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他松開了手，後退了幾步，抱臂，微微頷首︰“這次姑且看在你很好的愉悅了本王的份上放你一馬，但你不要得意忘形。”
“若是下次再犯，本王定會立即取走你的性命。”
“現在，”他笑了笑，指了指我的身後，道，“就去見證本王先前許諾給你的內幕一角吧。”
“果然呢，接下來就是我們了嗎。”
聞言，美狄亞嘆息一聲︰“真是抱歉了，伊阿宋大人，或許你的理想就要到此為止了，我……”
“你在說什麼啊，美狄亞？”伊阿宋一臉驚愕地看向了少女模樣的caster，用力地瞪大了雙眼，“聖杯還在我們手里，只要能逃走的話，我們就還能重新召喚從者，比赫拉克勒斯更加強大的英靈，這樣的話……”
“可是我們已經逃不掉了，而且對方的御主還是近似于從者殺手那樣的存在，”美狄亞搖了搖頭，然後朝著伊阿宋露出一個繾綣的微笑，“雖然我身為一個柔弱的caster，只會治療和防御，但就算如此，我也會一直保護伊阿宋大人到最後一刻的。”
“是嗎，美狄亞……你！”
“什麼，美狄亞他竟然把聖杯……”大衛驚叫出聲。
先前一直溫柔地守候在伊阿宋身後的少女緩緩抽回自己刺向伊阿宋胸膛的手，將聖杯扭轉著塞入對方的傷口。
“美狄亞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伊阿宋的話語被吞沒在從他口中溢出的鮮血中，他狠狠地咳了幾聲，捂著自己的傷口踉蹌著腳步後退了幾步，手指嵌進聖杯的邊緣，卻又不敢使勁將其從自己胸前的血洞中扣出。
“當然是為了保護伊阿宋大人啊。”
美狄亞垂下沾滿鮮血的手，面上微笑依舊︰“因為伊阿宋大人是那麼的天真啊，天真到認為把女神獻祭給約櫃就能稱霸世界，啊，當然……”
少女輕呼一聲，顫了顫指尖，擺出了一副認真的表情︰“如果世界毀滅了，什麼都沒有了，那麼伊阿宋大人也就是最強的了，這也並沒有錯啊。”
“所以美狄亞是知道的嗎？把尤瑞艾莉獻祭給約櫃就會毀滅這個特異點的事情。”我喃喃道，“但是……”
“所以說啊，這到底是誰告訴伊阿宋的，只要得到女神和約櫃就能掌握全世界這件事。”大衛站在我身旁，拖長了聲音向對面發問。
美狄亞搖搖頭，苦惱道︰“真是對不起呢，我被剝奪了回答這問題的權利，畢竟是作為魔術師而敗在了那位大人的手下啊。”
不過她也只是為難了一息的時間，下一秒，這位背叛的魔女就迅速而果決地舉起了手中的權杖，仰天高呼道︰“那麼，就讓我依照強制令文執行最後一項的命令吧……”
“降臨吧，位列三十的海魔佛鈕司！”
“啊啊啊——”
隨著美狄亞吟唱的完畢，在一旁苟延殘喘了幾許的伊阿宋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呼，他尖叫著捂住自己的傷口，眼珠瞪的幾乎要掉出眼眶。
“好疼，好疼……美狄亞，美狄亞快治愈我……”
伊阿宋的呼喊聲漸漸變得無力，身形也漸漸傴僂下去，呼吸所帶起的肢體起伏開始慢慢地變得微弱的同時，他的身體開始有節奏地閃爍起一陣又一陣的白色光芒。
那片光越來越強，越來越強，到了最後的時候竟然完全淹沒了他的全身，並開始迅速地延展、伸長。
待到光芒散去，在場眾人皆被自己眼前所見到的景象給震驚到了。
身形嬌小的caster依舊站立在阿爾戈號上，但她身旁的伊阿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巨大的、形似于章魚觸角一樣的柱子。
“啊！那是什麼啊，好惡心！達令救我！”
月神第一個驚叫出聲。
“這就是你所說的內幕？”我厭惡地皺起眉頭，飛速地調轉視線看向一旁的吉爾伽美什，卻見到對方在看到這樣的怪物後依舊神色不變，甚至在看到我扭頭看向他的時候，還十分愉快地挑了挑一邊的眉毛。
“剛剛美狄亞說了什麼？‘海魔佛鈕司’，這是魔神柱？”
我又立刻轉回頭去看那物。
“所羅門王召喚出的是柱子而不是惡魔嗎？魔神柱就真的都是柱子？！”我驚道，“上面還長滿了類似于眼楮的東西……唔啊不不不，那就是眼楮嗎？”
“魔神柱、魔神柱……如果那個就是魔神柱的話，那美狄亞口中的‘那位大人’……就是所羅門嗎？！”
我著聯想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扭頭去看站在一旁的大衛。
“魔神柱是這樣的？”我問他。
“不，我不知道，我不負責召喚術這一塊的。”大衛面色復雜地看著對面，“不過如果真是那孩子的召喚物的話……他的品味也有夠糟糕的。”
“管它到底是什麼東西，打敗就行了吧。”德雷克船長從後頭擠上來，一把推開站在最前面的我和大衛，豪邁地一腳踏上船舷，“是敵人就殺死它，就是這麼簡單！”
“的確，”我向德雷克船長點點頭，決定把腦內的一堆推測暫且擱置下來。
“那麼，英雄王……”
“噌——”
我話還沒說完，一扇小小的巴比倫之門就在我面前突然敞開，從中掉出了一張裝飾精美的良弓。
我下意識地就伸手接住那件從王之財寶中被提取出來的寶具，然後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一旁的吉爾伽美什。
“本王乏了，這礙眼的東西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吉爾伽美什打了個哈欠，朝我擺擺手︰“不要讓我等太久，快去。”
我有些無奈。
“雖然很感激……但你給我把劍也好啊，為什麼是弓？”
對方一臉古怪地瞥了我一眼，理所當然道︰“你們巫女不都用弓驅魔的嘛。”
原本即將要跟著德雷克船長向前沖鋒的大衛在听到了這句話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有些尷尬地看了他一眼，得到了對方一個十分做作的左顧右盼。
“其實，我不是……”
“本王說你是你就是，不要廢話，趕快去！”
和英雄王辯解是一件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我乖乖閉上嘴巴，撥了撥手中這張弓的弓弦。
想當年在父親家族開的神社里幫忙的時候，我也有學過一陣子的射箭，技術算不上好，但至少引弦出箭還是沒問題的，如果把那所謂的魔神柱當做目標物的話，按照我的水平，應該是不會脫靶的。
我深吸一口氣，將右手手心在緊繃的弓弦上一蹭，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西方魔術體系中所說的魔力和東方咒術理論中所提及的靈力在本質上其實都是一樣東西，就是生命力，雖然東西方術式在使用方法和效果上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但只要把握了推動其產生的實質，就能輕易地在兩套截然不同的體系中自由轉換。
啊，雖然我說著容易，但這其實還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畢竟我所學的東方咒術要求使用者保持靈力的純淨，而大多數魔術師都習慣于吸取外界大源的魔力並將其儲存在體內。
後者的做法勢必會對自身造成污染，其產生的後續一系列問題表現在修習咒術上的形式中，最嚴重也發生最頻繁的情況就是，他們根本無法啟動術式。
而我……不，還是不要再想下去了。
如此不適合修習魔術的體質卻在日本的本家受到大肆追捧，並被奉為最上等的肉體，還因此差點被拐去當神官神子什麼的……此等黑歷史還是永遠被我埋藏在心底好了。
一回憶起當初第一次來到日本時，被父親強拉去家族神社時候的場景，我就不僅惡心到想吐。
我搖了搖頭，把那些不好的記憶驅逐出腦袋，輕聲念動咒文，將從手心流淌而出的鮮血化作一支鋒利的箭，搭在弓上。
因為之前已經受到了兩只聖杯的強制融入，在盯著血箭箭尖進行瞄準的時候，我突然就有些不確定，那些外來的靈力會不會對這支破魔箭的效力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不，既然之前已經成功地侵蝕了赫拉克勒斯的靈基，那就說明我的術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靜心、靜心。
我閉了閉眼，在心底給自己打足了氣後，發力張弓。
此時，正逢對面的魔神柱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嘯，美狄亞高舉魔杖，高聲吟誦出治愈的咒語。
迎著對面眾多寶具解放所掀起的亂流，我決絕地松開引弦的右手，同時默念出破魔箭的最後一道咒令︰
“破滅吧，一切非屬世間之物，此乃汝之終結。”
第49章 未竟的約定
血色的箭矢在離弦後才展現出了其真實的面貌，作為承載物的血液蒸被騰成一片紅霧，從破魔箭的內核外剝離開來，其所攜帶的最純淨的靈力則在空中化作一道疾電般的白光，直直地朝對船的魔神柱激射而去。
“快逃！”
最先感受到危險的月神大喝一聲，率先坐上自己的弓箭逃回黃金鹿號，余下的兩名archer也在听到了她的警告後迅速地采取了行動，避免了自己被破魔箭余威所波及的下場。
靈箭在擊中魔神柱的時候爆裂出了一片刺眼的光芒，其產生的沖擊波甚至影響到了黃金鹿號的停泊，在海上掀起了一陣滔天巨浪。
“消滅了嗎？”
阿塔蘭忒站在船頭的女神像上向對面眺望了一陣，隨即顫抖著嗓音回答道︰“……不，沒有！”
待到爆炸所激起的粉塵盡數散去，親眼見到了魔神柱近乎于完好無損的狀態之後，我的心中不由地“咯 ”了一下。
“是、是miss了嗎？”我有些不確定道。
“不是。”大衛從船舷上一躍而下，回到我的身邊，伸出手指向魔神柱的一側。
“美狄亞因為你的箭受了很重的傷，阿爾戈號亦遭到了重創……master你的攻擊並沒有落空。”
我順著他的手指向對面望去，十分輕易地就看見了美狄亞滿臉吃痛地跪倒在了甲板上的樣子。她靠近魔神柱的一側身體像是被什麼侵蝕過了一般，已經被化成了淺色的靈子。
看美狄亞的樣子，似乎還想要做些什麼來修補自己已經殘破不堪的身體。但她所有的努力不過是最後的掙扎罷了，破魔箭的術式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從者的靈基，分解他們的魔力，將他們徹底從世間驅逐。
“呼、呼……真不愧是從者殺手，這樣的能力……”美狄亞痛苦地喘息著，在面上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如果我不是從者，不是這幅模樣的話，或許還可以一搏……”
她的聲音隨著身體一起消散在空氣中。
“只是最基礎的咒術而已，”我輕聲道，“在我父親的本家，這是人人都會的技能……只不過他們的效力可能沒我那麼強而已。”
“但是……”我放下弓箭，皺著眉頭看向那根魔神柱。
在經受了幾名從者輪番的攻擊和一支破魔箭後，那物依舊沒有收到多大的損傷，其主體上所瓖嵌的眼珠甚至還在靈活地滾動著，機敏地看向不同的方向。
“好惡心。”我忍不住又重復了一遍先前對于魔神柱的糟糕評價，“所以說為什麼魔神柱真的是一根柱子的樣子，他們不應該是惡魔嗎？”
“只要是惡魔，就屬于可以除靈和治退的範疇……”我低頭撥了撥弓弦，沉思了片刻，道，“所以說，這個魔神柱根本不屬于生物，或者是靈魂的範疇麼？”
“又或者說，它其實就是此世的存在，所以破魔箭才會對它失效？”
不是生物，不是靈魂，又不屬于彼世，卻是所羅門的使魔……所羅門，魔術王……
我再一次看向了那根正在發出尖嘯聲魔神柱，依照著自己先前的推論，做出了一個大單的猜測。
“所以說，所謂的七十二魔神柱，其實是所羅門制造出來的人為的產物嗎？”
“算你還有點腦力。”
站在一旁觀望了許久的吉爾伽美什突然嗤笑一聲，開口道︰“這個礙眼的玩意兒不是生物，亦不是幽靈。它是魔術式，那個grand caster編織出來的魔術式。”
“grand caster？”我連忙追問對方，“那是什麼？特殊的聖杯戰爭中才會出現的職介嗎？”
“學會依賴我這點並沒有錯，但若是事事不加以思索就來求問本王，那你也未免太過于怠惰了。”吉爾伽美什一臉興味地勾了勾唇角，沒再對此多做解釋。
這是要讓我自己去思考的意思啊？我在心中如此慨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