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這兩年,他也是看在眼里,自從傅良沁嫁來川渝,梁建成的心思漸漸變了,脾氣也越發喜怒無常,之前有一陣子,他也是眼睜睜的瞧著梁建成對良沁上了心,此時見著梁建成這幅樣子,白叔默了默,終是言道;“少爺,還是殺了算了,她是傅鎮濤的女兒,本也不該留在這世上,不如殺了,一了百了。”
    梁建成的眸子倏然陰沉了下來。
    他二話沒說,從腰間拔出了手槍,抵上了白叔的後腦勺,他的聲音森寒,一字字道;“誰敢傷她一根頭發,我要誰的命。”
    白叔從後視鏡中迎上了梁建成的目光,看見了他眸心的殺意,不免心中一緊,他沒有再說話,只無聲的沉默下去。
    梁建成收回了槍,轉過頭,看向無邊的夜色。
    自梁建成上了戰場,良沁一直昏昏沉沉的病著,身下的血滴滴答答,一直淋灕不盡,她絲毫不知外面的情形,也不知日子過去了多久,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崔媽媽已經被梁建成趕出了府,良沁身邊也有幾個得力的丫鬟,良沁偶爾從昏睡中醒來,也總是能听得她們在說著如今的戰事。
    迷迷糊糊中,她也知道川渝的情況不妙,她壓根沒心思去細想,要不了多久,總還會昏睡過去。
    直到這一日,睡夢中,良沁听見有人在喊自己。
    “小妹,醒醒。”
    良沁睜開了惺忪的雙眸。
    眼前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是一個十分俊秀挺拔的男子。
    “大哥.....”看見傅良波,良沁只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驟然見到親人,良沁的眼淚便是收不住了,一行行的往下落。
    “大哥知道你受苦了,大哥這就帶你回去,咱們回金陵。”傅良波看著眼前的妹妹,縱使兩人並非同母,年紀又相差了十幾歲,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子,眼見著良沁在川渝被梁建成折磨成這樣,傅良波心里也是不忍。
    猶記得當初,良沁剛嫁過來時是個多水靈的姑娘,誰知不過區區兩年的功夫,她竟被折磨的差點沒了性命。
    良沁的眼楮微微凝聚了一些光亮,她看著傅良波,似是不敢相信。
    “小妹,你願意跟大哥回金陵嗎?”傅良波問。
    良沁眼瞳中蓄滿了淚水,她張了張口,剛要答應,可想起了梁建成,想起他說過,要她等著自己。
    她欲搖頭,可她想起了那兩個孩子。
    一個被梁建成下令灌下落胎藥打掉的孩子,另一個被他踹掉的孩子。
    良沁閉上了眼楮,落下一串淚珠,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說了聲;“我願意。”
    ☆、番外 名伶
    六月的北陽,驕陽似火。
    “自貞,還不快些,謝軍長已經來了,就在台下等著你哩。”
    班主走進來時,我正對著鏡子上妝,听著“謝軍長”三個字,我心里一動,握著眉筆的手指便是顫了顫,有一筆便是畫歪了。
    我不動聲色的將那畫歪的地方抹去,頭也未回,只與版主的淡淡說了句;“有勞謝軍長先等著,我一會兒就出去。”
    “我的姑奶奶,您可快些,省的得罪了謝軍長。”班主細細叮囑,說完,便又是匆匆出了後台,在謝承東身邊招呼。
    我化好了妝,悄悄掀開了帳簾一角,向著台下看去,就見台下已是密密麻麻的坐滿了前來看戲的人,我少年成名,響徹江北,早是個名角兒,許是這個緣故,我素日里心性兒極高,也因著有幾分姿色,自我十五歲起,身後便多有些公子哥兒和富商追捧,我見慣了那些男人兒,明明家中已有妻室,卻還要在外沾花捻草,說實話,這樣的男人,任憑他如何有權有勢,我也是瞧不上的。
    在我心里,一直憧憬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唯有一男一女,相伴白頭。
    我的目光落在了謝承東身上,我看著他坐在前排的雅座上,他穿著軍裝,眉目間英氣勃勃,他坐在那里,猶如鶴立雞群。
    班主立在他身後,一臉的小心翼翼,親自為他沏了茶,在江北,沒人不知謝承東的名頭,他年紀輕輕,便帶著江北軍一統江北各地,即便我只是個戲子,也知道謝承東是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不可否認,對他,我心里是仰慕的。
    我攥緊了手指,將心中的慌亂壓下,輪到我上場了,我定了定神,邁著碎步上台,剛一個亮相,便贏得了滿堂彩。
    我眉梢眼底盈如秋水,顧盼之間,不時向著他看去,偶有四目相對,我的心總是會顫上一顫。
    趙媽曾說過,謝承東前途無量,若是能跟了他,此生都是有了依靠。
    可是,像他這樣的男人,身邊又怎會只有我一個女人?
    想到此處,我心里有些難過,強撐著唱完一段,便是匆匆回到了後台。
    我卸了妝,听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竟然是他。
    “謝司令。”我站起了身子,心中“砰砰”跳著,縱使我平日里心高氣傲,可在他面前,我還是慌亂的,就連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擱。
    謝承東看著我,淡淡笑了,我雖不知他笑中的含義,可我的臉卻還是慢慢紅了。
    那天,我跟著他一道去了北陽飯店,在舞會上,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那一晚,我做了他的女人。
    我心知自己的身份,斷然不能做他的正妻,可即便是妾,只要他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個女人,我就已經心滿意足,我壓根不在乎那些虛名,我一心一意的跟著他,再也沒有回到戲台。
    偶爾想來,心中也覺惆悵,想我五歲學藝,十五歲登台,十六歲名譽天下,卻在十八歲時甘願嫁為將人妾,想起自己為唱戲所付出的那些艱辛與努力,流下的那些汗水,說不難受,也是假的,可為了他,我從未後悔過。
    我盡心盡力的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他四處征戰,我便隨著他一道在各地奔波,世人都說我賢惠,還夸我是“隨軍夫人”,可沒人曉得我的心思,我跟著他,不僅僅是為了服侍他,更有想要盯著他,看牢他的意思,我用最蠢的法子,守著自己的男人,畢竟,一丈以內才是夫,我不敢離他太遠。
    他身邊的人也都知道我不能容人,每逢有我在,邵平和林副官也都會老實許多,再不會給謝承東安排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而我跟著他的頭一年,除了戰事和處理軍務,其他的功夫他也都是與我在一起,再沒有過別人,我心里慢慢踏實了,我只覺得,就連往後,他也都是我一個人的。
    直到我懷了珊兒。
    那是他第一個孩子,得知我懷孕的消息,謝承東十分高興,他宴請了一些老部下,和他們一道喝酒,我強忍著不適,親自下廚,為他們炒了兩個拿手菜,端著盤子進屋時,卻听他們提起了傅家的嫡女,我心中一緊,立時停下了步子,悄悄听了下去。
    “司令,如今江南有意和咱們結盟,對咱們江北來說也是好事,江南地少兵弱,但十分富庶,有了這個盟友,江北軍的實力定然大增。”
    “沒錯,傅家的大小姐是傅司令的嫡妻所生,身份尊貴,等司令娶了她,江北與江南的聯盟自是更加穩固。”
    听到這里,我的腦中“轟”的一響,幾乎端不住手中的盤子,我咬牙穩住自己,謝承東一直沒有吭聲,在我心里,蘊著希冀。
    “只不過,齊夫人如今還懷著孩子,司令與傅家聯姻的事,不知要不要告訴她?”有一人開口,我的心倏然抽緊了,幾乎連呼吸都停了下去,等著謝承東的回話。
    “這事瞞不了她,自然要說。”謝承東的聲音響起。
    我眼前一黑,手中的盤子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屋子里的人听到動靜,除了謝承東,其余的人都是站了起來,有人打開了門,看見了站在門外的我。
    幾人面面相覷,都是十分尷尬,最終,那些人俱是行了個禮,一一離開了餐廳,屋子里,便只剩下我和謝承東二人。
    “你要娶傅家的女兒?”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的謝承東身邊,我的嗓子干澀,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
    謝承東看著我,在他的眼底,我看不到絲毫的憐惜,他的眼瞳如海,只點了點頭,道;“江北與江南聯盟,聯姻是最好的手段”
    我攥緊了手,啞聲問他,“那我呢?”
    謝承東皺了皺眉,“自貞,你該明白。”
    我該明白....是啊,我該明白。
    我該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個不入流的戲子,哪里能與江南的大小姐相比?我出身微寒,我沒學過琴棋書畫,除了唱戲,我一無是處,可是謝承東,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我跟隨著你出生入死,我為你生兒育女,我為你離開戲台.....這些,都還不夠嗎?
    這一切,都只是換回這四個字,“你該明白”。
    呵。
    我看著面前的男人,我真的想挖開他的胸膛,看一看他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長的。
    “謝承東,你若娶了旁的女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的淚水涌了上來,眸光決絕的看著他,我只盼著,盼著他顧念我腹中的孩兒,能收回聯姻的念頭。
    謝承東目光暗沉,他只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便是站起身子,打算離開餐廳。
    我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別走,你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你若娶了傅家的小姐,休養我再為你生下這個孩子!”
    愚蠢的我,居然拿孩子威脅他。
    謝承東的臉色變得陰冷,他撥開了我的手指,冷聲吐出了四個字來;“不可理喻。”
    “謝承東!”我依舊是纏了上去。
    他再沒理會我,大步離開了餐廳。
    之後有很長的日子,我都沒有再見到他,我知道,他在準備迎親。
    我的肚子,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大了起來,有很多次,我看著自己高聳的肚子,心中都會生出把孩子打掉的念頭,可我總是狠不下心,這不僅僅是我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
    我誕下珊兒時,他並沒有在我身邊,而是去了江南,是去迎親。
    我帶著珊兒住進了後院,在傅良瀾進府的那一天,我听到了前院的鞭炮聲,那些鞭炮聲吵醒了珊兒,嚇得孩子在我的懷里抽泣,我躺在床上,眼淚似乎已經干涸。
    我看著珊兒皺巴巴的小臉,我知道,往後只會是我們母女相依為命。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番外 慈父
    清晨,別墅里十分安靜。
    良沁從睡夢中醒來,卻驚覺身旁已是沒了謝承東的身影。
    她從床上坐起身子,看向了牆壁上的掛鐘,時針剛指向六點。
    她下了床,打開衣櫃,就見男人的衣衫整整齊齊,與自己的衣裳掛在一起。
    她看著那些男裝,眼眸有溫柔之色閃過,手指亦是輕輕的在那些衣衫上撫過,而後才取了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這一個月來,每逢想起,都仿佛是一場夢。
    謝承東自來到美國,起先,寧寧和他並不親,孩子每日里只躲在母親身後,不論謝承東如何輕哄,都不願讓他抱,直到日子漸漸過去,謝承東成日陪著孩子,或為女兒讀故事書,或陪著女兒做游戲,偶爾還會頂著孩子去樹上摘花,日子一久,寧寧自是對父親越來越依戀起來,尤其是這幾日,寧寧只纏著謝承東,就連媽媽都要靠後了。
    良沁離開了臥室,向著兒童房走去,推開門,果真見孩子的小床前守著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听到她的腳步聲,謝承東回過頭,向著良沁伸出了手。
    良沁唇角含笑,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謝承東的手心,由著他將自己帶到了懷里,兩人一道向著熟睡中的孩子看去。
    “天還這樣早,你怎麼不睡覺,來看寧寧?”良沁依偎在謝承東的臂彎,與他輕聲開口。
    謝承東攬著她的腰,看著女兒白里透紅的小臉,一笑道;“寧寧昨晚和我說,今天醒來就要看見我,我這不一早就在這守著。”
    良沁聞言,也覺好笑,她嗔了他一眼,道;“你太寵著她了。”
    謝承東握住她的手,看著熟睡中的幼女,心中卻是不禁想起了旁的孩子,想起了振璉兄妹,振琪,還有珊兒和瑤兒.....
    捫心自問,他並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即便對寧寧,他也是錯過了孩子三年的成長,今後,他不願再錯過。
    “沁兒,我不會做一個父親,”謝承東聲音有些低沉,他望著寧寧的小臉,與良沁緩緩開口;“我已經對不住了振璉他們,再不能對不住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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