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冬兒還是不放心,“那是不是……是不是太子殿下為難你了?”
    “沒有,皇兄怎會為難我。”
    “公主你就別騙冬兒了,你臉上都寫著呢!”
    “我……臉上寫著什麼了?”
    “寫著傷心難過!寫著公主你在太子那兒受到了委屈!”冬兒著急地說著,說完後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公主,奴婢不是有意說太子殿下的。”
    “沒事,我知道你是關心我。”衛璽輕輕一笑,卻笑得很是牽強,“冬兒,我……”
    “公主可是有什麼要吩咐?”
    “你……”衛璽又頓住了自己的話,而後仿佛用盡自己的勇氣一般才道出了接下來的話,“即刻準備馬車,我……我要去一趟莫府。”
    *
    莫府,葉柏舟坐在一株槐樹下,正用一方錦帕細心擦拭著一把匕首,匕首鋒利,刃口在日光下折射著出亮白的光。
    他面色蒼白,額上有些細細的冷汗,雙手隱隱顫抖著,似在極力忍受著什麼痛苦,不過未有道出口罷了。
    莫府家老此時朝他徐徐走來,家老才停下腳步,便听得葉柏舟客氣問道︰“家老可是有事找葉某?”
    家老對葉柏舟如對自家主子一般恭敬道︰“稟葉公子,寧心公主前來,道是想見葉公子一面。”
    葉柏舟聞言,拿著帕子的手輕輕一滑,一個不當心便滑到了鋒利的匕刃上,在他手指上劃開了一道血口子,只見他看著自己手指上的血,漫不經心地用帕子輕按住,冷漠道︰“不見。”
    “這……”家老面有為難之色,“寧心公主似有難事……”
    誰知葉柏舟還是冷漠道︰“還請家老代葉某去回一聲,不見。”
    葉柏舟在莫府已居住將近三年時日,家老多少已對其脾性有些了解,知道他說不見便是不見,自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能應聲道︰“小老兒明白了,這便代葉公子去回了公主。”
    家老說完便轉身退下了,葉柏舟繼續擦拭手中的匕首。
    就在家老走出十來步左右,葉柏舟抬起眼瞼,忽然喚住了家老︰“家老。”
    家老停下腳步。
    “讓她進來吧,葉某不能給家老及莫府添麻煩。”葉柏舟淡淡道。
    “……是,葉公子。”
    家老離開後,葉柏舟竟是又一次不小心讓匕首劃到了自己的手指,他看著自己手上兩道新口子,將擦淨的匕首套回了牛皮鞘。
    看來今日並不適合擦拭匕首。
    葉柏舟將匕首放到手邊,將左手緊抓著自己的心口,頭輕輕往後仰,輕靠在身後槐樹樹干上,看著上邊花開正茂的白色槐花,日光落進他眸子里,讓他總是冷冰冰的眸子看起來柔和了幾分。
    十四年前,他來到這召南國的時候,也是這夏末時節,槐花開得正茂,粉白粉紅,依舊美麗。
    那個時候,他將將七歲,他離開周北的時候,只有母妃送他,母妃哭得肝腸寸斷,死死抓著他的手不放,哭著說不讓他走,是他推開了母妃手,坐上了前來召南的馬車,看著跌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的母妃,他知道只有他離開,母妃才能活得下去,他也知道,他這一走,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和母妃相見。
    他亦知道,他到這召南國來,日子必不會好過,可為了母妃,他不得不來這兒。
    這兒,遠比周北繁華富庶,僅僅一處大臣家的府邸,都要比周北的皇宮要富麗要堂皇,因為窮困,所以被欺,因為弱小,所以匍匐,所以要將自己的骨血送到這兒來當質子,不知歸期。
    周北人喜愛槐花,所以周北處處可見槐樹,一到夏末,槐花繁盛,美不勝收,他生于槐花最是燦爛的時節,所以母妃很是喜愛槐花,他,也亦然。
    召南國人並不喜愛槐花,他七歲來到召南之所以能見到那盡管過了花期但依舊稀稀落落開著花兒的槐樹,是在召南皇宮里,領他進宮的大太監告訴他,那是因為他們的小公主喜歡槐花,所以在宮中才能見到槐樹。
    也是在他來到召南國進宮面見聖上的那一日,他見到了那個喜愛槐花的小公主,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娃娃而已,生得粉粉嫩嫩,就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白玉小娃娃,仿佛輕輕一踫就會碎掉似的。
    可,卻是這麼個得盡萬千寵愛身份尊貴的小公主對他這個來自窮困弱小之國的質子沒有如他人那般用滿是鄙夷與不屑的眼神看他,她甚至朝他跑來,朝他伸出白淨淨的小手,喚著要他抱抱。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是她身旁的嬤嬤立刻將她的手握了回去,再朝他遞來一記厭棄的眼神,道是低下的人,公主還是別踫了,有失公主的身份。
    也是,他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是質子而已。
    然那個白淨淨的白玉小公主卻是一臉認真道︰‘哥哥很干淨,哥哥很漂亮,不要欺負哥哥。’
    她依舊朝他伸出雙手,白玉似的小臉紅撲撲的,仍舊想要他抱抱。
    他終是沒有伸出手,更沒有抱他,他知道,若是他真的伸出雙手,或許他的雙手過了那日就不會再在他的手臂上,所以,他沒有理會她,同那趾高氣揚的大太監走了。
    他在這召南國沒有什麼可念想,他只求身為質子的他能給弱小的周北帶來平和,即便再也沒有機會與母妃相見。
    其他的,他不會想也不奢求,這些身份尊貴的人,永遠都不會與他有關系。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便不會來。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見到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每一次,她都會對他笑,有時候還會給他遞來些花兒,笑著說‘這花兒很漂亮,送給哥哥’,他從未接過她的花兒,因為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及神色都在無聲地說著同一句話‘你不配’。
    直到他十歲那年的夏日,他生辰的那一日,她朝他遞來一捧粉白粉紅的槐花,他終于伸手接過,她開心地跑開,然後開心地拉來一人,笑著對他說‘哥哥,這是小璽的皇兄呢!’,那一日,他手里的槐花全都化成了齏粉。
    葉柏舟看著頭頂上的槐花,緩緩閉起了眼,眉心卻是緊擰起,似是憶起了痛苦不堪的過往。
    就在這時,只听一道輕輕的聲音入了他的耳畔,“柏……葉公子。”
    不用看,也不用想,他知道是誰人。
    只見葉柏舟當即站起身,朝衛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葉某見過公主,公主金安。”
    葉柏舟恭敬的舉動及話語讓衛璽咬住了下唇,面露哀傷之色,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偏偏只有一句客氣的話︰“葉公子無需多禮。”
    “不知公主找葉某,所為何事。”葉柏舟直起身後,看向衛璽的眼眸里,唯有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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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螢兒救柏舟好不好?
    其實,葉柏舟不用問,他也知道衛璽前來,所為何事,無非是關于連心草之毒。++
    “我……”衛璽看著葉柏舟蒼白的面色與額上細細的冷汗,欲言又止,終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葉公子。”
    “既是如此,公主可以請回了。”面對衛璽的葉柏舟,向來只有冷漠。
    衛璽咬咬唇,輕輕點了點頭,再看葉柏舟一眼,而後垂下了眼瞼,道︰“那我便先回了,不打擾葉公子。”
    衛璽說完,轉身便走,水袖下的雙手緊緊抓握著,眸子里盡是哀傷。
    有一朵槐花從樹上落下,從葉柏舟眼前落下,只听冷聲道︰“你是為了衛驍而來的吧。”
    衛璽腳步驟然停住,面有驚詫之色。
    但听葉柏舟又道︰“既已來了,就當把要說的話說了。”
    衛璽將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用力得近乎要咬出血來,她並未轉過身來看著葉柏舟,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的,我不是為皇兄而來,我……只是來看看葉公子而已。”
    她知道皇兄找柏舟大哥想要做什麼,那是柏舟大哥極為厭惡的事情,她曾見過柏舟大哥用皂莢狠狠搓洗自己的身子,搓得自己渾身是血都不願意停下手。
    她也知道皇兄這般做為世人所不齒,皇兄是她敬愛的兄長,柏舟大哥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兩個都是她重要的人,她根本不知自己該如何才是好,她不想柏舟大哥痛苦受難,可她也不想皇兄如此,她究竟……該怎麼辦才是好。
    若是當初她沒有拉著皇兄去見柏舟大哥的話,一切都不會變成如今這般。
    都是因為她,一切都是她的錯……
    只听葉柏舟冷笑一聲,道︰“自欺欺人吧。”
    “我沒有,我沒有自欺欺人。”衛璽趕緊道,“我知道葉公子不想看見我,我這便走。”
    衛璽說完,落荒而逃。
    就在這時,葉柏舟又道︰“既是要葉某進宮,葉某便走這一趟。”
    衛璽身子一顫,慌忙離開的腳步再一次停住,面色不僅有驚詫,還有駭然,只見她忽然轉過身來,美眸因驚惶而大睜,像是听到了什麼可怕的話一般,緊張不安道︰“不,葉公子你不能去!”
    葉柏舟此時已從槐樹下走開,正慢慢朝她走來,神色冰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道︰“你來,不過就是想請葉某走這一趟,又何必說葉某不能去。”
    葉柏舟說完,正與衛璽擦肩而過。
    衛璽駭得大睜的眼眶在微微顫抖,就在葉柏舟與她擦肩而過時,她陡然轉了身,竟從葉柏舟身後一把抱住了他。
    葉柏舟眸中閃過震驚,他停下了腳步。
    衛璽的身子在輕顫,她的雙臂也在隱隱顫抖著,像是遇著什麼可怕得讓人驚駭不安的事情一般,便是連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只听她用一種哀傷的語氣激動道︰“柏舟大哥,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見我皇兄!你不能去!”
    愈說到最後,衛璽就愈激動,同時也愈哀傷,使得她的語氣听起來好似乞求似的。
    葉柏舟站著不動,也未說話,更為推開身後的衛璽,他只是微微低下頭,看著衛璽緊環在他身前的雙手,看著她右手手腕上的一只檀木雕成的鐲子,那冷漠的眼眸揉進了痛楚之色。
    衛璽緊抱著葉柏舟不肯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葉柏舟就會承受不該承受的苦難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得葉柏舟淡漠道︰“我若不進宮走這一趟,衛驍當是不會饒過你,松手吧。”
    衛驍是個神思敏銳到可怕脾性也詭異得扭曲的人,即便小璽是他最為疼愛的皇妹,也保不定他一個不悅便會對小璽做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小璽……怎能因他而受到不該承受的傷害。
    “不!我不松手!我不能讓柏舟大哥再去見皇兄!這只會讓柏舟大哥痛苦不堪!”說至最後,衛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雨下。
    “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是當年我沒有想著給柏舟大哥送槐花,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皇兄不會見到柏舟大哥,柏舟大哥也不會有苦難……”
    葉柏舟能清楚地感受到衛璽滾燙的眼淚打到他背上的濕潤感,盡管滾燙已變成溫潤,但他卻覺她的眼淚像是落到了他心里,滾燙不已,燙得生疼。
    但他的反應依舊是冷漠的,他盡量讓自己不為衛璽的情緒所動,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雙手,看著雙手掌心那兩條顏色愈來愈腥紅且就快要到達掌心的血線,道︰“我始終也要去這一趟,因為我還不想死。”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若死了,若是窮困卻又好戰的周北以此為借口向召南宣戰,那他這麼些年在召南所受的又算什麼?所以,他只能這般骯髒地活著。
    葉柏舟的話讓衛璽渾身僵住。
    因為她知道連心草的毒若是不解,後果會是如何,而這連心草之毒,世上沒有解藥,唯有緩解,而這緩解之法,就只有——
    而一旦這連心草之毒凝成的血線蔓延到掌心的話,即便施與緩解之法也將無力回天,中毒雙方都會死,所以,若是要緩解此毒,必須在毒素蔓延到掌心之前緩解體內毒素。
    這便是說,無論衛璽來此與否,阻攔與否,葉柏舟都定會出現在衛驍面前,即便他覺得自己惡心到極致。
    葉柏舟終是自己拂開了衛璽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往院外方向慢慢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愈沉一分,就愈覺得自己心中作嘔。
    家老見著他要出去,關切地問道︰“葉公子可是要出去?”
    “嗯。”葉柏舟淡漠道。
    “可需要小老兒給葉公子備馬車?”
    “有勞家老。”葉柏舟說完,又對失了魂一般緊跟在他身後的衛璽冷冷道,“公主先回吧,葉某很快便會進宮。”
    衛璽不肯走,她還想說什麼,可她連抬頭看葉柏舟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想說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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