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謝純英自外放後,就沒有回過家,但年禮、節里卻都不曾落下過。中秋禮原本早該到了的,但據說是路上天氣不好,又踫上水匪作亂,就耽誤到了現在。謝瑾華和柯祺趕緊整理了衣服朝大廳走去。
    侯爺在大廳里坐著,正听著送禮來的管事說著長子在任上的事。
    謝二因在外頭有事要忙,此刻不在。謝三倒是比謝瑾華和柯祺到得更早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謝純英特意囑咐過了,管事也只是報喜不報憂,先說謝純英那邊一切都很順利,又說謝純英心系家中,盼著侯爺身體康泰等等。謝瑾華听得認真,恨不得每個字都掰開當兩個字來听。
    侯爺按照長子的意思,讓下人把節禮分了分,給各院子送去。
    謝三滿懷期待地說︰“不知道大哥今年能不能趕回來過年……”
    “等你大哥回來揍你嗎?”侯爺毫不客氣地問,“你娘心里一直不痛快,總是在說你不孝順她。”能讓張氏不痛快的,無非就是于真柔至今還沒有懷孕這件事。張氏心里急了,就想要往謝三屋里塞小妾。
    謝三縮了縮肩膀,沒說話。
    “你娘說得沒錯,你就是個怕媳婦的。”侯爺說。他這話里其實帶著幾分玩笑的意思。
    謝三不服氣地說︰“我怎麼怕媳婦了?平時我媳婦說我一句,我敢回十句!話雖這麼說,但我媳婦很懂事的,平日里很少說我。她對我好還來不及呢!”能用蹲馬步解決的問題,于真柔都懶得說謝三。
    謝瑾華羨慕地看著謝三。說一句,回十句,三哥真有本事啊!像他,他就永遠說不過柯祺。
    然而,柯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拆穿了謝三︰“都是在心里回的吧?三哥你肯定不敢真說出口。”
    謝三死鴨子嘴硬,道︰“在心里說又怎麼了?我這一招叫以柔克剛,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侯爺︰“……”
    柯祺︰“……”
    謝瑾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隨著節禮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信, 謝純英在信里說,過年時不打算回來了。大家都有些失望, 但其實他們對此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此時交通不便,一來一回要在路上花去數月, 確實耽誤不起。但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外放的時間不過三五年, 現已過去一年多的時間, 說不定大哥明後年就能回來了。
    鄉試很快就全部考完了。
    柯祺原本沒有拿解元的信心,但連著三場考試考下來,他估摸著自己的成績,覺得自己這一次發揮得特別好。策論部分自然不必說, 經義部分也全都是他平時讀到過的,在這回考試中並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生僻的題目。因柯祺自己極為用功, 又有謝瑾華的指點, 于是經義這一塊也沒什麼問題。
    唯一讓柯祺有些拿捏不準的就只有詩詞部分了,但這一部分在鄉試中所佔的比例並不重。
    穿越這些年,柯祺在寫詩這事上進步很大,絕不是穿越前“大海啊, 你全是水”所能比的。但他寫詩就像是在解數學題, 直接套用平仄規則,極為工整, 卻也只剩下工整這一優點了,顯得匠氣十足。
    謝瑾華卻是個很擅長作詩的人。他隨口一吟,便是妙句。
    如果柯祺想取得好成績, 完全可以讓謝瑾華多寫一些詩,由他背下來,然後在考試時套用上去。而如果是先由柯祺自己寫詩,再由謝瑾華幫他仔細修改,然後柯祺把修改後的詩背下來,這甚至都不能算是作弊了。這就好比是後世的學生在考試前猜了好幾道作文題,他們按照猜的題目準備了作文,並且請老師幫忙修改過,如果他們最後真的猜中了,這能算是作弊嗎?但柯祺卻從未想過要這麼做。
    倒不是柯祺的道德水準真高到了那份上,而是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不叫你幫我改詩,絕不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寫得太爛了,怕污了你的眼楮。”柯祺信誓旦旦地對謝瑾華說,“再說,我不能讓上位者覺得我太風雅……他們若覺得我風雅,我就得去書堆里熬資歷了。”
    謝瑾華覺得這都是借口。柯祺分明就是不打算在寫詩這一塊用功了!
    鄉試放榜那日,謝瑾華早早就命小廝去放榜處守著了。他還偷偷叫管家準備好了慶賀之物,只等柯祺高中的消息一傳來,就立刻讓全府的人都陪著高興一回。二嫂莊氏身為管家媳婦,自然知道謝瑾華都忙了些什麼,私底下對謝二說︰“四弟為了柯祺……終于沾了一些煙火氣,張羅得井井有條的。”
    小廝快馬加鞭地趕回來了,送來了一個好消息!
    解元!
    這完完全全是一種驚喜了。柯祺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拿下解元!
    不過,仔細想想,這其實並不能算是一種意外。柯祺一直都是個聰明人,能吃苦,又有謝瑾華的提點,加上這次的考題不偏,拿下解元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柯祺的字寫得相當不錯,這是優勢啊!
    謝三嗷了一聲,恨不能抱著柯祺舉高高,問︰“柯弟是不是也要六元及第了?”
    柯祺很有自知之明地搖搖頭︰“除非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鄉試畢竟只是省級的考試,以柯祺的水平,他拿個省級頭名還可以。但會試是全國級的考試,一場會試把全國最優秀的一批人聚到了一起,在這種情況下,拼用功程度已經不行了,因為大家都非常用功,所以歸根究底只能拼天賦。柯祺對自己很了解,他的天賦技能點從來都不是點在這種方面的。
    謝三怕給柯祺造成心理負擔,趕緊說︰“柯弟,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嘛!”
    “嗯,我也很激動啊。”柯祺說。
    謝三盯著柯祺那淡定的模樣看了好久,心想,真沒看出來柯祺哪里激動了。
    今科解元是謝六元的契弟,人人都知道謝六元,這位契弟倒是低調了很多。但若有誰對新鮮出爐的解元不了解,立刻就會被人拉到一邊去科普,說一說那一波三折的木板與木佛的故事。若有誰听了故事後覺得這不算有本事,不過是巧舌如簧而已,便又有人把去年某期的《秋林文報》拿出來,葉正平曾在報紙上寫過一篇老友記,寫的是謝瑾華,卻也提到過柯祺,證明了報紙是他們倆一起創辦的。
    柯祺身上的光芒終于一點一點就此展露人前了。
    謝瑾華開始著手買房子。
    早幾年為了謝瑾華的身體,夫夫倆其實已經搬出去住了。只是,後來先謝瑾華要參加科舉,再是他當了官每日要去衙門報到,住在問草園中實在不方便,于是夫夫倆又住回了維楨閣中。眼看著柯祺明年要參加會試,只要一切順利,明年五月時,柯祺也要被授官了,謝瑾華就打算在京中買個房子。
    柯祺很支持謝瑾華的這一決定。房子總是要買的。
    倒不是說夫夫倆這就打算徹底搬出去了,但有些東西確實應該提前準備好。就像柯祺在落泉村的房子,其實柯祺攏共就沒回去住幾次,可在他算不到未來的發展時,他總要先給自己準備個落腳點。
    再有一個,隨著夫夫倆接觸到的人越來越多,如果他們日後想要招待某些人,那些人又不適合往侯府中帶,那麼在侯府外找一處能安置人的地方就真的很有必要了。柯祺比謝瑾華更需要這種交際。
    謝瑾華一邊挑著房子,一邊對柯祺說︰“要是我們搬出去了……在新府里,我就是大老爺,你是二老爺。柯弟,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把胡子蓄起來了?免得有人小看了我們年輕,覺得我們壓不住場子。”
    柯祺看著謝瑾華光溜溜的下巴,說︰“一共就沒幾根毛,還蓄胡子呢!”
    謝瑾華很是異想天開地問︰“可以貼假胡子啊!”
    “說實話,我覺得……留胡子不好看啊。”柯祺說。
    謝瑾華認真地說︰“可我們是大老爺和二老爺了啊,就沒有老爺不留胡子的。”
    “留胡子的話……萬一吃飯時,胡子掛到湯里怎麼辦?”柯祺說。
    謝瑾華被逗笑了,說︰“怎麼可能會掛湯里!”
    “那萬一我們親親的時候,胡子蹭得對方很癢怎麼辦?”柯祺說。
    謝瑾華眨了眨眼楮︰“不……不會的吧?”
    柯祺攤開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要是真蹭得對方癢癢的,那絕對會破壞親親時的氣氛啊。
    “不蓄了!”謝瑾華立刻說,“就算沒胡子,只要我多學學大哥那種表情,應該也能壓得住場子了。”
    柯祺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他覺得謝瑾華真是太萌了。
    在此時的語境中,萌當然還沒有可愛的意思。甚至于,此時的可愛都不是後世那個意思。柯祺有一次對謝瑾華說,在柯氏方言中,像月餅那樣的就叫萌。柯祺的原意是,月餅真是太可愛了。謝瑾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像月餅一樣……難道是像月餅一樣冰雪聰明嗎?謝瑾華便覺得自己也是很萌的!
    月餅已經正式開始啟蒙了。府里有教書先生,但謝瑾華也會時常關心一下月餅的功課。
    年底祭祖時,月餅的弟弟小名叫瑞雪的那個孩子終于也有了大名。月餅的大名是侯爺取的,叫謝玉寧。瑞雪的大名則是謝二這個親爹取的,叫謝玉康。謝二就盼著兒子們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皇上封筆後,官員們也就迎來了年假。
    謝瑾華去慕老那里請安時,又看到了在慕宅做客的陳老爺子。在書院里當了一輩子山長的老爺子忽然對謝瑾華說︰“那位叫柯祺的小年輕,若是不怕老夫府上的清冷,倒是可以讓他過來走動走動。”
    謝瑾華只覺得驚喜萬分,回到家就開始幫柯祺準備上門禮,恨不能立刻把柯祺打包送到陳府去。
    陳老爺子並沒有收徒的意思。他年紀大了,現在總有些隨心所欲,對著花房里的花花草草都比對著人有耐心。柯祺第一回 上門,陳府的管家直接把他領到了後院的花房中,老爺子正忙得熱火朝天。
    雖是愛花人,陳老爺子卻沒有葬花的愛好,落下來的花瓣,他都命人做成了糕點。待到老爺子忙完了,他帶著滿褲腿的泥點子,領柯祺走回了待客廳,叫人上了茶,又上了好幾盤用花瓣做的點心。
    糕點聞著很好吃。
    陳老爺子說︰“只許你吃一塊。”
    “啊?”柯祺愣了一下,哪有這樣待客的啊!
    老爺子又說︰“當然是騙你的了……”
    柯祺松了一口氣。他心里想著,沒想到大哥的親外公竟然是個這麼活潑的老頭兒!
    “其實你一塊都不許吃。”陳老爺子說。
    柯祺︰“……”大哥,你外公活潑過頭了,你要不要管一管?
    在陳老爺子這種年老成精的人面前,柯祺當然藏不住自己的情緒。老爺子捏了一塊糕點,見柯祺始終沒有憤懣和焦躁,就在心里點了點頭。至于柯祺那種“哎,老年人都想一出是一出的,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只能順著你啊”的無奈心態,則直接被老爺子忽略了。他不想承認自己被個年輕人寵溺了。
    “你來時,我在花房……”陳老爺子說。
    柯祺很有眼力勁地接上話︰“學生厚顏,想來是您沒把學生當外人。”
    “點心不許你吃……”陳老爺子又說。
    柯祺說︰“學生慚愧,叫您擔心了。大考在即,未免吃壞肚子,學生自然是只吃常規食物為好。”
    陳老爺子︰“……”人才啊!這馬屁怎麼就能拍得如此清麗脫俗呢?
    陳老爺子摸了摸胡子。柯祺的目光被那把胡子吸引了。
    老爺子有意要賣弄自己的一把美須——確切地說是曾經的美須,現在已經稀疏了啊——就忍不住多摸了兩把。他的動作已經放得很輕了,可還是不小心摸掉了一根。老爺子心疼地盯著掉落的胡子。
    “這是虯念。”老爺子說。
    柯祺不解地看著陳老。
    “它們本來是被統稱為一把的,現在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名字了,唉。”陳老爺子小心翼翼地摸著剩下的胡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虯念是最長的,陳老爺子就盼著它能夠爭氣些,結果它……它掉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陳老爺子之所以把柯祺叫到家里來, 並不是想要在功課上給予柯祺某些指點,而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和柯祺親近一下, 最好能以過來人的身份,在為人處世上給予柯祺一點點引導。他當了一輩子的山長, 從慶陽侯府那邊來算也是柯祺的長輩, 年紀更是足以當柯祺的曾祖了, 他有這種心態不算拿大。
    在這之前, 陳老爺子並沒有和柯祺見過面。但老爺子交際廣泛,有關謝瑾華或柯祺的三兩事總是能傳到他的耳朵里來。他一直是欣賞這兩位年輕人的。直到陳老得知皇上要召集天下名醫這事由柯祺而起,他便有些放心不下了。他擔心柯祺年輕人太過急功近利。若是過于銳氣,總有天會傷人傷己。
    所以, 陳老才打算和柯祺好好談一談。
    而陳老之所以會有這樣一番長者心腸,是因為他始終在懷疑著謝瑾華的身世。老爺子認為自己年紀不小了, 不想在這事上尋根究底, 于是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卻希望謝瑾華和柯祺能保護好自己。
    再說謝瑾華的身世,陳老爺子隱隱有過一些猜測,但猜測始終都是猜測, 他其實並沒能掌握什麼證據, 也不打算把懷疑說出口。老爺子只是能夠肯定一點,他堅信謝瑾華絕不是他的侯爺女婿生的。
    謝侯爺年輕時是家中次子, 世子之位輪不到他坐,祖宗基業輪不到他擔,所以他才能在少年時離家去易風書院求學。陳老觀其品行, 將他收為入室弟子。謝侯爺這才能和陳家女兒青梅竹馬地長大。
    前朝末後的幾十年中,官場傾軋十分厲害。那時是燕氏的倒數第二位皇帝當政,慶陽侯府也不知是惹了什麼禍事,謝侯爺的父親和兄長死得很是蹊蹺,謝侯爺這才趕鴨子上架似的繼承了整個侯府。
    都說女婿如半子,因為謝侯爺是長在陳老爺子面前的,他這女婿和兒子也不差什麼了。
    陳老從不後悔把女兒許給了謝侯爺。雖然侯爺女婿後來續娶了,房中也有了小妾,但陳老見侯爺女婿是過了好幾年才續娶的,又把他女兒留下的一雙子女都安排得很是穩妥,心里便沒有什麼不滿。
    謝侯爺現有一妻一妾。那妾起初是張氏在連生了三個女兒覺得生子無望後用來借腹生子的。
    時代不同,人們的很多觀念也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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