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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關 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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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詔年這次跟的車隊服務于一個本地生活方式機構。簡單來說, 就是集戶外運動品牌集合店與戶外項目的公司。
    由于露營、徒步等戶外活動興起, 那些生活在城市里不那麼差錢的“小布爾喬亞”也受到了自然的感召。旅游公司千篇一律, 專業徒步團體太硬核難頂,而生活方式機構提供有趣輕松且自然的旅行體驗, 可謂量身打造。
    陸詔年第一次接這種活兒,確實覺得他們的裝備說不出的講究。
    陸詔年和老李兩個人開上了317國道, 車上的人全睡昏過去了。
    四川入藏有分為藏南與藏北路線,藏南線從成都到康定, 途經途經十多個地區, 最終到達拉薩。這條路走318國道,路況不錯, 沿途住宿條件相對完善。
    比起以佛寺觀光為主的藏北線, 藏南線勝在千變萬化的自然生態, 是自駕首選。
    此次路線主要為戶外活動設計而非觀光,駕駛路線較經典線路相對曲折。
    第一站是長坪溝,他們在景區附近找了間小餐館充饑,等成都出發的幾輛車過來集合。
    一行共五輛車,二十來人,天南海北的都有。
    坐胖哥車來的是機構向導揚子,三十歲左右。他自然地把陸詔年當作參與活動的伙伴,直到老李介紹陸詔年是司機。
    揚子想了下,“哦,是和我說過有個女司機。”
    陸詔年牽了下唇角,沒接腔。
    她裹著咖色頭巾,長直發貼臉頰,臉顯得很小,像少女雜志模特。已經給人很難信任的感覺,老李錦上添花,又提了句是工科生——女大。
    揚子把老李叫到一旁說話。
    陸詔年以為自己遇到麻煩了,但之後一路,揚子什麼也沒說,好像接受了隊伍里有個年輕的女司機這件事。
    長坪溝在四姑娘山北面,地貌涵蓋森林、溪流、瀑布和雪峰,大峰海拔五千米,是公認的入門級雪山攀岩路線。
    他們徒步六小時進入景區里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營地,整理炊具與食材,生火做飯。
    冷風拂面,陸詔年手捧一杯熱咖啡。望著深邃夜空下的雪山,也生出想要攀登的欲望。可她是司機,等這些徒步的旅人攀越山峰回來,她負責送他們到下一個目的地。
    在長坪溝待了一夜,第二天晚上,經受雪山風霜洗禮的人們蜷縮在吉普車後座,從小金縣到達新店子牧場,扎營休息,為明天徒步穿越雅拉雪山補充能量。
    在經典的重裝徒步路線里,雅拉穿越對新人較為友好,一般從起點營地徒步穿過雅拉雪山到達塔公草原,全程超過四十公里,翻過四千八百米的雅拉埡口,還要一路往上。
    從牧場草原到古道冰川,兩天一夜,途經四季。
    陸詔年和司機們直接到徒步的終點等,住村落的藏式民居。
    抵達已至深夜,蜿蜒的鄉村公路四周,只听得溪水聲,應是從遠處的雅拉雪山的冰川雪水。
    民居的藏族小伙子在等他們,登記的時候和他們解釋,因為來的實在太晚了,已經沒辦法做飯了。
    此處海報在三千米以上,做飯本就不是一件易事。胖哥爽朗地說︰“沒事,有啤酒就成。”
    幾個老司機笑起來,小伙子指了下吧台一側一排精釀啤酒的瓶子,“想喝什麼?”
    胖哥樂了,“還真有。”
    “給兄弟們整起。”
    男人們湊過去看都有什麼啤酒,老李發現陸詔年還拘謹地站在角落,問︰“妹妹喝不喝?”
    陸詔年搖了搖頭。
    胖哥對老李說︰“你叫小妹兒喝什麼酒啊,這人。”
    “別人還不是成年了。”
    幾個男人笑起來,陸詔年知道他們在笑什麼,抿緊了唇角。
    因為家里的關系,陸詔年很熟悉司機這個群體,他們大多健談,暴脾氣,髒話不離口,時而開些低俗玩笑。
    沒點性格跑不下長途,陸爸爸年輕時也這樣。
    “我先去房間了。”陸詔年說。
    老李點了下頭,其他幾個沒在意。陸詔年提起32寸的行李箱,往狹窄的樓梯上走去。
    陸詔年把行李箱拖到轉角台階上,听見樓下傳來聲音,似乎是別的客人。
    *
    民居是磚石結構,屋里鋪了實木地板,每間房有暖氣和單獨的衛浴。陸詔年沒想到住宿條件這麼好,驚訝之余,撲倒在柔軟溫馨的床上。
    男人們兩人一間,陸詔年單獨一間,還分到了最好的房間,床頭靠著一扇窗戶。只可惜現下一片漆黑,不知是否因為天氣陰沉,連星星也看不到。
    陸詔年拍了照片發給孟柔︰今天終于睡到床了!
    孟柔回復︰辛苦陸司機!
    附帶一個“床上”的定位,又說︰同睡。
    陸詔年反手一個文字表情包,“我是直女,我不懂這些”。
    陸詔年去梳洗。準備吹頭發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犯了低級錯誤——忘記先檢查設備,房間里沒有吹風。
    這里夜間溫度只有幾度,房間里還沒開始供暖,很冷。她決定向民宿的管理人員求助。
    陸詔年用毛巾包住頭發,披一件薄棉服,下樓。
    明天不用開車,幾個男人還在客廳里喝酒。他們說話聲音不大,肢體語言卻有些激烈,似乎爭論著什麼。
    “老李,剛才那個人走了嗎?”陸詔年第一次帶稱呼和老李說話,幾個男人停下說話,看過來。
    胖哥說︰“你怕是該叫‘叔叔’。”
    陸詔年頓了下,露出笑容︰“把人叫老了。”
    胖哥也笑︰“妹妹真會說話,老李女兒可比你大!”
    “我不是妹妹,你們可以叫我小年。”
    胖哥愣了,陸詔年轉而同老李說話。老李告訴她,管理員拿走手電筒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陸詔年掃了眼他們堆在門口的泥靴與行李箱,不願多打擾,上樓了。
    拐角的房間門縫透著光,陸詔年思索了幾秒,走過去敲門。
    來應門的是一個蓄絡腮胡的紅發碧眼的外國男人,看到陸詔年,他有點意外︰“哦,你好,有什麼事嗎?”
    陸詔年下意識咽了咽唾沫,隨之講英文︰“你好,請問你有電吹風嗎,我忘記......但頭發已經是濕的。”
    她語法上有些教條,不過美森听懂了。
    “你的房間沒有吹風嗎?”
    “是的。房間里本來是配了吹風的嗎?”
    “嗯,每個房間應該都有。”
    屋里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美森,出了什麼問題嗎?”
    美森轉頭說︰“沒,一位年輕女士來借電吹風。”
    小時候上不起外教的課,互聯網發展到今天的地步,陸詔年才有?????機會和外國人練習口語。第一次听到有人稱呼她“young lady”,忽然緊張起來。
    “沒關系,我可以去我同伴房間......”
    陸詔年話還沒說完,木門吱嘎一聲大打開。
    一張英俊的東方面孔撞進陸詔年視野。
    他比美森還高,五官深邃,不知道是否有混血。
    男人打趣美森似的,說著“young lady,there you go”,將巴掌大的電吹風塞到陸詔年手里。
    “多謝。”陸詔年突然說了方言,自己也愣了下。
    男人沒覺得奇怪,走開了。美森問︰“還有什麼事嗎?”
    “哦,沒有了,謝謝你們。”陸詔年擠出一個笑。
    “你可以明天再還給我們。”
    “好的。”
    陸詔年吹干頭發,想去還吹風機,又怕打擾他們休息。
    “孟柔......”陸詔年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最後刪掉。
    *
    這晚上,陸詔年感覺自己似乎夢游了,早晨檢查門鎖發現沒有動過的痕跡,有驚無險。
    夢游癥是睡眠障礙的一種現象,通常來說,多發于想象力豐富、神經發達的孩童身上。
    陸詔年確證自己還是個孩童。
    陸媽媽每天早上都會給陸詔年打電話,陸爸爸則無時無刻不在家人群里噓寒問暖。陸詔年每到一處,也拍些照片發給他們。
    陸詔年拿著手機下樓,民宿伙計招呼她吃早餐。
    陸詔年回頭,看見吧台背後的開放式廚房多了幾道忙碌的身影,昨晚打過照面的兩個男人正在吧台前享用自助早餐。
    “吹風機……”陸詔年措辭中。
    美森說︰“沒關系,你晚一點還好了。我們馬上要出門。”
    陸詔年來到吧台,幾個人說起吹風機失蹤事件。管理員表示了歉意,“待會我看一下。”
    陸詔年隨即又提出一個問題︰“晚上暖氣有點悶。”
    黑發烏眼的男人瞧了陸詔年一眼,“你一個人?”
    那邊的美國女主人解釋說︰“她是那個四川旅社的人。”
    陸詔年來之前就听說,女主人是美國人,嫁給了當地藏民,把家里房間分享出來,是為了給國際背包客提供落腳的地方。
    “什麼樣的旅社?”男人頓了頓,自我介紹說,“埃德聞。”
    “‘詔年陸’,你可以叫我,”陸詔年稍微聳了聳肩,釋緩不自然的感覺,“年。”
    “哦,年。”老外們很感興趣。
    他們從名字扯回旅社,陸詔年說明情況,“我是司機。”
    “所以你今天休息,right?”美森說。
    “算是吧。”陸詔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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