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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狂徒 第150節

    “罷了……我滿足你……最後一個願望……就當我……再做一回好人吧……哈哈……”他縱聲大笑,整個胸腔都在劇烈震動,也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怎麼的,居然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握槍的手。
    紀凜立刻高度緊張,隨時準備爆頭。杜書彥以為他要殺自己,害怕得尖聲大叫。
    然而費錚的槍口沒有對準杜書彥,也沒有對準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那個黑漆漆的洞口,抵在了他自己的額頭上。
    其余人統統駭然發怔,不明白他在發什麼瘋。即便在劫難逃,費錚也絕對不會是畏罪自殺的膽小之徒。
    唯有看見這一幕的虞度秋,瞳孔急劇縮小。
    盡管調整了面容特征,但細看之下,那張臉眉宇之間的神態,仍留存著幾分他不願回憶起來的似曾相識。
    這個惡事做盡的瘋子,死到臨頭,還要用自己的死,喚醒他心底的噩夢。
    “虞度秋……別以為我原諒你了……你對我感到很‘抱歉’是吧?”男人的目光淒慘而惡毒,直勾勾地盯著對船上瞬間臉色僵硬的人,報復的快感席卷大腦,似乎連身上傷口的痛楚都感受不到了。他咧開嘴,嘴角幾乎揚到耳根,牙齒一片猩紅,如同吃人的怪物,妄圖吞下最後一頓飽餐︰“那就懺悔一輩子吧——”
    杜書彥呆怔住,突然間宛如大夢初醒,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向他,奮力伸長手臂,嘶聲大吼︰“不要——!!”
    “砰!”
    兩條快艇同時震了震,槍聲的余音回蕩在波濤停歇的海面上,久久不散。
    耳內轟鳴盤旋,四周空氣卻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紀凜緩緩放下槍,閉上了眼,輕輕嘆出一口氣。
    失去視覺後,听力便格外靈敏,他很快就听見了手槍落地的聲音、重物撲通跌入海里的聲音、某樣物體砸在船身上嘩啦啦散開的聲音,以及,杜書彥撕心裂肺的哭嚎。
    殺人如麻的王後,最終與他所殺害的數人的命運一樣,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但他沉沒的位置,更遠,更深,或許,永遠無法漂浮上岸了。
    吹來的海風沾染了濃重的血腥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特香味,紀凜皺起眉,再度睜眼——杜書彥跌坐在血泊之中,手臂深入海水,幾乎沒過肩膀,徒勞地去夠一具迅速下沉的尸體,滴落的淚水不斷砸入涌動的海水中。
    據說淚水的密度大于海水,這幾滴淚,或許能落到費錚臉上。
    手槍靜靜躺在鮮血之中,旁邊還有一個鐵皮糖盒,蓋子在砸地時撞開了,數顆五顏六色的水果糖滾落出來,沾滿了主人的鮮血,染成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
    杜書彥哭得精疲力盡,模糊充血的雙眼望著那幾顆糖,不禁再度悲從中來,干嚎不已。
    數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已察覺自己堂叔的狼子野心,可彼時他無依無靠,為了獲得更確鑿的證據,只能鼓起勇氣獨自去跟蹤杜偉明,卻不慎誤入敵營,險被發現,慌不擇路之下,突然撞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身後是追殺而來的隱約人聲,他嚇得緊緊攥住男人的衣服,哀聲乞求︰“救救我……救救我!”
    男人眼神古怪地看著他,像在看一樣有趣且荒謬的玩具,但最終還是打開了自己的家門,放他進去躲避。
    他驚魂未定,猛地瞧見房內擺著一副駭人的畫作,更加六神無主,害怕地盯著那只流血的羔羊和奇怪的男人,一句話也不敢說。
    男人將畫作翻了過去,平靜地告訴他︰“那是給我爸的祭品,因為我目前還得不到真正的祭品。”
    他當時一听,頓時滿腔驚恐化作了惺惺相惜,眼淚又沒出息地涌了出來︰“我懂的……”
    男人好笑地看他︰“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誰。”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他邊哭邊靠近對方,剛喪父的悲痛與絕處逢生的喜悅令他心中涌起萬千感慨,也不知哪兒來的沖動,居然抱住了眼前這個與他同病相憐的可憐人,“但我知道你救了我,你是個好人,你父親一定以你為榮。”
    男人僵了半晌,忽然低笑了聲,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行,沖你這句話,我可以救你。”
    男人話音剛落,外邊就傳來了敲門聲——是追殺他的那群人。
    他恐懼得魂不附體,當即想從窗戶跳下去,男人卻制止了他,鎮定地開門出去,不知對外面的人說了什麼,那群人毫不懷疑地離開了。
    他感激涕零,差點兒跪下磕頭,男人扶起他,笑著說︰“好久沒听人這麼誠心地夸我了,我現在心情不錯,可以答應你三個願望,想要什麼?”
    他哪里好意思對救命恩人提要求,拼命搖頭︰“不用……應該是我給你錢……”可是他很快想到自己並沒有多少錢,連原本有的家產也快被其他親戚和董事搶走了,不禁悲憤填膺,再度號啕大哭。
    “哎喲,別哭了,大少爺。”男人從懷里掏出一盒東西,打開蓋子,笑著對他說,“眼淚多咸多苦啊,人生已經夠苦了,喏,給你吃點兒甜的。”
    一顆紅寶石般的草莓味糖果塞進了他的嘴里,甜滋滋的。
    “好吃嗎?”
    “嗯!”他用力點頭。
    “哈哈……真夠傻的。”男人不知為何格外高興,仿佛很滿意自己遞出去的糖有人吃了,隨手揉了揉他的發頂,“願望給你保留著,以後想好了告訴我。”
    幾個月後,他許下了第一個願望——讓男人幫忙,殺了他的堂叔,報仇泄恨,並贏得家產。
    男人听了之後,沉默了很久,問他︰“你確定嗎?”
    他滿心怨恨,毫不遲疑地回︰“當然。報警的話他未必能判死刑,我必須讓他死。”
    男人苦笑了兩聲︰“這不是我想象中你會許的願望啊……”
    可男人仍然幫他實現了,只是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他原本有些愧疚,畢竟男人幫他擔下了罪責。可當他發現對方的真實身份後,愧疚之情立刻煙消雲散。
    這點補償是理所應當的。
    于是他立刻許下了第二個願望,拜托對方搞來“奇貨”,討好投資人,助他重振家業、實現抱負。
    反正男人早已罪行累累,惡貫滿盈,即便重操舊業,也不過是在密密麻麻的罪狀上再添一筆而已。
    男人這次沒有沉默,而是哈哈大笑,笑完後問︰“如果我實現你這個願望,你還會認為我是個好人嗎?”
    他昧著良心回︰“當然……你幫我的忙,我肯定感謝你啊。”
    男人最終又答應了他。
    一段時間後便找到了負責國內接貨的下線,據說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梟,原先為裴家辦事。
    他大怒,質問為什麼要用裴家的人,男人渾然不在意,只顧著給他看手上新定做的戒指︰“他上供的,你看,像不像我當年給你吃的那顆糖?”
    紅寶石鮮艷剔透,的確像極了那顆甜滋滋的糖。
    他突然心里涌起復雜的情緒,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害慘了他、卻又救了他、如今又幫他的男人。
    許多日的思考之後,他與自己達成了和解。
    罷了,如果男人能助他重回巔峰,也算是一種將功贖罪吧。
    九年的相伴,已將他們緊密相連,他利用對方所做的事,也將他們鎖在了同一陣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何況,他也不剩多少親近的家人了。
    最後一個願望,就永遠留給“以後”吧。
    …………
    雲層散盡,秋日暖陽毫無隔閡地傾灑在徹底恢復平靜的海面上,每一顆沾著濃稠血液的糖都閃閃發亮。
    杜書彥怔怔地伸出手,撿了一顆,放進嘴里,滿嘴咸濕淚水的味道迅速被濃烈的腥臭味替代。
    待這兩種令人作嘔的味道統統咽下後,一絲一縷的甜味終于泛上來,逐漸充溢于口腔。
    [我多希望……你還是那一晚的你。]
    費錚在他耳邊說了這句話。
    可他們都知道,已經回不去了。
    他們各自的人生如同兩條緩緩前行的直線,相遇的那一刻最親密,往後的每分每秒,都在漸行漸遠。
    那個曾經許諾他三個願望的男人,言而有信地實現了他的第三個願望,放了他一條生路,卻也對他失望透頂,在青天白日下,選擇了永遠墮入黑暗里,再也不相信誰能將自己拉入光明中。
    杜書彥閉上眼,仰起頭,薄薄地眼皮在陽光下劇烈顫抖著,淚水流盡的眼中再也淌不出一滴淚,只能與他的靈魂一起,慢慢干涸。
    突然間,頭頂的陽光一暗,仿佛被塊黑布遮住了。
    他緩緩睜開眼,意料之中地看見了數把對準他的機關槍。
    紀凜眼看著海警們將毫無反抗之力的杜書彥架上了摩托艇,終于整個人松懈下來,轉身踢了腳前排座椅︰“你倆可以起來了,大庭廣眾的,要不要臉?”
    柏朝撐著座椅起身,扯開了方才情急之下罩住頭頂的外套——虞度秋躺在座椅上,被壓住了身子,捂住了耳朵,擋住了視野,僅剩的感官又被突如其來的熱吻奪走,此刻張著嘴喘著氣,攥著柏朝的襯衣,還有點兒懵。
    “沒事了。”柏朝撐在他上方,為他遮陽,“以後听到槍聲、遇到黑暗,想起我就行,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虞度秋緩緩回神,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怎麼就招惹了你這麼一條瘋狗。”
    “再瘋也是你的‘愛人‘。”柏朝牽起他的手,輕輕啄著手背,“我剛才听得很清楚,刻在腦子里了,不準抵賴。”
    “早就答應你了……結束之後給你個名分,我說到做到……嘶。”虞度秋想抬胳膊摸他臉,疼痛傳來,才回想起自己現在的“慘狀”,無奈道,“至于訂婚那些流程……等我養好傷再說,行不行?”
    “我不急。”柏朝輕手輕腳地扶他起身,婁保國見他倆總算膩歪完了,連忙幫著一塊兒。
    虞度秋牽動了身上的傷痛處,齜牙咧嘴地倒抽著氣︰“是誰……剛剛逃命的時候,暗示我……該結婚了?才交往一個月……還說不急……”
    柏朝躲開他調侃的目光,低聲說︰“交往是不久,可是我愛你很久了。”
    婁保國抬頭望天,覺得自己不應該在船里,應在船底,讓冰冷的海水沒過頭頂,再也看不見這對不分場合虐狗的小情侶。
    紀凜直接邁開一大步,跨到靠近的海警摩托艇上,頭也不回道︰“那條船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虞度秋想笑,奈何會牽扯到傷口,只能微微勾著嘴角,望著遼闊澄淨的天空,光滑如鏡的海面,目光似乎落在很遙遠的地方,眼皮被陽光曬得耷拉下來,緩緩闔上︰“這一切還沒有徹底結束……關于楊永健、關于裴先勇、關于費錚、還有……關于你……我要統統……搞清……清……”
    婁保國見他腦袋一歪昏了過去,立刻緊張地喊︰“少——”
    柏朝一巴掌捂住了他的狼嚎,接著操控快艇的方向盤,緩緩朝不遠處的艦艇駛去︰“讓他好好睡一覺,他太累了。”
    懷中人面容恬靜,耀眼的銀發隨著海風飄舞,唇邊噙著沒來得及收起的淺笑,仿佛在做一場很美的夢。
    將自己流放至蒼茫大海成為一座孤島的神,終于掙脫了贖罪的枷鎖,結束了漫長而孤獨的漂泊,即將帶著自由之軀,與他最忠實的信徒,重返人間。
    當他再度睜眼時,正義要對他禮讓三分,罪惡要對他退避三舍。
    而這一切,他此刻都無心去管,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愛人懷中,盡可能快地回到家里,賞一賞逐漸變得金黃的銀杏樹,嘗一嘗後山從酸變甜的橘子,吹一吹秋日涼爽宜人的山風。
    往後的每一天,若是都能這樣過,誰還稀罕當那勞什子的神呢。
    作者有話說︰
    本卷結束,有啥感想多多留評哦~最後一卷除了給案子掃尾之外,感情方面會有big surprise,大家都沒注意到太好了哈哈保留驚喜,準備好紙巾擦眼淚或者擦口水吧( ??? .? ??? )?
    ps︰後面可能會在白天不定時加更,別問為啥,存稿多,任性!
    第七卷 checkmate
    第130章
    下午五點。
    市中心醫院今日人滿為患,各路造訪者聲勢浩大,虞江月派去的直升機第一時間將此次行動受傷最重的自家兒子送來了醫院,槳葉尚未停止轉動,虞度秋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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