有些事情迫不得已，我只能选择最有利的方法解决。”
    容倾月一听就明白了，阿离是聪明人，对，聪明人。
    他用他的聪明，安排好了云流城，精心算计和计算，保证云流城那些民众可以安然的活下去，保证七位祭司可以重新掌控云流城。
    但是他唯独没有将自己的后路安排好，不，或者说已经安排好，就是死亡。
    容倾月咬着下唇：“那我怎么办？”
    她已经知道了，要她坦然接受阿离为她的付出牺牲？然后她还有装作若无其事的送他离开，见证他的死亡？
    就算是普通人，她也没办法让他人为自己活下去，而一命换一命啊，何况那人是云修离呢。
    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却无法冲淡她悲伤的气息。
    冬日的暖阳的美丽的也是温暖的，而她却只能感受到彻骨寒冷。
    终有一天她也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了那个人，一切风景在她眼里都是虚无，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没有了那个等待的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两人从未吵过架，甚至连冷战也是没有的，可今日云修离却冷了脸：“倾月，小事可以胡闹，但对于大事，要理智。”
    云修离微微叹气，她太不理智了，这件事，他没办法退让，她不看重自己的生命，可是他看重。
    容倾月倒抽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这句话，漆寒对洛旋说过？洛旋是怎么回答的？”
    云修离沉默，容倾月灼灼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理智的后果就是失去你，我为什么还要理智？我做不到。”
    她是认真的，昨日洛旋与她说了这些话以后，她突然想明白了。
    为什么以前她那么恨容千霜，可是后来那些恨意却慢慢淡了散了；为什么以前她发誓要夺回的东西，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了。
    因为生命中出现了他，他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一切黑暗。
    圣境之中、盛京之中，难道没有黑暗吗？圣境难道就没有贪污的官员，没有草菅人命的人吗？
    她觉得世界一片明亮，看不见黑暗，是因为有人将黑暗挡在她的身前。
    而现在这个为她抵挡黑暗的人要走了，她怎么办？
    “我不是一个人活不下去……”容倾月忽然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哽咽：“阿离，你的苦心我都明白，你想的都对……时间会磨平一切的，在没有了你的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我或许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云修离眉眼舒展，她终于想通了么？
    可是下一刻，她硕大的泪珠掉了下来：“但是，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实发生，也不会允许自己花费三十年去接受这个事实。”
    云修离一愣，半晌没有说话。
    指腹轻轻按上她的眼睑，拭去残存的泪水，她忽然握住他的手：“云修离，现在我还好好的，你不要着急，还会有办法的，我想陪你一辈子，我不会有事的。”
    所以你也千万不能有事。
    云修离的眉眼下垂，眼睛里的色彩一下子黯淡了。
    魂魄重伤这种事，想要复原，真的是逆天而行，他不知道除了他这个能够动用归墟之力的人来帮她修复，还有谁可以做到。
    而且，还要在那人自愿的前提下，放眼望去，只有他了。
    他抬起眼睛，入眸的是一双担忧的水眸，很怕他说‘不’，很怕他说他只能先走一步了。
    两人无声对望，直到响起一阵敲门声。
    “爷，北玥太子求见。”墨白在门外道。
    云修离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向她，挪了挪嘴唇：“倾月，我们先出去，回来了再……”
    “让他等着。”容倾月对外吩咐了一句，眼睛还在云修离身上：“你不答应我，今天就别见慕景然了。”
    云修离微微叹了口气。
    容倾月哼了一声：“你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的？云流城算个什么，比得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