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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藏驕 第107節

    慕遲一僵,呼吸不覺緊了緊,心口飛快地跳動起來,他朝那幾人掃了一眼,正迎上那幾人的視線。
    他們說的,是他與喬綰。
    原本因楚無咎抱著喬綰而陰沉的臉色松了松,心中也添了幾縷歡愉。
    慕遲垂眸,語調微松︰“你若不願,再待會也可。”
    喬綰自然也听見了那些言語,瞪了他一眼,回身上了馬車。
    三人回府後,無咎便去溫習功課,喬綰也徑自回了偏院。
    慕遲還要看今日送來的折子,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方才去了書房。
    書房的書案上,放著幾本嶄新的話本,是以往喬綰常看的那些。
    慕遲定定看著那些話本,勾了勾唇,可下刻想到什麼,笑意微斂,听著滿室的死寂,只覺自己心中升起一陣迷茫與惶惶。
    方才分別,他便覺得患得患失起來。
    若是半年後,喬綰依舊選擇離去,那麼眼前的空寂將是他余生都要面對的。
    慕遲第一次覺得害怕起來,比起當年日復一日囚在黑暗地牢中不見天日的日子,還要怕。
    僅是想著,心便瑟縮了下,酸痛惹得他難忍地弓了弓腰身,沉沉地呼吸一聲。
    司禮的聲音自門口響起︰“公子,春闈後各國來燕都的冊子已經呈上來了,您過目後便派給京兆尹下發度牒。”
    大齊重文卻也不曾輕武,會試後十日便是武舉,擇出文武狀元。
    春闈過後,便是國之慶典,各國均會派人馬前來,以文武會友。
    慕遲咽下翻涌的情緒,低低應了一聲,司禮忙將冊子呈上前來。
    慕遲一目十行地掃著冊子,多是各國叫的上名號的文人武將前來,只有黎國尚能挑出幾個文武才子。
    慕遲剛要合上冊子,卻突然發現了什麼,眯著眼望著上方的“平北將軍”四字。
    黎國曾與北狄在嶺山有過一戰,那場戰役,是一位少年將軍帶兵沖鋒,深入敵營,以少勝多。
    後,少年將軍幾次打了勝仗,授封平北將軍。
    這是他親自過目過的黎國探報。
    慕遲用力地合上冊子,如臨大敵般站在原地。
    “公子?”司禮不解。
    慕遲死死抿著唇,心中止不住的焦躁不安。
    他口口聲聲說什麼她若有心儀之人可與之來往,可當這人真的出現時,慕遲覺得這一切攪得他快要瘋了。
    好一會兒他驀地抬頭道︰“黎國人馬入京後,派人守在館驛,監視其隨行人員不可靠近府邸半步。”
    眼下他所求得的一切,絕不許任何人奪走。
    作者有話說︰
    這章走了點日常~
    送分題︰猜猜平北將軍是誰?
    第69章 、紅豆
    喬綰今日回來得早, 藥燻完酉時也才過了半。
    冰室嚴寒,喬綰即便體熱,在里面待了一個時辰也冷了好一會兒, 沐浴後方才好轉了些。
    回到房中,喬綰坐在炭盆旁,邊取暖邊順勢烘烤著身上的潮意, 綠羅自身後安靜地為她擦拭著濕發。
    炭盆中的炭燒得通紅, 正若隱若現地浮動著火苗。
    也是在此時, 慕遲走了進來。
    喬綰听見動靜,轉頭掃了他一眼, 又看向窗外︰“你不是要看折子?”
    如今也才戌時而已,便是昏君如喬恆,若是看折子也總會看到亥時。
    慕遲看著她的側顏,在燭火與炭火下映照得格外溫暖,不覺無聲地呼出一口寒氣。
    他看不進去折子, 甚至一閉眼仿佛便能看見她曾經與景闌同穿紅裳站在宮殿前的模樣。
    今日呈上來的冊子上寫的那位平北將軍,是景闌。
    景闌是不同的。
    景闌陪喬綰放過紙鳶, 與她有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連發配邊疆都未曾將送與她的聘禮要回。
    而景闌離去那日, 喬綰哭得那樣傷心。
    這樣的念頭一遍遍地折磨著他的心思, 直至此刻見到她,方才勉強放下心來。
    “喂?”喬綰見他只盯著自己看, 一言不發, 喚了他一聲。
    慕遲回過神來,望了眼侍女擦拭著濕發的動作, 以及喬綰難得乖巧地坐在炭盆前的模樣, 頓了片刻走上前拿起一方新帕子, 接替了侍女︰“一會兒讓司禮將折子送來此處。”
    喬綰皺了皺眉︰“送來此處作甚?還有,綠羅做得好好的,你很閑嗎?”
    堂堂一太子殿下,閑著沒事來為她擦頭發?
    慕遲擦拭她頭發的動作微頓︰“以往我不是也為你擦過?”
    他說的“以往”,自然是那個小倌曾經這樣做過。
    喬綰抿了抿唇再未言語。
    慕遲扯了扯唇,仔細地拿著干帕子擦拭著她的烏發,恨不得一縷一縷地擦拭,將水珠洇在帕子上,氤氳著皂莢的清香。
    下刻,慕遲垂眸輕聲喚︰“喬綰。”
    喬綰不解地側了側頭︰“干嘛?”
    慕遲卻再未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又輕聲喚︰“喬綰。”
    喬綰這次頭也沒動︰“嗯。”
    慕遲的唇動了動,他其實想問她可還會念起景闌,問她這段時日可曾對他起過半分心思,哪怕一瞬間的那種也算,可是他道不出口。
    最終,只幾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又喚了一聲︰“喬綰。”
    喬綰徹底不耐煩了,未曾理會。
    慕遲也再未做聲,臥房突然便寂靜下來。
    喬綰感受著發間溫柔的力道,不覺有些出神。
    慕遲的手指蒼白又修長,偶爾穿插在她漆黑的發絲之間,順著烏黑順滑的長發一點點地下移。
    喬綰偶爾能感覺到有微涼的氣息噴灑在自己的頭頂。
    明明只是簡單的擦發,偏偏映著昏黃的光亮變得曖昧起來,直到一縷碎發飄到她唇邊,冰涼的手指安靜地將碎發拂開,指尖不經意蹭過她的下唇,喬綰終于有些受不了了。
    許是靠著炭盆太近,喬綰只覺臉頰有些發燙,她拍開慕遲的手,摸了摸已近全干的頭發︰“好了,已經干了。”
    慕遲低低應了一聲,望著她披在身後的發絲,驟然想起話本中說的那些情真意切的男男女女,總愛綰發描妝,目光下意識地瞥向一旁的梳妝台,而後微怔。
    玉蝶珠釵正躺在上面,一看便是被隨意放在那里的。
    慕遲頓了下︰“你可要描眉?”
    喬綰抬眸瞪了他一眼︰“眼下是晚上。”描的哪門子眉?
    慕遲听著她的駁斥,未曾作聲,沉吟片刻走到梳妝台前將珠釵拿了過來︰“那試試這個?”
    喬綰︰“……”
    她默了默,翻了個白眼︰“我快要歇息了。”綰發做什麼?
    “試試,你坐在這兒便好,一會兒我再為你拆了便是。”慕遲說得坦然自若。
    喬綰不可思議地望了他一眼,詫異怎麼還會有人想做伺候人的活計。
    不過她仍有精力,且不用自己動手,也便未曾言語。
    慕遲一臉自然地拿著木梳為她將長發梳順,手靈巧地綰了一個近香髻,將手中的玉蝶珠釵插入她的發髻間。
    慕遲看著簪在她發間的珠釵,不覺彎唇笑了笑。
    這是他送與她的。
    剛巧此刻門外傳來司禮的聲音,將折子送了過來。
    慕遲便坐在矮幾旁翻看著折子,偶爾批復幾句,每當拿筆,便抬頭看一眼坐在炭盆邊的喬綰。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胸口處升起的並非森冷,而是……層層疊疊地溫意。
    也許是炭盆邊太過溫暖,也許之前喝的藥逐漸起了作用,喬綰的睡意很快便翻涌了上來,縴細的身子蜷在寬椅上,雙眼舒適地半眯著。
    剛清洗過順滑濃密的烏發僅由一根玉制珠釵固定,不多時便松了開來。
    困意洶涌,喬綰的頭驀地重重點了一下,發髻徹底松散,珠釵朝前砸去。
    喬綰茫然地眨了下眼,眼看著珠釵掉進炭盆。
    卻在此時,一只手飛快地探入炭盆中,接住了珠釵,那只手卻被燒紅的炭灼了一下,頃刻便燎開了一層皮。
    喬綰徹底清醒過來,看著那塊通紅的皮肉,抬頭皺眉道︰“你瘋了?不就是根珠釵……”
    話至一般,她反應過來,不甘地抿緊唇。
    慕遲望著她的雙眼,許久笑了起來︰“這玉不值錢,禁不起燒。”
    說著,將珠釵放入她的手中。
    喬綰輕哼一聲,沒有理會。
    慕遲沉默片刻︰“再者道,我不知疼痛,無妨的。”
    那些曾經誰提誰死的禁忌,在她面前卻坦然地道出。
    喬綰的眉心緊皺著,她覺得慕遲在賣可憐,可他的神情卻又不像,最終只惱怒地站起身︰“我要歇息了。”
    說完大步走進里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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