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因覺得謝瑾華在這方面還是很單純的,柯祺漸漸也就不覺得尷尬了。待二人洗過臉,他就開始了下午的學習。他把從季達那里拿回來的書遞給謝瑾華,說︰“按照先生的意思,他允許我們一起看。”
    “先生竟如此大方?”謝瑾華微微皺起了眉頭。
    “許是謝大哥對先生有過什麼吩咐。”柯祺說。
    謝瑾華搖了搖頭︰“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大哥若真有意要讓季達先生教我,那麼先生就不會只收你一個學生。而現在,先生確實沒有收我。他只看上了你,卻又允我看這麼重要的書,真是奇怪啊。”
    “但謝大哥既然把先生派來了,就說明他確實是值得信任的。”柯祺又說。
    謝瑾華在上午時把兩位哥哥送走了。他還寫了封信叫他們幫忙轉送給大哥。信里不好直白地說“我已經知道大哥去過長公主府後就不高興了”,這有冒犯兄長之嫌,謝瑾華只好絞盡腦汁地寫了很多生活中的小趣事,又把後榮殺和布偶娃娃等全介紹了一遍。他在用這種方式安慰據說心情不太好的謝大。
    “這倒是……多想無益。待我們中秋回府,我當面問一問大哥吧。”謝瑾華並沒有把這個事太過放在心上,“你看書吧。我繼續默書了。”他平時事事要人服侍,但研磨鋪紙洗筆時卻總喜歡親力親為。
    柯祺見謝瑾華鋪了新紙,忍不住問︰“昨日那本書還沒有默完吧?”
    “那本可以放一放。正要默的這本比較重要。待我默完,你快拿去看吧。”謝瑾華認真地說。
    柯祺探頭看了一眼,見謝瑾華已經在紙上寫下了“……正以心為君火,腎為相火,心有所動,腎必應之”等字。前頭還有些,不過被謝瑾華的袖子擋了。這是在默寫醫書啊!謝瑾華的知識面果然很廣。
    而見謝瑾華專注默書,柯祺便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功課上。
    ————————
    “是我不好,竟忘了柯弟已到這個年紀。”
    “這時發現倒也不晚。”
    “腎者主水,受五髒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髒盛,乃能瀉。”
    “都是極其正常的事兒。”
    “這事兒若我不管,就沒有人能管了。莫說柯弟的父親已經去世,就算他還活著,想來也不會注意到柯弟有什麼需求。柯家底蘊不夠,定沒有什麼藏書,怪不得柯弟別處機靈,這一處卻懵懵懂懂的。”
    “確實該我出馬了。”
    “不是我舍不得通房丫頭,只是他還在孝期,年歲又小,肯定不能為他安排丫頭去引導。”
    “問草園里難道還養不起通房嗎?真不是我舍不得。”
    “我若親口教他,他又難免尷尬。默了醫書給他是最好的法子了。”
    “雖這麼說有些佔柯弟的便宜,但我確實想得面面俱到,最是穩妥不過,簡直堪當人父。”
    “莫得意,莫得意。”
    “沒得意,沒得意。”
    “他什麼都不懂,還以為是那處癢了。”
    “莫笑,莫笑。”
    “哈哈哈哈……那處癢了。他這話是如何想出來的?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當場笑出來!”
    “這真是……”
    “柯弟真是率真可愛啊。”
    藏珍閣內雖然沒有來自于名家的避火圖,卻有各類醫書。此時,在一些稍有底蘊的人家中,家中子弟都是需要稍懂一些醫理的,以便能在長輩生病時侍疾左右,還逐漸形成了“子女不懂醫是為不孝,父母不懂醫是為不慈”的說法。不過,知識這東西是需要有傳承的,所以中下層老百姓不會如此講究。
    慶陽侯府當然是有底蘊的人家了。
    于是,謝瑾華確實懂一點醫理,也背了一些醫書,知道“精盛溢瀉”的道理。他之前久病臥床,體內陽氣不足,所以沒那方面的體驗,看到偽《論語》時也沒感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什麼都不懂啊!
    呵呵,誰還不是理論上的老司機呢?
    第四十章
    柯祺未能領受謝瑾華的好意。
    中醫的醫學體系中有醫易不分家的說法。此處的易指《易經》。柯祺作為一個想要走科舉之路的有志青年, 他當然是讀過並且一直在讀《易經》的,盡管這偏于哲學和玄學的內容弄得他十分頭疼。
    對于柯祺來說, 《易經》只是一種工具。如果科考對《易經》不作要求,那麼他絕對不會在這書上耗時間。所以, 看到謝瑾華默的五髒對五行、陰陽相生克什麼的, 柯祺只掃了一眼就敬謝不敏了。
    謝瑾華陷入了苦惱之中。他已經把醫書上關于那方面的內容都默出來了, 只是柯祺不感興趣, 那他要教柯祺就需要另闢蹊徑。難道說,他真要拿了避火圖來教柯祺?但柯祺似乎也不喜歡避火圖啊。
    而且,說句實話吧,謝瑾華自己都看不懂避火圖。
    醫書固然開闊了謝瑾華的眼界, 但是此時的醫書都不會對夫妻生活有太過具體的細節描寫,所以謝瑾華看似懂得很多, 其實卻完全不知道性交的具體過程是怎麼樣的。他看過偽《論語》的前兩頁, 但前兩頁的關鍵處都有衣服作為阻擋,于是他想當然地以為,兩人脫光了衣服抱在一起就是全部了。
    謝瑾華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讓柯祺自己閱讀醫書吧。
    于是, 謝瑾華鄭重其事地對柯祺說︰“我寫的這些都是合了你的身體癥狀的, 你一定要看。”
    柯祺覺得自己沒病啊,而就算他有病, 現在臨時看醫書肯定是來不及了,于是只把醫書隨手放在了一邊。他已經忙得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個小時了。而且,他心里還有件大事, 那就是他的生理衛生教材編寫得不順利。因為,如果他真有膽把人體器官的解剖圖畫出來,只怕會被人當成妖怪燒了。
    在不能給謝瑾華講生殖細胞和有絲分裂的基礎上,柯祺絞盡腦汁想著自己還剩多少可講的東西。
    兩個人都為對方的成長發育操碎了心!
    時間過得很快。季達從未出過他的小院子。謝瑾華和柯祺卻不慢待他。當然,謝瑾華也沒有主動去看過他。每回都是柯祺獨自去季達的院子,季達或許是逐漸滿意他這個學生了,話慢慢多了起來。他以前只問歷史,如今竟開始說實事了。柯祺通過季達的口接觸到了很多現階段根本接觸不到的人。
    季達能教柯祺什麼?他教柯祺運籌帷幄之中,然後決勝千里之外。
    季達額上的眉勒從未摘下過。隨著師生間漸漸熟稔,柯祺免不了會為季達覺得可惜。隱姓埋名真是太可惜了。若生于亂世,他或許能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若生于盛世,他也該狀元游街,傳千古之名。然而偏偏他生活的時代非亂世非盛世,轉眼間就棋盤傾覆,他便成了棋盤上生不由己的棋子。
    並不是每一個家族都能如慶陽侯府那樣幸運的。
    柯祺原本以為季達已有四十多了,問草園中的生活卻讓季達逐漸散去了一身滄桑,柯祺便覺得他大約只三十出頭,應該是和謝大哥差不多的年紀。如此說起來,這季達還有可能是謝大當年的同窗?
    不過,季達從不談己身,柯祺就從不多問。
    柯祺只是偷偷在心里想想而已,他甚至都不會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來。因為,他要是不小心露出了一絲憐憫,季達那個人精肯定會有所發現。而季達根本就不需要這些吧,他只需要柯祺好好學習。
    後榮殺這游戲在京中迅速流行了起來。與此同時,丁家人和問草園之間的關系也越發和諧。
    柯祺查看憶仙樓的賬本時,發現憶仙樓的生意已經漸漸趨于穩定。盡管丁家人熱衷于給憶仙樓送錢,但憶仙樓確實競爭不過對面的雲祥樓,好在從未賠過錢。而這就很好了,反正謝瑾華現在還不指著酒樓的收益吃飯,他只是想要求名而已。那麼,如何才能把憶仙樓發展成謝瑾華想象中的模樣呢?
    憶仙樓的對子確實越傳越廣,可只有一個對子是不夠的。柯祺想盡快把憶仙樓的名氣炒起來。當文人想要開雅集或思辨會時,他們腦子里冒出的第一選擇是憶仙樓,那麼謝瑾華的理想就算實現了。
    “呂管事的思路是對的,既然菜品上拼不過雲祥樓,就該在茶酒上多下功夫,故而還要擴展進貨渠道。”柯祺拉著謝瑾華一起整理思路,“文人多講究,所以憶仙樓要走高雅路線,但也不能太雅了……”
    “為何不能太雅了?”謝瑾華問。
    “雅中有俗才能賺到錢。”柯祺不假思索地說。雅致的人就如謝瑾華這般,可像他這樣的人絕對是少數,大部分人,就算是文人,他們都雅不過謝瑾華去。而酒樓開門做生意,做的是多數人的生意。
    謝瑾華在很多時候都不太接地氣,但他並非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他想了想,說︰“我們可以尋個已有清名的人合作。若那人能以自己的名義在憶仙樓中弄幾回雅集,憶仙樓的名氣慢慢就上去了。”
    “若真有這樣的人,只怕不好拉攏。”柯祺說。
    “這有什麼!我默的那些書,尋一本送他即可。”謝瑾華很有信心地說。
    柯祺急忙搖頭︰“不可!謝府藏書無數,其中難免有些孤本,確實可以勾動人心。可是,那始終是謝府的東西。你可以拿謝府的錢去用,可以借謝府的名去用,卻不能把謝府的藏書輕易拿出去送人。”
    謝瑾華能夠過著好日子,是因為謝府現任的當家人謝侯爺是他親爹,而謝府未來的當家人謝大哥也很看重他。這樣的看重肯定是出于內心的。但和謝府的傳承比起來,謝大哥肯定更看重家族傳承。
    這倒也不能說謝大虛偽。
    這麼說吧,如果某一日需要謝家死一人才能保住謝府,謝大肯定會坦然赴死。在他的眼中,謝府的利益高于一切,高于他自己,自然也就高于謝瑾華了。家族的藏書絕對不能輕易拿出來給別人啊。
    世家對于知識的封鎖使得他們能一直高高在上。跳出歷史來看,這肯定是不對的,但世情如此。
    謝瑾華也明白這個道理,其實他想要拿出來的是他在藏珍閣中看過的書,只有一本的話,還是能夠找理由遮掩過去的。但柯祺都這麼說了,他也只好說︰“你說得很對……然而我只是想要幫幫你。”
    明明是謝瑾華要弄的酒樓,如今卻由柯祺操著心,謝瑾華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我忽然有了個點子!咱們弄個一站到底吧!”柯祺的腦海中劃過一道閃電,他兩眼放光地說。
    一站到底是柯祺穿越前在電視里看過的一檔綜藝節目。參與者一共有十一名,挑戰者一名,嘉賓十名。挑戰者每一輪挑選出一位嘉賓進行pk。如果挑戰者獲勝,則繼續挑戰下一位嘉賓。如果挑戰者失敗,則嘉賓走上挑戰位。當然,這游戲還有很多更具體的規則,比如說挑戰者擁有兩次免答權等。
    現代綜藝肯定不能原模原樣照搬到古代來,但柯祺可以想辦法把它本土化、時代化。
    首先參賽的人數就可以控制在六名或六名以下了,這樣方便控制時間;其次題庫也要重新編輯,必須要讓文人們覺得這些題目問得符合他們的身份;而且懲罰獎勵措施也需要作出相應的調整來……
    “你這想法很是不錯!”謝瑾華在听柯祺說了大致規則後,頗為贊賞地說。
    都說文人相輕,所以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確實是喜歡比一比的。有些人會在人前膽怯,但更多的人卻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踩著其他人的肩膀往上爬。這個活動要是能搞好,日後的場面會弄得極大。
    所以獎勵的措施很好弄。文人不是喜歡求名麼?盡管大家都很淡定地裝作自己最淡泊名利了,其實心里都渴望有朝一日天下知啊!所以,獎勵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比如說,每一期的優勝者都可以在憶仙樓的牆上留下自己的墨寶。再或者,每一期的比賽過程都可以整理成冊,然後印書推廣開來。
    “印書可以有!”柯祺的眼楮更亮了,“書名就叫《憶仙集》吧。我們要在題庫上多下功夫!”題庫可以分為客觀題和主觀題。客觀題有簡單的,比如說“有朋自遠方來”的下一句是什麼,也有難的。而客觀題的話,可以把回答問題的時間稍微延長一點,然後讓參賽者在限定時間里以某題做一首詩等等。
    在柯祺看來,出題人可以是謝府中的夫子們,也可以是季達,他和謝瑾華當然也能去湊熱鬧。
    謝瑾華卻另有想法。他不敢在這時就把前世于藏珍閣中獲得的學識在人前表現出來,但在暗中有所作為還是可以的吧?所以,他一人就能包攬所有的題目了。簡單的題目有簡單的出法,難的題目有難的出法,謝瑾華都能做到。既然柯祺想出了一個這麼好玩的活動,他總不會在題庫上叫他失望了。
    不過,謝瑾華並沒有過早地毛遂自薦,他繼續陪著柯祺想懲罰措施。
    綜藝版一站到底的舞台上有機關,回答錯誤的人的腳底下會出現一個坑,坑下有海綿墊,然後失敗者會掉到坑里去。有些人掉坑時會顯得很狼狽,當然也有人能高冷到底。這都算是節目的賣點吧。
    但憶仙樓版的一站到底肯定不能這麼搞。
    就算搭建舞台時,此時的木匠能實現這樣的機關,可是文人的臉面大于天,哪個文人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跌到坑里去?這對于他們來說是非常有辱斯文的一件事。憶仙樓敢這麼搞就一定會被抨擊。
    可如果不讓失敗者狼狽一回,活動的看點就少了。
    “在酒樓的後院中開闢一塊菜地,失敗者要照顧菜地三日?”柯祺拋磚引玉地說,“皇上尚且每年都要春耕一回,定不敢有人說種地不好。”讀書人的地位太高了,很多讀書人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叫他們照顧菜地,應該能達到一定的搞笑效果。只是這樣的懲罰並不是即時的,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這也是個法子……不過咱們還是再想想吧。”謝瑾華說。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雖然各類細節需要慢慢推敲,但活動的前期宣傳已經可以開始了。
    柯祺把外頭的事都交給了呂管事,這管事還自發領悟了水軍的用途。雖然京城中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但憶仙樓的一站到底確實是最為新鮮的。謝瑾華忙著出題,柯祺忙著指揮,日子過得很熱鬧。
    當第一期活動開始時,柯祺和謝瑾華特意在雲祥樓中定了好位置。為何是雲祥樓?因為台子搭在憶仙樓的正門口,從雲祥樓這邊望過去,視野顯然更好。他們懷著激動的心情等著這場活動的展開。
    看著擠在台子旁邊的那麼多人,柯祺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豪情。他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句在後世網絡上被用爛的話,這話在此時也不能亂說,亂說是要被殺頭的,但只在心里想想卻又覺得很恰當。
    柯祺想說的是——
    金花花,你看吶,這是朕為你打下來的秀麗江山。
    第四十一章
    在柯謝二人旁邊的那個房間中, 德郡王和王妃也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憶仙樓前的熱鬧。
    德郡王當然是為了一站到底而來的。而他之所以這麼做,並非是簡單地看在了謝瑾華的面子上, 而是因為他的次子在不久前已經從崇靈寺中回來了。李旭一回來就和皇上達成了某樣共識。人們有心想知道他們湊一起說了什麼,李旭卻將那稱之為是爺孫倆的小秘密。皇上顯然很滿意他的這個說法。
    德郡王卻已經早早知道了柯祺和李旭之間的往來, 所以才願意在此時關注一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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