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素雲塞了紅封給幾個嬤嬤和宮女,然後送她們出去。
    若澄趕緊叫碧雲把那對歡喜佛給收起來。碧雲剛才在旁邊一並听著,也鬧了個大臉紅。她是未出閣的姑娘,以前在宮中的時候也一直服侍若澄,並未真正接觸過男女之事。她心中好奇,又存著幾分探索求知的欲望,又看了那歡喜佛幾眼。
    若澄發現了,便說道︰“碧雲,你可是想嫁人了?”
    碧雲嚇了一跳,連忙用紅布把歡喜佛罩住,拿去放起來︰“王妃別打趣奴婢了。只是那嬤嬤說得玄乎,奴婢有些好奇。”
    若澄想那嬤嬤何止說得玄乎,還說什麼如臨仙境,骨軟筋舒,她一個都不信。她只是覺得,大概會很疼吧。
    素雲去送了宮中的嬤嬤回來,對若澄說道︰“李公公來了。”
    若澄換了身自己的衣裳,還是覺得這樣的打扮比較輕松自在。剛才那頭冠,壓得她脖子幾乎要抬不起來。她出去見李懷恩,看見李懷恩手里捧著一個盒子,身後還放著幾個大的木箱子,露出不解的神色。
    李懷恩說道︰“這些都是娘娘在世時給王妃存的嫁妝,王爺一直幫著保管,現在全數交給王妃,用作迎親時的添箱之用。”李懷恩將禮單交給若澄,然後又把手中抱著的盒子打開,里面全都是銀票,看起來數目不菲。
    “這是王妃的外祖姚家這些年交給娘娘和王爺用以養育王妃的錢,娘娘一分都沒動,全部存在錢莊里頭。王爺回京之後幫著放了利子,所以有了現在這些數目。原本就是想著等王妃出嫁的時候交給您的。”
    李懷恩說完,將木盒子塞進了若澄的懷里。
    若澄以為姚家這些年對自己不聞不問,沒想到竟然存了這麼多的銀子給她,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姚家如今還好嗎?”
    李懷恩想了想說道︰“王爺原本想將一切都告訴王妃的,但是王妃當時年紀尚小,錢交給您,您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您的外祖父在您尚在襁褓中時就離世了,那之後姚家雖然年年都送錢進京,但光景一直都不太好。王爺和娘娘幫襯了不少,但後來娘娘不在,王爺又去守陵,也實在顧不上他們。如今您舅舅一家,大概是在勉強維持生計吧。今年就沒有再給您送錢了。”
    若澄听了,靜默不語,只覺得手中這木匣子沉甸甸的。她還沒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一直以為他們兩個健在,卻因為跟娘斷了關系,而沒有再管她。沒想到兩位老人那麼早就離世了,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
    “王妃還有別的吩咐嗎?若沒有的話,小的就回去向王爺復命了。”李懷恩恭敬地說道。
    “王爺,他還好嗎?”若澄已經有小半年沒見到他了。
    “王爺一切都好,就是最近在籌備大婚的事情,有點忙。請王妃不用擔心,小的一直都在盡心伺候呢。”李懷恩笑眯眯地說道。
    若澄點了點頭,連忙讓素雲去拿了個包裹出來,交到李懷恩的手里︰“這是我做的一件披風。天氣冷了,叫王爺多添衣。”
    李懷恩抱著包裹,高興道︰“王妃真是心靈手巧。小的看王府以後都不用備繡娘了。”
    若澄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只說到︰“我隨便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若是王爺問起我,就說我一切都好。”
    李懷恩應聲離去,若澄又讓素雲和碧雲清點了箱子里的東西,一並入庫了。
    若澄不知怎麼處置姚家的這筆錢,朱翊深給了她,按理來說便是她的了。可是只要想到舅舅一家過得並不好,便生了打听他們現狀的念頭。
    而此時遠在京城的人都不知道,在紹興的姚家祖宅里,大門上早已經落了鎖,人去樓空了。
    第53章
    每年的聖節、冬至和正旦,都要舉行大朝會, 這是一年當中的盛事。屆時, 各地布政使和部分縣官會進京述職, 皇帝會臨御門听政。今年各地布政使和藩鎮遣使來謁。端和帝昨夜未睡好, 坐于御門之內, 精神有些不及。等鴻臚寺卿唱名畢,他揉著眉心道︰“貴州布政使為何不在班列?”
    鴻臚寺卿拜道︰“皇上,貴州布政使年前辭任, 一時還未找到接替之人。只等吏部重新指派人選。”
    端和帝面色陰沉,整場听政, 只讓官員五人為一班,各自論述。眾官員覺得戰戰兢兢, 天威難測, 措辭多次出現錯誤,鴻臚寺卿在旁小聲糾正,所幸皇帝也只是面露迷思,未有任何表示。等端和帝回到乾清宮, 坐于寶座之上一言不發。劉德喜試探地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心事?”
    “西南土司爭地,與朝廷指派官員互相不服, 內斗嚴重,禍及貴州。朕欲讓晉王前往貴州就藩, 震懾諸土司。”端和帝說道。土司即是當地的土官, 世代執掌一方, 在百姓中享有很高的聲望。在他們歸順朝廷之後, 一般只被任命為一個州的知州,統領幾百戶,屈居朝廷的知府之下,難免心生不滿。
    貴州與朵甘都司,雲南,廣西三地接壤,這三地的土司勢大,朝廷雖派重兵和流官壓制,但無得力之人,也是徒勞無功,屢生事端。
    劉德喜听了皇帝的話,連忙說道︰“可是皇上,晉王馬上就要大婚了,此時不可能派他去貴州就藩啊。”
    “那就等大婚之後去。皇子年滿二十必須就藩,這是祖制!你馬上去把內閣的幾個大臣都叫到乾清宮來,朕要立刻商議此事。”端和帝嚴厲地說道。他是皇帝,手中握著皇權,難道還不能決定屈屈一個親王的去留了!
    劉德喜怕帝王震怒,不敢再勸,連忙退出殿外,讓太監去傳幾個閣臣立刻進宮。
    晚些時候,朱翊深收到了一張從宮中傳出的字條,上面寫著皇帝要召閣臣商量朱翊深前往貴州就藩的事情。貴州乃是虎狼之地,端和帝已經越發沉不住氣,想要借此機會除掉他,或者干脆永遠地把他摒棄在權力中心以外,杜絕後患。
    朱翊深將字條放在蠟燭上燒毀,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沉思。他當然不能遠去貴州,離開京城,那麼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便會毀于一旦。更重要的是,他要守土就必須呆在北方,因為據他所知,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場戰事。到時他深陷貴州的泥潭之中,根本無暇北顧。
    相對于國家內部的動亂來說,外虜才是首要的問題。
    他記得端和帝馬上就會生一場重病,從而開始迷戀丹藥和長生不老之術,然後荒廢朝政,改由太子代為理政。但他不知道這場病因何而起,也不知道能否趕在要他就藩的聖旨下達之前。而他在思考,現在還能做些什麼。雖然老師是內閣首輔,但同時也是甦家的掌舵者,不可能為了他而與皇帝交惡。
    正想著,外面忽然罕見地響起冬雷。冬雷滾滾,閃電劈破蒼穹。
    李懷恩連忙跑進來關窗︰“王爺,這大冬天的響雷,還真是少見呢。”
    冬至日雷,天下大兵,盜賊橫行。這是民諺里頭的一句話,冬雷對國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的兆頭。甚至是上天對帝王施政不仁的一種警示。
    朱翊深忽然記起來,好像這一年的冬天,承天殿因為一場天雷被燒毀,難道就是現在?他走到窗邊,仰頭看著外面黑沉的天色,還有猶如要撕裂天幕的一道道如虯枝般的閃電,心中生出一計。
    乾清宮內,端和帝正與三個閣臣說貴州的情況,次輔工部尚書楊勉道︰“晉王曾隨先帝兩征蒙古,能征善戰,就藩貴州沒有問題。而且按照祖制,年滿二十歲的親王就應當離京就藩。”
    端和帝又問禮部尚書李士濟的意思,李士濟為人謹慎小心,只含糊其辭地答了一句︰“雖然親王就藩是祖制,但晉王不就藩也是先帝之命。”
    站在三人之首的甦濂,一直都沒有說話。
    從端和帝在先皇駕崩時,封鎖京城開始,朝中的大臣一直都詬病他的皇位得來不正。雖然後來由先皇身邊的大太監劉瑛請出了遺詔,可仍是引來滿朝的嘩然。沒有人比身為兩朝老臣的甦濂更清楚,統道皇帝心目中的繼承人是誰。但他不過區區一輔臣,佷女又是魯王妃,他只能將心頭的疑問暫時壓下。
    端和帝登基以後,不可不說是兢兢業業,但要當皇帝卻不是刻苦就可以。為帝者,需自小接受正統的帝王教育,擁有對政務的敏銳和決斷,並且有識人用人之明。從這三點來看,晉王才是帝王之相。在先皇沒留遺詔的前提下,甦,李二人本是想聯合楊,擁立晉王登基的。
    但當時掌控京衛的徐鄺突然將京城封鎖,魯王搶先請出了遺詔,逼迫百官跪賀。
    甦濂知道晉王雖得先帝寵愛,但宸妃母家勢單力薄,根本無人可掌大局。就算強行質疑那份連他們三個人都不知道的遺詔,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讓京城血流成河而已。
    他記得當時是晉王先跪地,很多不服的大臣才無話可說。那些昔日與晉王過從甚密的大臣,不是被從京城調走,就是被錦衣衛調查,弄到後來,朝中沒有一個舊臣再敢跟晉王來往。
    甦濂原以為,一個被架空的晉王,不會再被皇帝視作威脅。可沒想到三年守陵期滿,皇帝便要讓他去貴州那種險地就藩。其余的親王封地無不富庶或者安全,偏偏要讓最小的晉王去就藩平亂,說的還是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
    甦濂只能提議晉王出使瓦剌,暗中派人保護,便是想借此讓晉王多一個保障。可瓦剌的使臣前腳剛走,皇帝又迫不及待地找了個理由,還是要讓晉王去貴州。縱然他深知自己作為首輔的身份,為君為國是首要職責,但也不禁發問,皇帝究竟為何如此忌憚晉王?
    難道當初那份遺詔真是假的?又或者,先皇臨終之時,真的留有一份遺詔,但被新皇藏匿了?替換了?
    甦濂這麼想著,忽然不寒而栗。他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就在端和帝要拍案決定朱翊深就藩一事的時候,外面忽然雷聲轟鳴。冬日打雷實屬罕見。何況這雷聲震耳欲聾,仿佛上蒼動怒。
    恰好龍案上的火燭又被熄滅了兩根,端和帝嚇了一跳。昨夜噩夢,又夢見朱翊深提刀到了他的龍塌邊,要他將皇位還給他。若是不還,便砍下他的頭顱。他大叫著護駕,卻沒有人來救他,就連太子都站在朱翊深的身後。
    他驚醒之時,只有昭妃睡在身側,那不過是個夢罷了。
    可此刻,天降征兆,莫非是他的決定觸怒了蒼天?
    正猶疑著,劉德喜從門外跑進來,大聲道︰“皇上,皇上不好了!承天殿被雷劈了啊!此刻火勢洶洶,宮中眾人正在合力滅火。欽天監的官員稟報說,這是大凶之兆,皇上近來做的決策恐怕觸怒神明啊!”
    承天殿是前朝的三大殿之一,規格最高,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轟隆”一聲雷鳴,端和帝差點從寶座上跌落下來,畏懼地看了一眼窗外,三個閣臣連忙齊聲喊了句︰“皇上!”
    端和帝手指發抖,幾乎不能站立。劉德喜連忙把他攙扶起來,他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還杵在這里干什麼?幫承天殿給朕救下來!”他雖然咆哮著,但聲音里的顫抖幾乎克制不住。
    劉德喜連忙領命跑出去,端和帝坐在寶座上,目光閃爍。
    這是老天對他的預示麼?這是父皇在天之靈降下的懲罰麼?因為他對朱翊深動了殺機,想要除掉他,所以要降此大凶之兆來警示他!端和帝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夢境中的那一切都是真實的,忽然從寶座上栽倒。
    三位閣臣立刻上前,甦濂大聲叫到︰“來人啊!快傳御醫,皇上暈過去了!”
    第54章
    端和帝身體一向康健,不知為何突然昏迷, 以致不省人事。消息傳到六宮, 甦皇後和徐寧妃連忙趕到乾清宮, 太醫院的太醫正在東暖閣為皇帝診治, 劉德喜讓兩位暫時在次間等候, 溫昭妃從椅子上起身行了個禮。
    徐寧妃道︰“昭妃,昨夜皇上可是宿在你宮里?他龍體不適,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昭妃和寧妃本是平級, 但寧妃生有太子,自覺能在宮內與皇後平起平坐, 口氣不善。溫昭妃走到皇後身邊,委屈地說道︰“寧妃姐姐這話說的, 我又不是太醫, 皇上身體不適,他若不言明,我如何能知道?剛剛我來的路上,看到三個閣老退出去, 怎不說是政事使他心煩?”
    要是以前,徐寧妃說什麼, 昭妃絕不敢回嘴。但溫嘉這次在福建抵御倭寇有功,日前已經升任五軍都督府的右軍都督, 除了沒有勛爵以外, 幾乎能夠跟徐鄺平起平坐了。太/祖雖然嚴禁後宮干政, 但後宮女人的地位卻又與前朝的外戚息息相關。
    徐鄺畢竟年歲漸長, 時有力不從心之處。同樣是去平蕩倭寇,溫嘉屢建功勛,徐鄺卻表現平平。端和帝這些年顯然更為倚重溫嘉了。
    溫昭妃覺得自己如今不過是無子傍身,才會比徐寧妃矮了一截,否則也不用看她的臉色。
    甦皇後假裝沒听見二人說話,只問劉德喜︰“皇上可是與幾位閣老因政事起了爭執?”
    劉德喜行禮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方才看見下了天雷,一直在殿外觀天象。後來承天殿被雷劈著了,趕緊進殿告訴皇上,也沒听清皇上跟幾位閣老都說了什麼。”
    劉德喜是個人精,嘴巴嚴實得緊,半點都撬不出話來。溫昭妃倒是知道一點,像她這樣的寵妃免不得要在乾清宮打點些人,听說是皇上要派晉王就藩,天上就下了天雷,嚇得皇上暈過去了。昭妃知道兄長在福建的時候被商幫里的人孝敬了不少銀子,她現在養的貓也是晉王設法通過商幫給她弄來的。她對晉王的印象還算不錯。
    “臣妾听說這下冬雷,是老天爺懲罰帝王政令有失……”她小聲說道。
    甦皇後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她便乖乖地坐到旁邊去了。甦皇後又問承天殿火勢如何,劉德喜恭敬地回答道︰“撲滅是撲滅了。但承天殿是木制結構,這火勢太大,加上狂風不止,撲滅的時候已經基本燒了大半,內府諸司正在清點損失……”
    甦皇後嘆了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天降凶兆,既然皇上身體抱恙,應讓太子齋戒,代為祭天。劉德喜,你讓鴻臚寺和欽天監準備一下……”
    徐寧妃下意識地打斷道︰“太子妃近來身體不適……”太子妃剛被查出有孕,說胎位不正,太醫要她臥床休養。寧妃十分緊張,每日霸著太醫院專擅婦人科的太醫照料太子妃,鬧得後宮中上下都頗有微詞。
    “一國之事與一宮之事,孰輕孰重,寧妃分不清嗎?何況只是讓太子齋戒祭天,不過七天的事。”甦皇後沉聲說道。
    徐寧妃再猖狂,也不敢越過中宮皇後去,何況甦濂還是內閣首輔,便不敢再說什麼。
    過幾日,太子代替天子前往天壇舉行盛大的祭天儀式。儀式結束之後,端和帝的病情也逐漸轉好,但也不敢再提要朱翊深去就藩一事。
    第一場春雨過後,各地鄉試中榜者齊會于京城。一時之間,貢院附近的客棧人滿為患。葉明修是紹興府的解元,又有甦家在京中張羅,倒有個獨門獨院的落腳處,離貢院還不遠。
    阿柒把東西放下,好奇地四處看了看︰“先生,這里好寬敞呀!”
    葉明修對帶他們來的青蕪點頭道︰“多謝青蕪姑娘。”
    青蕪連忙行禮︰“奴婢不敢當。姑娘說先生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話,盡管開口。姑娘還要奴婢提醒先生,今次的四位主考分別是吏部侍郎,禮部侍郎,吏科給事中和都察院的副都御史。”
    主考一般決定了科舉的選題偏向,這幾位大人都是舊派的官吏,政見相對保守。要想在會試之中脫穎而出,則破題之時,要對幾位主考的胃口。三年前的葉明修恃才傲物,覺得暢抒己見,便能將自己的才華最大限度地傳達給主考,可事實證明他大錯特錯了。
    要想在一群考生中脫穎而出,文采和才思固然是關鍵,但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當權者的喜惡。這也是他花費了三年的時間才明白的道理。骨氣在權勢面前,一文不值。
    葉明修隨口問道︰“方才進城,看到城中各處在搭建幕次,可是天家有喜事?”
    青蕪反應了一下,才知道葉明修所問何事,笑道︰“是的,明日晉王大婚,會在城中各處派發喜餅。進京趕考的秀才們也都想沾沾喜氣呢,先生明日要不要也去拿一個?”
    晉王……葉明修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少女的模樣,晉王娶妻,她今後當如何自處?下意識地問道︰“不知晉王娶的是哪家閨秀?”
    說到這個,青蕪就帶著幾分輕視的語氣︰“就是先前養在晉王府的那個沈姑娘呀。說太妃自小養著她便是給晉王做妻的。也不知那姑娘幾世修來的福氣,那樣的身份一躍成為親王妃,只居于東宮太子妃之下呢。宗人府為她的身份吵了半年,結果還是晉王抬了她伯父的身份,加上她二堂兄在太子面前效命,這才勉強告了太廟。京中世家都在暗地說此事,道那姑娘仗著有幾分姿色,狐媚了晉王殿下……”
    青蕪還在那邊兀自說著,葉明修卻覺得腦中轟然一聲炸開,下意識地往外走。他雖不識晉王,但也知道晉王如今的處境,可謂舉步維艱。她若嫁給晉王,那以後……?可剛走到門邊,他便又停住了。
    明日就要大婚,他就算此時去,又能做什麼呢?親王與他這個布衣,身份是天壤之別,他可能根本都見不到沈姑娘。而且,他能對她說什麼?說晉王大勢已去,帝視之為患,嫁給他將來只會跟著受苦?
    可幾次接觸下來,分明知道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姑娘。就算有日晉王身陷囹圄,憑著那多年的養育之恩,她也不會棄之而去。葉明修握緊拳頭,輕輕地搖了搖頭。上次受傷之後,那姑娘偶爾入他夢中,大概是因兩次受她的恩惠,她于他而言終究與旁人不同。但他現在勢弱,還不如晉王,所以別說是報恩,就算站在她面前,都卑如草芥。
    他只有爬上去,爬到翰林,爬到六部,再爬到內閣,等他在朝中擁有一席之地,握有大權,才可以談報恩之事。現在,他需要甦家,他得接受命運的安排。
    阿柒看著葉明修的背影,疑惑地叫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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