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吃完「提前」慶功宴,不住園區的人都各自打車或者搖公交回家,一下子大巴就空下來,且大部分是選手,大家一上車就睡,只有一隊的兩個選手坐在前排玩手機。
    葉鹿坐在最後一排,手揣外套兜里,戴著口罩挨著車窗睡著了。
    忽然車晃動了一下,他腦袋磕到了,疼醒過來就听到司機和小劉下車看情況,好像有人差點被撞,其他孩子也紛紛湊上前看究竟。
    忽然旁邊一道暗光,他才意識到身邊有人,扭頭看去,林榆專注地打俄羅斯方塊,積分有點嚇人,不過因為剛才車子急x的干擾,節奏被打亂,很快就輸了。
    「明年你會在哪?」葉鹿口氣不大高興。
    「對不起。」
    葉鹿覺得對方這態度不對勁,無緣無故道什麼歉,但又覺得這個道歉好像讓自己有點釋懷。
    我靠,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去趟英國。」林榆放下手機。
    葉鹿吃驚,意思就是說不能像現在這樣總能見上面了?
    先前按下去的無名怒火又冒出來了,「去多久?」
    「該退役的時候就回來。」
    「那……」葉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榆看孩子努力組織語言的樣子,覺得好玩,「那你就應該逢年過節去英國看我。」
    「我沒簽證。」葉鹿扭。
    林榆非但沒生氣,還笑得更開心了,「這個好辦。」
    「我吃不慣英國的飯菜。」
    「有亞洲超市和亞洲餐館。」
    葉鹿急了,壓低聲音問︰「你非得去?」
    「……嗯。」
    「因為錢?」
    林榆輕嘆,「因為一些隱情,但我暫時還不能跟你解釋。」
    吳小敬發合同過來時,他只是草草看了眼,沒有在意合同內的數字。
    跟吳小敬沒法談錢,對林榆來說,對方哪怕不開工資也得去幫這個忙。
    葉鹿有些沮喪,雖然在努力掩飾,但林榆能感覺到。這時司機和小劉回來了,車子重新  扒 ャbr />     「你今天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林榆岔開話題。
    葉鹿炸了,差點就嚷嚷起來,「明明是你裝不熟。」
    林榆眯起眼楮,「倒打一耙。」
    「你看都沒看我一眼。」葉鹿努力回憶今天的方方面面。
    「我是為了誰才去的?」林榆抱著雙臂。
    葉鹿張了張嘴,半天都想不出該怎麼反駁。
    「……你贏了。」
    看孩子挫敗地錘了下前面的靠背,林榆強忍笑,往對方身邊又挪了挪。
    回到訓練室放好外設包,葉鹿坐在椅子上遲遲不動,其他孩子要麼開始打排位要麼去睡覺了,他是做什麼都沒精神。
    手機震動,有來電。
    「干嘛?」
    那頭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今晚空氣真好。」
    「好個鬼。」
    運動場
    「職業選手平均退役年齡是25,你至少要在英國待個四五年。」
    兩人穿得很少又走得很慢,保安大叔開著電瓶車過來一直盯著他們,兩人都裝作沒看見。
    保安大叔冷笑而過。
    「不知道呢。」心里想的卻是,誰規定必須到25歲以後才能退役?
    葉鹿還是有些蔫蔫的,但事已至此也沒法改變什麼,至少他們還能一起過年。
    「喝奶茶吧。」林榆打開外賣軟件。
    「上次你點的那家店叫什麼來著?」
    葉鹿接過手機往上劃動,林榆看著近在眼前的臉,長而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還有那有點肉的鼻尖,都讓他感到躁動。
    「啊打烊了。」怎麼那麼早。
    「再看看另一家……算了,我做的你喝不喝?」其他的葉鹿都試過了,不怎麼樣。
    林榆歪著腦袋打趣他,「你還會做這個啊?」
    吃烤肉太膩了,鄭進摳著肚皮走到茶水間,拉開冰箱找能解膩的冷飲,就見葉鹿在煮紅茶,熱牛奶。
    「我也要喝。」
    「行,但你別聲張。」葉鹿隨口道。
    鄭進高興地拉開左側櫃子,拿了黃桃罐頭和荔枝罐頭出來,又翻出一盒奧利奧,然後找了個一次性的盤子,把果肉切成細丁,奧利奧去掉中間的夾心,掰碎餅乾片。
    葉鹿摸著下巴看對方那故斕畝 鰨 南耄 て 郵歉黿簿康模 褪遣恢 勒餉闖暈兜籃貌緩謾br />     三份熱奶茶做好,鄭進把果肉丁和奧利奧碎倒進自己那杯,見葉鹿蓋上瓶蓋,問道︰「葉哥你不放嗎?」
    葉鹿看了眼對方那瓶眼花亂的奶茶,是有點蠢蠢欲動,但最終還是克制了。
    「葉哥你一個人喝兩杯?」目測葉鹿裝奶茶的兩個運動水壺至少700ml。
    「不行啊?」
    林榆不喜歡坐藤椅,葉鹿進來時就見他靠著床曲腿坐在地上,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在看賽事視頻。
    把奶茶放下,葉鹿從衣櫃最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一張四方的軋棉墊子,然後去把林榆趕開,鋪好墊子,林榆就自動回來了。
    「不錯。」
    「只是不錯?」葉鹿不滿。
    「奶茶還能喝出什麼價值升華來?」林榆不解。
    葉鹿在他身邊坐下,然後從床上撈到自己的手機,「不會有下次。」
    林榆放下手機,笑著看對方。
    郭明希︰明天起早點,一點開始四場訓練賽。
    葉鹿︰我曠一場行麼?
    郭明希︰你試試看。螺旋丸.gif
    葉鹿喪氣地仰頭靠著床沿,發現林榆一直在看著自己,頓時不自在起來。又發現對方已經把奶茶喝掉了半杯。
    「你今天贏了比賽,要開心點。」林榆聲音很輕,很平和。
    「本來開心的。」葉鹿側頭看他。
    林榆舉起手機拍了張兩人維持這個姿勢的合影。
    「我可以發出去嗎?」
    葉鹿點頭,無所謂。
    rs-lty︰孩子心里苦。
    發出去之後就不管了。
    葉鹿心情突然好起來,往對方眼前又湊了湊,一臉壞笑。
    「林神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的風評?敢發跟我的合影,我那些文學泰斗一樣的黑粉能把你嘲諷出花來。」
    「還有cp粉,咱們兩個的色小段子量那叫一個大。」
    林榆突然認真道︰「哪里可以看?」
    「……」葉鹿撇嘴,不想搭理他。
    「我洗澡了,你要是不回去就睡對面那張床,阿姨剛換過的,沒人用。一次性洗漱用品櫃子里的抽屜,那邊的箱子里都是。」
    林榆起身,「總想跟你說話,不利于你休息。」
    葉鹿在浴室門口停下,轉頭看著對方,欲言又止。但看到林榆一副等他說點什麼好拿來調侃他的嘴臉,話就咽了回去。
    「休賽期有的是時間。」
    林榆回去時把沒喝完的奶茶也帶走了,從浴室出來的葉鹿看到地上的墊子,心里煩悶。
    關了燈躺上床,點開林榆的微博,好 錚 飧銎纜窞靠氨扔槔秩ΧХ鰲br />     網民都喜歡關注名人的私生活,這張照片普通人的想法就是兩個職業選手在聊天,電競賽事觀的想法就是同俱樂部選手之間關S真好,cp粉的想法兩個人官宣了,林榆粉絲想法是葉鹿這個人能得ty青,有點東西,而葉鹿粉絲的想法……
    葉鹿粉絲的想法,要不是葉鹿當年回去讀書了,沒準林榆這冠軍就是葉鹿的。
    兩方粉絲很快在這條微博下面吵起來,ty粉罵nunu就是個吹幾把,跨海溝踫瓷,葉鹿粉甩當年星盟數據和現在成績力證nunu玩什麼游戲都能玩成頂尖。
    葉鹿笑得抽氣,心想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們,夠偏心,夠理直氣壯。雖然他自己很有逼數,星盟這個真比不了林神,尤其看完sas後。
    而葉鹿真正的黑粉們則不敢在微博作亂,主要人數比不過,但在論壇和貼吧里那叫一個活躍,各種陰陽怪氣,各種陰謀論。
    林榆不續約這件事已經傳開了,他的去向目前成迷,有人說他在合約快到期的時候跟大荒原潛力選手親近,估計是想為將來新東家挖人。
    也有說法是葉鹿家世不錯,林榆人雖然實力強,但也勢利眼,不會跟不如自己階層的人玩。
    沒有錯,這些都是葉鹿的黑粉,他們就是見不得葉鹿好,也見不得跟葉鹿親近的人好。他身邊包括小段在內都被他們開過團。
    小段的家世也被他們起底,一會兒說人家祖上搞詐騙,一會兒說小段父母那邊親戚有人家財不乾淨,還造謠小段是賽事莊家,葉鹿是他放在前頭的打手。
    也因為這樣,曾經有過一段時間葉鹿覺得挺對不住這幫朋友的。但小段一個眼神都不給那些人,末淵問他,他就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影響我賺錢了嗎?影響我公司業績了嗎?他們太看得起自己了。
    葉鹿把那些負面帖子都截成長圖發給林榆︰哎呀我說什麼來著,你看看你,剛奪冠就被人毀。
    林榆馬上回覆︰這算什麼,很快會有更大的節奏。
    葉鹿知道多半跟新東家有關,想到這里又煩了。
    林榆也發了兩張截圖過來︰看點正常的不行嗎?
    圖上的內容是葉鹿的粉絲問他孩子為什麼苦,求他幫忙安撫一下,孩子今年經v太多了,壓力有點大。
    別看總微博上和直播間里插科打,還愛裝逼,但真實的他不是那樣的。
    也有林榆的粉說ty這些年辛苦了,在rs最後的時光跟討喜的弟弟多玩耍玩耍吧,然後貼了好幾個葉鹿的比賽期間的搞笑視頻。
    葉鹿︰我的視頻很多?
    平時很少刷時下熱門的短視頻app。
    林榆︰很多。
    比如打到一半肚子餓,逼隊友c,要早點下班。
    二隊大部分選手年紀都比他小,水平又沒他高,所以他說什麼,他們都只能唯唯諾諾地服從。十足的隊霸。
    葉鹿黑臉,把手機丟到地上,卷被子睡覺。
    但很快又挪到床邊,伸手撿起來,想了想,給對方發了個語音︰「聖誕快樂。」
    坐在電腦前看郵件的林榆听到這四個字,心口狠狠地抽了一下。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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