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雲慕憶微微抬眸,正好對上年輕男子的視線,男子隨即朝她微微一笑,而後對雲子君道︰“晚輩覺著雲姑娘溫婉有禮,卻是沒有師叔說的頑皮。”
    年輕男子的話讓雲慕憶的心倏地沉了下來。
    只听那中年男子也道︰“雲老弟教的女兒,又怎會頑皮,看著便是知書達理的好姑娘。”
    “師兄過獎了。”雲子君又笑了起來,然後對雲慕憶道,“你嚴師伯與嚴世兄初次來咱們府上,慕兒你帶你世兄到府上走走,我與你師伯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談。”
    “可是爹爹,女兒還有荷包沒有繡完呢。”雲慕憶找借口推辭。
    誰知雲子君根本就不听她的借口,只用命令一般的口吻道︰“我今回便不檢查你的荷包繡的如何了,替我好好招待你世兄便可。”
    雲慕憶還想說什麼,只听雲子君又對那年輕男子嚴飛揚道︰“小女沏的茶素來別有一番味道,我向來偏愛,世佷若是不嫌棄,可讓小女為世佷沏上一杯茶,到湖心亭上坐坐,也是不錯的。”
    嚴飛揚當即感謝道︰“飛揚先行謝過師叔與雲姑娘的款待,飛揚給雲姑娘添麻煩了。”
    說到最後,嚴飛揚朝雲慕憶笑了笑。
    “是爹爹過獎了而已,慕憶沏的茶,上不得台面。”雲慕憶也微微笑了笑,心沉沉的。
    誰知嚴飛揚道︰“在下隨父親遠道而來,便是為了嘗一嘗雲姑娘沏的茶,在下相信雲姑娘沏的茶,一定香釅可口。”
    “……”雲慕憶將水袖下的雙手抓得緊緊的,面上則是表現得像是不明白嚴飛揚話里有話一樣,只客氣道,“既是如此,那慕憶便獻丑了。”
    雲慕憶心中不安到了極點,爹爹這是……給她找夫家了。
    可是——
    與此同時,一騎快馬從京城北門疾馳而進。
    ------題外話------
    四人組如今都不能好好的了~嘿!
    ☆、176、你根本就不呆不傻【一更】
    沈府。
    無念真人伸了個懶腰,而後一臉的不情願道︰“阿風小兒進宮了是吧?看來為師也要進宮一趟了,否則怕是你們師伯鎮不住那個混賬小兒,阿風小兒怕是根本就不知自己的力量已經覺醒了,若是胡鬧,整個京城都完蛋。”
    無念真人說完,定定盯著長情看,而後竟一把抱住了長情,甚至還吸溜著鼻子道︰“好舍不得為師的乖乖小饃饃!下回不知你們這兩個混賬小兒何時才去看為師呢!”
    長情非但沒有嫌棄無念真人突然變得像小孩兒一樣,竟還抬起手,像哄孩子一般摸摸他的頭,安慰他道︰“你實在想我們了,我們就去陪你玩幾天。”
    “這可是小饃饃你說的啊。”無念真人笑得開心,一把推開了長情,將斗笠往頭上一戴,身影一閃,便在長情與官無憂眼前消失了,聲音卻還在映園里回蕩,“要是敢忘,為師打斷你們的腿!”
    官無憂笑吟吟的,“難得見主上如此溫柔,也摸摸無憂的頭如何?”
    長情面無表情地看著官無憂。
    官無憂聳聳肩,又笑道︰“看來主上不滿意我的頭,那還是不摸了,萬一突然被擰了脖子,無憂日後可就不能給主上辦事了。”
    就在這時,這已然入秋的天,忽然傳來一陣啾啾鳥鳴聲。
    官無憂微微眯起眼,恭敬道︰“有緊要消息,無憂先行告退,稍後將消息送給主上。”
    “嗯。”長情輕輕點了點頭。
    這小院之中,即刻也沒了官無憂的蹤影。
    “阿呆!”沈流螢這會兒正推開映園的門,見著長情,當即朝他大步而來,面上帶著些緊張,關切地問道,“你不是去送那個奇怪的客人了?怎麼會到我的映園來?還有,那個客人呢?”
    “螢兒想要知道嗎?”長情問。
    “……你不覺得你問的是廢話麼?”沈流螢一臉嫌棄。
    “那我告訴螢兒。”既是夫妻,何須相瞞。
    長情站在映園里的老樹下,將沈流螢想知道的,以及今晨宮中所發生的事情,一並告知了她。
    方才從京城北門疾馳而進的那一騎快馬,在官無憂面前停了下來,馬背上的人急急翻身下馬,將自己帶回的消息,稟告于官無憂。
    只見官無憂那雙總是眼角笑紋深深的眼,竟沒了笑意。
    莫府里,葉柏舟正慢慢朝那鎖著衛驍的地下石室走去。
    宮中,衛風看著御書房里已然斷氣的皇上衛凌,看著站在一旁須發全白身著道袍手執拂塵的老道長,震驚得雙眸大睜。
    與此同時,武百官正朝宮中慌亂而來。
    東宮被侍衛重重包圍。
    城東白家,亦如此。
    將將回府的白華,眼神冷到了極點。
    *
    沈流螢听完長情所言,眉心緊緊擰到了一起,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呆萌的長情,緊緊抓著他的雙手,不安地問道︰“你們真要反了這召南天下不成?如此冒險且大不韙的事情,一旦有一步差池,你們可知是後果如何?”
    “我不曾想過要反了這召南天下,我只是想要這召南天下掌于阿風手中,整個皇室,沒有誰比阿風更有資格坐那個位置。”長情認真地回答沈流螢的問題,“阿風生來就注定擁有權力,他是我的兄弟,也是我唯一的師弟,莫說一步差池,哪怕葬送整個衛家人的性命,我也要保他安然上位。”
    同時也讓他無可退路。
    “你保他?”沈流螢將眉心擰得更緊,不能相信長情說的話,“你有何能力保他?”
    “我不是已經做到了?”長情反問沈流螢,“不費一兵一卒。”
    甚至,還能以此為由,碎了白家。
    白華,想與他作對,也要看有無這個本事。
    沈流螢看著長情的眼楮,忽然之間,她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呆萌傻面癱,不是她所嫁的那個呆呆傻傻的呆貨。
    他明明還是那個人,但眸子里有的卻是一種足以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氣,而不再是那股呆呆傻傻的感覺,他的語氣明明平平無波,可給人的感覺卻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穩操勝券的睿智,仿佛只要他想的,就絕沒有做不到的。
    “莫長情。”沈流螢沒有松開他的手,而是將他的手抓得更緊,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沉聲問道,“你還瞞著我什麼?”
    長情眼瞼微垂,迎上沈流螢的目光,只听她又道︰“你根本就不呆不傻,對不對?”
    長情只是看著沈流螢,不做聲。
    螢兒,終是要發現的。
    不過,她也已像阿風一樣,沒有退路。
    螢兒,已是他莫長情名副其實的妻子。
    就在沈流螢又要再說什麼時,方才離開的官無憂去而復返。
    去而復返的他,面上沒有一直掛著的笑容。
    可盡管他沒有笑著,他眼角的笑紋依舊很深,就像是刀刻上去似的,就好像他在笑著一樣。
    也像有些傷有些恨,會永遠刻在心里一樣,永遠不會隨時間而淡去,更不會消亡。
    只有在長情面前,他才會偶爾斂起掛在臉上的笑意。
    這樣的偶爾,證明有事發生,與長情有關的事情,要事。
    官無憂見著沈流螢,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客氣道︰“屬下無憂,見過夫人。”
    從第一次見到官無憂開始,沈流螢便覺這是個深藏不露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可怕的人,這樣的人,本該是一個絕不會服從任何人的人,可偏偏,這樣的人,竟是願意屈膝在長情手下辦事,甘當一個下屬。
    這樣的人這般做,若非有目的,便是的的確確心甘情願的服從,而看這官無憂,似乎不是前者,那就是他的確甘當下屬。
    能讓此等人心甘情願服從的,證明他的能力以及實力,要高于此等人。
    沒有絕對的力量,又怎可能讓人心甘情願折服在自己腳下。
    這就是說,她想的沒有錯,她嫁的這個呆萌傻面癱,有事瞞著她。
    抑或說,他根本就沒讓她看到真正的他。
    “有話要說?”沈流螢看著官無憂,“我不能听?”
    “沒有什麼是螢兒不能听的。”長情回握沈流螢那將他抓得緊緊的手,“無憂,你說吧。”
    “嗯。”官無憂點了點頭,而後沉聲道,“探子來報,周北國一個旬日前偷襲我召南北邊防線,向我召南,宣戰了,奏折不日就會到京。”
    長情驀地將沈流螢的手抓緊。
    “周北?”沈流螢正要問什麼,覺得長情將她的手抓緊得生疼,使得她忽然想到,那位姓葉的公子,不正是周北在召南的質子?
    周北而今向召南宣戰,不正是表明——
    她曾問過這個呆貨,他與那個葉公子間的情義有多深。
    他說,生死之交。
    *
    本是好好的天色,忽然被烏雲罩住了,再也沒走開,就這麼沉沉地壓在京城上空,好似隨時都會灑下雨來,讓人也看不出時辰幾何。
    葉柏舟從石室走上來的時候,長情就站在入口旁,等著他。
    葉柏舟見著長情頗為詫異,而後道︰“今日是你成婚第一日,當是陪著你的新媳婦兒才是,怎的到了這兒來。”
    “來等你。”長情面無表情道。
    “等我做什麼?”葉柏舟走到了長情身旁,“喝酒麼?”
    “你若覺得酒對你有用,喝又何妨。”長情道。
    “呵……”葉柏舟輕輕一笑,“醉了睡了就有用,醒來該疼的還是要疼,不過能解一時之愁,有時候也不錯。”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長情實話道。
    “很多時候,就是要自欺欺人。”葉柏舟並不否認,“有些人,也只有自欺欺人,才活的下去。”
    “那你自己是如何?”
    “我?”葉柏舟自嘲道,“你既看得明白,又何須問我。”
    “有些事情,縱是你想欺騙自己,也騙不了。”長情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滴雨,落到了他掌心上。
    “下雨了。”
    葉柏舟看著說話不似平日的長情,道︰“你想與我說什麼便直說吧,長情你可從來都不是會說多余話的人。”
    “我的確是有話要和你說,但如今的你,不堪一擊。”長情話里滿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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