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所以打招呼的是七家人,但卻並沒有定下先後順序,哪一頭是誰的。而是由主家定下一個時間,天未明時眾人便齊聚其家,摸著黑自己到圈里去抓,至于抓到什麼樣的,那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第二天一大早,齊老三就帶著石頭出發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天光大亮,兩人才回來,身上看著有些狼狽,面上卻是喜氣洋洋,顯然運氣很不錯。
    據齊老三說,這都是石頭的功勞。主要是他年紀小,其他人都只將齊老三當做競爭對手,幾個大人在圈門口擠成一團的時候,石頭成功的越眾而出,第一個進入豬圈。而且在豬被驚散之前,就眼疾手快抓住了最大那只的耳朵,成功的將之逮了回來。
    家里養著一頭豬,日常剩菜剩飯,刷鍋水之類便有了去處,免得連扔都不知道往哪里扔。
    胡屠戶人脈廣,認識得有在城中賣肉的,經常殺了豬給他們送去,村子里的人便也跟著沾光,並不愁找不到買家。所以村子里稍微有余裕的人家,都會養上一兩頭豬,也算是稍微貼補一下家里。
    所以齊家這頭豬也並不打算養來自己吃,而是預備到月半或者中秋時賣出去。
    至于過年要用的豬,周敏預備到端午的時候,再抓兩只回來養著。一只備著過年,而另一只,她準備冬天時手里有了余錢,邱五爺那里圖紙也出來了,便請人開始動工,到時候少不得要消耗些肉菜之類。
    這一日天氣瞧著有些陰沉,齊老三和石頭回來的時候,周敏和安氏還在看天色,揣測今日會不會下雨。哪知兩人一回來,天上就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了。
    齊家目前並沒有太著急的活兒,倒也不用冒雨出門去勞作,索性留在了家里。
    不過這場雨下得並不大,到午後便停了,天上又出了幾分晃晃太陽——也就是俗稱的多雲天氣,太陽隱在厚厚的雲層之後,只間或透出一點光來。
    第二天一大早,冬嬸就過來請他們去打椿菜。
    冬嬸家門前有兩株香椿樹。因為長得極高,即便架著梯子,也不夠這棵樹的一半,而樹木修剪得筆直,也沒有枝丫可供攀爬,所以想要這最新鮮的椿菜芽,便只能站在梯子上,用竹竿將之打下來。
    雖然只有兩棵樹,但這工程量也著實不小。而且椿菜這東西也就是吃個新鮮,不能久放,所以冬嬸邀請了好幾戶人家一起過來幫忙。眾人一邊忙碌一邊說笑,一上午就將這頭茬香椿芽給打了個干淨,一家分了一小籃子,各自帶回去了。
    周敏雖然也跟著湊了個熱鬧,但等到香椿芽帶回來,安氏用它做菜時,她卻又遠遠的避開了,因為實在不太習慣那股香氣。
    事實上周敏不喜歡一切太過濃烈的香氣,上輩子時就連聞到別人身上過濃的香水都會覺得犯惡心,不停的打噴嚏。這毛病不出意外也帶到這里來了。幸而這里是農村,自然清新的香味更多,所以這個毛病也就一直沒有顯出來。
    這會兒她蹲在門口的台階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噴嚏,一邊打噴嚏一邊揉鼻子,揉得鼻尖頭紅了。
    石頭跟她蹲在一起,擔憂的看著她,“要不我讓娘別弄了,直接扔掉吧。犯不上為了一頓吃的讓你受這個罪。”
    “不用……阿嚏!”周敏連忙擺手,“也就是這麼一頓,忍忍就過去了。阿嚏!”
    “那今天的飯你怎麼吃?”石頭皺著眉頭問。
    這真是個好問題。
    這香椿是別指望她吃了,而且屋子里里外外都是這個味道,估計要很長時間才能散,不管什麼東西拿到屋子里,就都會沾染上,簡直無法可想。
    “算了,我出去看看哪家不做椿菜,去蹭個飯。”周敏想了想,索性道。
    石頭想了想,道,“方才在冬嬸家時,我恍惚看見阿秀姐的爹娘都出門了,她這會兒該是一個人在家。上回阿姐你不是還說等槐花開了要烙餅嗎?我記得前兩天看見阿秀家門口的大槐樹已經打了花苞,昨天下雨,這會兒說不定已經開花了呢?”
    “那就去她家。”周敏站起來,想了想問石頭,“你跟我去還是留在家?”
    “我還是跟著你吧。”石頭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是很喜歡香椿的味道。”
    胡說八道,剛才安氏回來的時候可是說過這東西他最喜歡的。不過周敏沒有拆穿他,兩人站在門口朝屋里喊了一聲,然後就直接出門了。
    阿秀的爹娘果然都不在,她自己正坐在窗下繡一張手帕,見周敏來了,不由又驚又喜。
    周敏則是先將那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槐樹打量了一番,確定最頂上已經開了簇簇白花,這才將視線轉到阿秀身上,“在做什麼呢?這個時辰了還沒準備午飯?”
    “我爹娘還沒回來呢。”阿秀道,“等我繡完了這片葉子再說。”
    “那你繡著吧。”周敏左右看了看,問,“對了,你家里有面粉嗎?”
    “好像有,我去看看。”阿秀說著放下手里的針線,進了堂屋,不多時提著一小袋面粉回來,周敏看了看,最多兩三斤的量,用來嘗嘗鮮估計沒問題,但要做一頓午飯,那就大大不足了。
    “你要這個干什麼?”阿秀問。
    周敏說,“我娘在炒香椿,那個味道太濃了,我不喜歡,所以打算到你這里來烙槐花餅。不過這些面粉只怕不夠。這樣,咱們在這里摘槐花,石頭回去把家里的面粉拿過來。”
    “我們三個吃怎麼都夠了吧?”阿秀打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周敏無奈,這姑娘心真大,“那你爹娘呢?待會兒他們一回來,看到我們三個吃得熱火朝天,一問卻根本沒給他們留?”
    “咳……”阿秀丟下面粉袋,“那我去搬梯子!”
    槐樹的枝干上長著刺,所以摘取槐花的時候,必須要小心翼翼。兩人看了半天,才選了一個地方架上梯子,爬上去開始摘。
    周敏選的都是最頂上的那些剛剛開花的,一串一串摘下來擺在提籃里。
    眾所周知,花朵長得那麼好看,又散發著迷人的芬芳,是為了吸引各類昆蟲來為他們授粉,槐花也不例外。而且這家伙不光吸引蜂蝶,還尤為吸引螞蟻和一種小蟲子。好在現在剛剛開花,這些客人都還沒有光顧過,花朵看上去非常新鮮。
    湊得近了,槐花的香氣撲鼻而來,讓周敏被香椿折磨了一個早上的鼻子頓時好過了許多。
    摘了一籃子槐花,看起來差不多了,她才小心的從梯子上爬下來。阿秀撲過來,抓住一串槐花,直接用嘴巴咬下一朵嚼了嚼,點頭道,“很甜。”
    周敏也跟著嘗了一朵。這花也可以就這麼生吃,味道同樣很好,只是吃得多了容易上火流鼻血。
    阿秀家不像周敏家自己有一口井,只能每天早上到大水井里去挑水,儲存在水缸里使用。這會兒兩人將槐花摘下來,從缸里舀了水出來漂洗了幾遍,然後用筲箕控在一旁。
    周敏從來到這里之後,認識了許多新東西,這筲箕就是其中一例。這東西跟撮箕有些相似,用竹條細細的編制而成,但口是收著的,腹部也更深一些,專門用來控水。跟後世洗菜藍里面開了洞的那一層功能差不多。
    這會兒石頭也已經將面粉取來了。周敏倒出半盆面粉,倒了水開始調和,等到面粉被調成勻淨的糊糊,剛好有些粘筷子的程度,便將槐花都倒進去拌勻。槐花本身的香氣已經足夠,所以她甚至連糖都沒放。
    因為用的是阿秀家的油,而且烙餅不同于炸餅和煎餅,本來也不需要那麼多的油。所以周敏直接摘了一把槐葉,洗淨之後團成一團,直接用它沾著油在鍋底打了一遍,然後便用勺子將面糊舀了倒進去,一勺一個餅,大小正好合適。
    便見周敏兩只手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抹油,一會兒倒面糊,一會兒將一面烙好的餅翻過來烙另一邊……但即便如此,周敏的動作也絲毫不亂。
    沒一會兒,第一個烙餅出鍋,周敏直接遞給了阿秀,“嘗嘗看。”
    槐花被烙熟時,整個屋子里已經彌漫著淡淡的香氣了。咬一口餅,那種獨特的香氣便直接在口腔中彌漫開。因為餅還很燙,所以阿秀一邊吃一邊哈氣,連說話都顧不上,只是沖著周敏豎了個大拇指。
    周敏微微一笑,將第二個餅遞給石頭。
    然後她自己在烙餅之外,居然還抽出時間,也夾了一個餅叼在嘴里。
    三人甚至沒等餅都出鍋,就這麼圍著大灶吃了個肚兒圓。阿秀意猶未盡的揉著肚子道,“真過癮,我以前都不知道槐花還能那麼吃。敏敏,要不你明天再來烙?”
    “明天再說,但多半要上山。”周敏笑著道。
    雖然三人吃飽了,但盆里的面糊還剩下許多,算算時間鄭大叔和大嬸也就該回來了,所以周敏一邊說一邊繼續嫻熟的烙著餅,預備他們回來吃。
    等到最後一點面糊也用完,周敏將所有的餅都夾出來裝好,才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餅當然是很好吃沒錯,但是做一回所費的功夫也不小。所以這種東西,也就是當季節的時候吃一兩次嘗嘗鮮,別的時候周敏也沒心思去弄。
    外面的太陽很好,三人吃飽喝足,坐在台階上曬太陽。阿秀手里還捏著她的針線,卻根本沒動,至于周敏,直接靠在了牆上。——阿秀家的房子是木板房,不是土牆房,倒是不用擔心蹭髒了衣服。
    石頭坐在最下面的那一級台階上,從槐樹上摘了一片大葉子,放在嘴里吹,居然還真的吹出了曲調。
    調子很單調,就那麼一個小節,不停的循環往復,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律感,所以並不讓人覺得枯燥,反而听了之後心情會慢慢放松下來,那種感覺,就像自由自在的徜徉在山水之間,輕松自在。
    直到這片葉子被吹破了,石頭停下來,周敏才陡然驚醒。
    “石頭,你這一手跟誰學的,我以前怎麼沒听過?”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的問。
    “跟冬叔學的。”石頭說,“我只會這個,冬叔吹得好。”
    “這個就很好了。”周敏也來了興致,站起來去摘了一片葉子,放進嘴里一吹,葉子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噗”的響聲,倒把周敏自己給嚇了一跳。
    “不是這樣吹的。”石頭過來指點了她一番。
    但周敏按照他的說法去吹,吹出來的也還是“嗚——”“嗚——”的單調聲音,根本不成曲調,完全可以說是噪音。
    “看來我在這上面沒什麼天賦。”周敏也不在意,將葉子丟開,興致勃勃的問石頭,“你還會什麼?”
    “還跟人學過一點 哨。”石頭說著,拇指和食指屈起來彎成一個圓形,然後放進嘴里一吹。這動作看起來有點像周敏電視里看過古代人召喚馬匹的那種 哨。不過石頭真的吹出了調子,還是他之前吹的那個小節,但與樹葉截然不同的音色便從他的唇齒間流瀉而出,又是另一種感覺,仿佛縱馬輕馳,快意放肆。
    周敏忽然意識到,石頭居然在音樂上很有天賦。
    這只是簡單的 哨和樹葉,如果是橫笛呢?簫管呢?更甚者,琴箏琵琶呢?
    將來有機會,或許可以讓他學一下這方面的東西。音樂可以陶冶情操,又可以算是一種娛樂,學一學不是壞事。
    盤算著家里的午飯應該吃完了,周敏和石頭這才向阿秀告辭回家。
    走到路上時,正好看到有人趕著牛從旁邊走過,周敏不由問,“石頭,你知道村里哪家有小牛犢嗎?”
    “老費叔家就有。”石頭立刻猜到了她的意思,眼楮發亮的問,“咱們家要買小牛犢了?”
    “是啊。”周敏點頭。每次犁地都要去別家借牛,十分不方便。以後他們家的地只會更多,而村里的耕牛有限,排隊等著借的人不少,時間上根本安排不開。索性自己養一頭,買一歲左右的,養上一年,到明年時就勉強可以下地開犁了。
    石頭顯得很興奮,站住了腳道,“敏敏,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老費叔家看看去?”
    “也行。”周敏本來想說叫上齊老三一起,但又想著不一定立刻就買,他們先去看看也沒什麼關系,便點頭答應了。
    兩人轉身往齊老費家走。
    地主家的房子自然與別人不同,是村子里難得的石頭房子,因為石牆的承重能力遠比土牆更高,所以也更加高大軒敞,又不像木板那樣容易在風吹日曬中變得陳舊,反而顯得十分厚重,一望而可知這家人的底蘊。
    身為地主,齊老費自然是不用親自下地干活的,這會兒自然也在家里。見了兩人,便笑眯眯的道,“這可真是稀客,快進家里來坐!”
    “就不坐了,老費叔,我們是想過來看看你家里的小牛。”周敏道。
    “怎麼,要自己養牛的?”齊老費點點頭,“也是。你們家買了這麼一片山地,總不可能一直借牛用,早晚是要自己養的,晚不如早!”一邊說一邊招呼兩人跟著他,轉到了後面的牛棚。
    齊老費家一共養了兩頭公牛,一頭母牛,還有三只小牛犢,將牛棚佔得滿滿當當。他領著兩人走到關著小牛犢的地方,轉頭道,“你們自己看,看中了哪一頭,給你們算便宜些。”
    牛棚里的光線比外面暗一些,氣味也不太好聞,周敏站在門口往里一看,便見三頭小牛犢中,最大的那一頭已經快有成年的牛那麼高了,最小的那一頭則只到母牛的一半。這兩只毛色都與母牛相似,是比較淺的棕黃色。剩下的那只個頭在二者之間,毛色則是比較深的棕色,或者應該說是蜜色、栗色。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周敏的視線,那頭栗色的牛忽然掉轉頭看了過來。
    它的眼楮大且明亮,在昏暗的牛棚里有種微微發光的感覺,看上去溫順極了。周敏本來應該選那頭更大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視線就是一直停在它身上。
    挑選伙伴也是要看眼緣的,一頭牛的壽命短則二十年,長則四五十年,相互作伴的時間長著呢,自然要選自己喜歡的。
    “老費叔,中間這頭是什麼價錢?”周敏開口問。
    齊老費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要這頭大的。養到冬天就能穿鼻繩了,明年開春正好下地。”他說了這麼一句,但也沒有忽略周敏的問題,“中間這頭,你給三千錢吧。”
    周敏知道這個價錢必定是往便宜里算了,想必齊老費也是想跟自己結個善緣。畢竟的確是因為她的緣故,齊世雲才能順利在縣衙里更進一步,那是多少個三千錢都無法比擬的。
    所以她也沒講價,點頭道,“好,我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如果要的話,這兩天就過來牽回去。”
    “行。”齊老費道,“要是錢不湊手,我也給你留著,或者先牽回去,夏天時再付錢都成!”到了夏天,周敏地里的土豆就該成熟了,倒手一賣,多少錢沒有?所以齊老費根本不擔心她給不起價錢。
    從齊老費家出來,石頭才問,“阿姐你喜歡神色的那頭小牛嗎?我也是看它最好,可惜小了一點。”
    “這倒無所謂,反正都要養一段時間。”周敏道,“這牛若是買回來,也給你照看,如何?”
    “這當然好。”石頭道。
    家里的雞和兔子多半時候都是他在侍弄,經驗豐富,加上一頭牛當然不是什麼問題。再說石頭自己也喜歡,照看的時候必然會盡心。
    听說兩人出去一趟就定下了一頭小牛犢,齊老三雖然有些驚訝,但想了想,也道,“自己養一頭牛的確方便許多。既然如此,那就找個時間去牽回來吧。”家里條件逐漸好起來,這些必備的牲畜、農具之類,都要慢慢添置起來,至于早晚和順序,反倒無關緊要了。
    事情定下來,下午一家人便將山牆旁邊去年搭起來的棚子騰了出來,打算暫時將小牛安置在這里。
    第二天,齊老三便帶著石頭去老費叔家,將那頭周敏看好的小牛犢給牽了回來。
    在牛角上系上繩子,將之拴在棚子里之後,周敏滿意的轉了一圈,對石頭道,“給它取個名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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