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也就在這一瞬間,白糖糕從沈流螢懷里跳起,亮出尖利的趾甲快準狠地在葉池玉的右手背上撓下,撓得葉池玉當即收回手,白糖糕則是重新落回到沈流螢懷里,渾身敵意地對著葉池玉。
    白糖糕心中實則寒意陡起,若非他此刻是這副模樣,只怕葉池玉便不是右手背被它撓一下,而是雙手都被他給削了下來!
    哪怕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兒,然所有對螢兒生出非分之想的人,他都不會輕易饒過!
    而葉池玉被白糖糕撓了這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麼,登時面紅耳赤,故意道︰“你,你懷里的兔子哪里來的?”
    沈流螢只當葉池玉是將她當成了姐姐,方才許是太過緊張她而想要抱住她,是以未往心里去,只是抬頭揉揉白糖糕的腦袋,笑道︰“干嘛,我做什麼還得跟你報備啊?還有,你好像很擔心我?”
    “我才不擔心你!”葉池玉面紅耳赤更甚。
    沈流螢此時心中則是困惑,為何葉池玉能上前來敲門,照理說七公子定不會讓他靠近這屋子的才是,就在這時,沈流螢得到了答案。
    因為這屋子外的庭院之中,雲有心正從院門處快步而來,面上神色慌亂,腳步更是慌亂匆匆。
    只因他懷里正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因為就在方才不久前,有一名啞巴家丁面色煞白地跑到這院中來,用沾滿了血的雙手朝雲有心比劃著什麼,嘴里一邊“啊啊啊”地想要出聲,可雲有心根本就看不見他比劃的手勢,哪怕看得到,他也不知他在說什麼,他只是聞到了血腥味,家丁手上的血腥味。
    啞巴家丁最後慌張地抓上他的手腕,要將他拉走,慌亂到極點的模樣,雲有心無法,且他方才已听到屋子有沈流螢驚喜的聲音傳來,證明長情已經醒來,而葉池玉這個孩子應當不會添出什麼大亂子來,是以跟啞巴家丁走一趟。
    雲有心不知,這個家丁是今夜為葉柏舟駕車的車夫,因為葉柏舟救過他一命,是以他對葉柏舟忠心,哪怕整個周北都傳聞他的恩人是個不祥之人惡毒之人。
    也正因為這個車夫,雲有心才會見到葉柏舟,身受重傷的葉柏舟,因為正是這個啞巴車夫將重傷的葉柏舟及昏厥過去的衛璽抱上馬車拉回來的,可因他知道這個府邸的人其實都盼著葉柏舟死,是以他沒有將重傷的葉柏舟抱進府里來,而是先將馬車停在外邊隱蔽的地方,然後急匆匆跑進來找雲有心。
    他見過雲有心,他看得出雲有心的是葉柏舟的友人,除了能找雲有心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找誰。
    而雲有心在“見到”葉柏舟的一剎那,他慌得心神全都亂了。
    此時他懷里抱著的人,正是葉柏舟。
    白糖糕則是沈流螢看向雲有心的那一瞬從她懷里跳了下來,幾乎是飛奔著沖向雲有心,雲有心這會兒已經慌亂得感覺不到白糖糕的存在,他只是抱著葉柏舟急急朝沈流螢跑來,邊跑邊用慌得顫抖的聲音喚道︰“弟妹……”
    這是沈流螢第一次看到溫爾雅的雲有心如此慌亂失色,第一次听到他溫柔好听的聲音除了顫抖便是害怕。
    可當她看到雲有心懷里抱著的人時,連她的心都慌了起來,更何況是雲有心還有白糖糕?
    只見葉柏舟胸膛肚腹上布滿深深的傷口,血水將他身上的衣裳染得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的右臉上,從眉心那點朱砂到下頜骨,被劃開了一道極深極深的口子,劃過他的右眼,切開了他的眼楮!
    “快將他抱到床榻上去!”沈流螢此時來不及多想葉柏舟為何會受這般重的傷,而是急急對雲有心道,向來不管遇到什麼病人大多都能鎮定自若的她這會兒緊張不已。
    不僅是因為這是長情的生死之交,更因為,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葉柏舟……已經停止了呼吸!
    她雖然是醫人醫心的詭醫,可她卻——
    卻從來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她該怎麼救他!?
    可她若是救不了他的話……
    白糖糕這會兒跑回到沈流螢腳邊,正用小爪子緊緊地抓著她的裙角,毛茸茸的身子竟在隱隱發顫。
    沈流螢蹲下身,用力揉揉白糖糕的小腦袋,沉聲道︰“沒事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失去這個兄弟的。”
    沈流螢說完,站起身朝床榻方向走去。
    站在門檻外的葉池玉仍處在震驚中,方才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好像是……葉柏舟!?
    此時,如丟了魂一般、渾身沾滿了葉柏舟血水的衛璽朝屋子慢慢靠近。
    ☆、237、救治葉柏舟之法
    白糖糕在看到衛璽時,它兩只長耳朵瞬間立了起來,那雙黑豆兒一般的圓眼楮陰沉沉的,而後只見它用它短短的毛茸爪子使盡全力將敞開的門扉給關上,將震驚不已的葉池玉以及失魂落魄的衛璽關在了門外。:::3
    衛璽沒有上前將門推開,她甚至沒有走到屋子的廊檐下,而只是停在了院子中,怔怔地看著緊閉的屋門,面無一絲血色,偏偏她衣裳上的血腥紅得刺眼。
    葉池玉將雙手攏成拳,方才那個渾身是血的人的確是惡毒妖人葉柏舟,雖然不知究竟是誰將他傷成了那樣,但那麼重的傷,應該……活不了吧?
    不過,沈流螢方才與那只兔子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是要救葉柏舟!?
    她有本事醫治好姐姐的肺癆,或許很有可能醫治得了葉柏舟!
    她……她怎麼能醫治葉柏舟那個十惡不赦的妖人!
    不,不行,他必須阻止她救治葉柏舟,他必須想辦法阻止她,可那個瞎眼男人在屋里,他根本就不是那個瞎眼男人的對手,他該怎麼辦!?
    葉池玉死死盯著葉柏舟的屋子看,將雙拳攏得緊緊的同時將下唇咬得用力,片刻後,只見他往後轉身,飛快地沖去了院子。
    他在經過衛璽身旁時擰眉看了她一眼,跑開了。
    屋子里,雲有心將葉柏舟放到床榻上後慌得根本不知自己眼下該做什麼才是好,只是慌亂地“看”向沈流螢。
    沈流螢看著面上寫滿了慌亂的雲有心,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冷靜道︰“七公子別慌,你且先坐下冷靜冷靜。”
    沈流螢邊說邊在床沿上坐下身,抬手輕搭上葉柏舟的手腕。
    白糖糕則是跳上床榻,蹲坐在葉柏舟的枕邊,小爪子將身下的被褥抓得緊緊的,小身子繃得僵直,一瞬不瞬地盯著沈流螢為葉柏舟診脈的手看,好像如此才能讓它沒那麼慌亂似的,可見它與雲有心一般,緊張不安到了極點。
    然,沈流螢搭在葉柏舟手腕上的手卻久久沒有拿開,她亦沒有抬眸與白糖糕還有雲有心說上一句話。
    因為,她還沒有想好應該如何與他們開口。
    因為,葉柏舟的脈搏已經完全停止,他的身子,正在一點點變冷。
    沈流螢的沉默讓本就坐不踏實的雲有心不由得緩緩站起了身,白糖糕更是蹭到她身側,將前爪搭在她的腿上,昂著腦袋愣愣地盯著她看,毛茸茸的小爪子有些不由自控地顫抖著。
    沈流螢此時有些不敢看白糖糕的眼楮,是以她不僅沒有抬眸,反是輕輕閉起了眼。
    白糖糕瞧著她閉起眼,倏地將她的裙裳揪緊。
    沈流螢則是將手搭到白糖糕腦袋上,輕輕撫著,一邊輕聲道︰“別慌,別慌,我說過不會讓你失去這個兄弟,我就一定要做到,容我想想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白糖糕抬起爪子抱著沈流螢的手,抱得緊緊的。
    就在這時,沈流螢忽听她腦海里正有人在與她說話,是墨裳縹緲幽然的聲音。
    “吾之部分詭醫之力已渡化為汝自身力量,汝之心需先靜,方知汝當如何做。”墨裳縹緲的聲音像一陣微風,從沈流螢腦海里輕輕拂過,拂走她的不安與緊張。
    少頃,沈流螢睜開眼,再一次揉揉白糖糕的腦袋,用肯定的語氣對它道︰“我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有辦法。”
    這一次,沈流螢的這一句話是直視著白糖糕的眼楮說的,語氣堅定,神色冷靜。
    說罷,只見她再一次抬手搭上葉柏舟的手腕,再一次診他那明明已經停止了跳動的脈搏。
    雲有心不安地站在床榻前,哪怕再如何緊張,他都沒有出聲打擾沈流螢,只是安靜地等待她的答案。
    而沈流螢這一次重新為葉柏舟號脈不再如方才一般除了死脈再感覺不到其他,她能感覺到他雖然漸漸變冷的身子里血脈仍有溫度,這般的話——
    沈流螢目光微凜,只見她將手從葉柏舟手腕上拿開後將右手掌心用力按在他的心口上,同時用左手扣住他的兩邊顳 ,將自己的精氣渡給他。
    一小會兒後,沈流螢飛快地將自己的雙手收回來,畢竟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將自己的精氣全都渡給他,這般的話不僅救不活他,並且還會搭上她的半條命,得不償失,她只能將她能給予同時又不會對她性命造成傷害的少許精氣渡化給他,且先保住他體內血脈溫度不至冷透,若是冷透了的話,想要救他便會更加困難。
    至于接下來——
    “七公子,葉公子在這府中可有可信之人?”沈流螢看向雲有心,道,“若是有,可否帶來讓我見上一見?”
    沈流螢莫名的問題讓雲有心怔住,然他卻什麼都沒有問,因為他只需知曉她這麼做定然是有她的理由,這就足夠了。
    雲有心默了默後沉聲道︰“還請弟妹稍等。”
    雲有心說完,轉身便往屋門方向走,腳步匆匆。
    他要去找的人,是方才將葉柏舟帶回來的那個啞巴家丁,這是他在這府里唯一感覺得到對葉柏舟忠誠且真心的人,哪怕他是一個啞巴。
    他雖看不見,但他對人的感覺向來敏銳,那個家丁雖說是個卑微且沒有絲毫武功的下人,但他感覺得出他方才來找他時的那種驚慌失措絕不是假,他是真的擔心柏舟,所以才會那般緊張惶恐。
    而就在雲有心將白糖糕方才關上的屋門打開時,那個啞巴家丁便急急沖上前來,嘴里呃呃有聲,一邊慌張地用雙手比劃著什麼,好似在問“王爺怎麼樣了”。
    雲有心在听到啞巴家丁喉間發出的聲音時愣住了,因為他沒有想到這個家丁竟來到了院中等待,等待葉柏舟的情況。
    “你若是關心你家主子的情況,那便進屋來吧。”雲有心輕聲道,家丁睜大雙眼,有震驚還有感激,竟是感激得當場給雲有心跪下,朝他咚咚咚磕了三記響頭,好像讓他進屋見葉柏舟一眼是對他天大的恩賜是的,磕了頭後才站起身跑進屋里。
    雲有心本是要制止他朝自己下跪磕頭,誰知這家丁磕頭的動因為激動而快極,根本就不給他阻攔的機會。
    待家丁跑進屋里後,雲有心“看”一眼仍舊失魂落魄站在院中的衛璽,本想說什麼,終是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問,而是重新將門闔上。
    在不知柏舟究竟何時能醒來的情況下,還是先什麼都不說的好吧。
    屋內沈流螢見到啞巴家丁的時候第一個問題便是問他道︰“你是翎王爺的什麼人?”
    “啊……啊啊啊……”家丁指指自己又指指床榻上的葉柏舟,緊張地朝沈流螢比劃著什麼,雲有心此時道,“便是這位小兄弟將身受重傷的柏舟帶回來,否則我也不會見到柏舟,甚至不知何時才會再見到他。”
    沈流螢一瞬不瞬地盯著啞巴家丁的滿是緊張的眼楮,與此同時,只見她的周身忽有繚繞著濃白的霧氣,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然這白霧卻又在白糖糕與家丁震驚的一瞬間盡數散去。
    霧氣散去的剎那,不僅是家丁震驚到了極點,便是白糖糕都驚得睜大了黑豆兒眼楮怔怔盯著沈流螢看。
    只因此時此刻的沈流螢,竟不再是她原本的模樣,而是葉柏舟的模樣!不僅是模樣一模一樣,便是衣著打扮都一模一樣!
    沈流螢則是抬手撫了一把自己的臉,沉聲道︰“很好,你沒有騙我,你對翎王爺,的確忠心。”
    沈流螢話音才落,只見方才那一團濃白的霧氣又忽然出現將她籠罩,頃刻散去後她便變回了她自己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曾在白府發生過,就在她醫治白老夫人的怪病時候。
    她之所以會變為葉柏舟的模樣,僅僅是因為她依照啞巴家丁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人而幻化成的模樣而已,她在幻化做葉柏舟的瞬間,她甚至能知曉家丁心里的全部活動,如此足以證明,他對葉柏舟,的確忠心。
    因為此時在這周北的翎王府里,在人人都恨不得將葉柏舟殺之而後快的地方,她需要一個信得過的能給她搭把手的人,畢竟眼下變成了白糖糕的長情不可用,她若要走動時必須有雲有心在這屋里守著葉柏舟,院子里那丟了魂的衛璽不添亂就行,她不指望她能幫得上什麼忙。
    “呃,呃呃——”而見了驟變成葉柏舟模樣又瞬間恢復原貌的詭異沈流螢,啞巴家丁非但沒有害怕地逃走,哪怕再震驚再害怕,他還是站在這屋里,不安地看向床榻上滿身是血的葉柏舟,喉間呃呃有聲,顯然是想要知道葉柏舟的情況。
    “死不了,別問了。”沈流螢面色沉沉地看家丁一眼,家丁立刻不敢再出聲,而是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站著,沈流螢則是重新坐回到床沿上,她本是想讓雲有心幫她將葉柏舟身上的衣裳脫下,可看著他慌亂不已已根本不能冷靜的模樣,她還是作罷,是以對啞巴家丁道,“替翎王爺找身干淨衣裳來,然後打一盆干淨的水來。”
    家丁用力點點頭,趕緊照辦。
    沈流螢則是將葉柏舟身上的血衣解開,脫下,扔到地上,而後將自己的右手掌心貼到他滿是血的身子上,貼到那被葉銘佑捅出的深深傷口上,只見在她微微生光的掌心下,葉柏舟皮肉里的傷口慢慢愈合,只听她一邊沉聲道︰“他傷得太重,五髒六腑全都傷得無可救藥,加上他全身經脈本就大動過,他的身體已不能再這般直接承受我的治愈之力,所以我暫且只能讓他的傷口愈合,而無法修復他被傷得已然無可救藥的五髒六腑,以及他傷口愈合後的這些疤痕,我暫也沒有這種能力抹去,只能留著,至于他臉上的傷也一樣,愈合可以,但是疤痕也去不掉,眼球也已完全壞死,即便醒來,他這右眼也將再看不見。”
    雲有心站在沈流螢身旁,听著她聲音沉沉的話,不安的心亦沉沉的,白糖糕則是蹲坐在葉柏舟身旁,用小爪子用力抓著他的手。
    “只要柏舟能醒過來,就好。”雲有心顫聲道,“但……弟妹可否告知,柏舟當如何才能醒得過來?”
    沈流螢並未回答雲有心這個問題,反是問他道︰“七公子,依你之見,你覺得當需多久,外邊的人便會全都知道葉公子重傷一事?”
    雲有心沉默,少頃後道︰“至多兩日。”
    “兩日……”沈流螢眼神陰沉,“這便是說,兩日內我必須讓葉公子醒過來。”
    否則七公子一人根本不可能護得了葉公子周全,若是這個呆貨在的話還好,偏偏她還不知他何時才能從白糖糕的模樣變回來。
    這般想著,沈流螢將掌心貼到白糖糕的心口嘗試讓它變回長情的模樣,可惜毫無反應。
    就在這時,啞巴家丁端了一盆干淨的水來,沈流螢一邊用帕子將手擦淨一邊站起身,對雲有心道︰“七公子,你且將葉公子身上的血水擦淨,再替他將干淨衣裳換上,我需出去一遭,稍後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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