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你表姐夫他……已經納了三個妾了。”旁人家中,但凡當家主母懷了身孕,一般都是要給夫君備一個通房的,他們家已經有三個妾,她就不用裝作那麼賢惠了。“不過……你說 ‘也’,莫不是咱們家中還有旁的親眷有了喜了?”
    “才不是呢,是那……”徐珍這話一問出口,就算是打開了周瑩的話匣子了,周夫人見苗頭不見,立馬出言打斷了她的話,“我這兒正和你表姐說話呢,你回屋去吧。別總說一些有的沒有的。”
    “娘,這不是表姐問了嗎?她剛到京城,好些消息遲早也是要知道的。與其讓她從別人那里听說,不如就由我來說,我還算挺了解情況的。我今天都見過那個白……白宛什麼的。”
    “姑母,表妹想說,就讓表妹說吧,她這說了一半,我也好奇地很。”其實和姑母多年沒見,徐珍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剛才是姑母問她爹娘,一會兒只怕就要她問候姑父、表弟表妹了。
    周瑩很是能言善道,雖然其中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和‘猜測’,但是大致情況,徐珍倒是听明白了。雖然難免有些唏噓,但畢竟事不關己,徐珍也就隨便听了個大概。
    說到最後,周瑩問徐珍,“表姐,你來評評理,那個季如嫣打我是不是不對?她那表姐就是克夫命嘛,這才成親多久啊,夫君就沒了。長得天仙一樣又如何,還不是得守一輩子寡。”
    周瑩這話說得著實刻薄,徐珍想起了剛才她被姑母數次打斷了的話,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舒服,鄭鐸再怎麼不好,她和孩子總還是要靠著他的。同樣的話,要是她在她跟前說,她恐怕沒法兒顧忌周瑩是不是她的表妹。
    “啊,確實野蠻了些。有話完全可以好好說嘛,大家閨秀,何必動手動腳的。”
    “她就是知道,她說不過我,這才動了手的。”
    徐珍面上頻頻點頭,心中卻有些後悔今天來走這一遭了。
    “姑娘,怎麼樣?”
    “別說了,這麼多年未見,姑母糊涂了不少,就任由表妹那樣,到處得罪人。”本來她還想著,夫君既然來了京城,她多和姑母親近一下也是好的,畢竟這姑父做京官可不是一年兩年了。但姑父能容忍這樣的女兒,她還真怕他們不但幫不上鄭鐸的忙,反而給鄭鐸拖後腿。
    “好在,我這肚子月份也漸漸大了,這以後只怕是不方便出門了。”親戚之間便是如此,常走動的那才是親戚,不常走動的,那可能還不如友人呢。
    從花宴回來之後,白夫人晚上輾轉難眠。得虧白侍郎歇在了書房,不然只怕也要被她鬧得一夜無法安枕。
    楊柳倒是睡得不錯,花宴的狀況,她其實想到了一些,但有些悲哀的是,她對這些話已然有些麻木,因為類似的話,她原來听過不少。克夫……這是她無法否認的,若不是因為她,林睿根本不會和鄭鐸有牽扯,沒有牽扯,也就不會死,究其所以,是她害死了他。
    “娘,您這眼圈怎麼回事?昨晚沒睡好嗎?”
    白夫人膚色白,這青黑的眼圈看著就特別明顯,本來她今天照過鏡子之後,是不想到楊柳這兒來的,但又怕她不來女兒會多想,這才硬著頭皮過來的。
    “啊,昨晚……夢多,所以沒怎麼睡好。”
    “是因為花宴的事嗎?”
    “不,不是。”
    “娘,咱們是母女,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呢?”
    “這……唉,我只是沒想到,她們說話能那麼難听。”克夫這個詞,白夫人反正是說不出口的。
    “這世上,多的是幸災樂禍、尖酸刻薄的人。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要怎麼說,咱們管不了。您就當做沒有听到就是。”
    “怎麼能當做沒听到呢?”
    “時間久了,自然就不會再有人提起這事了。娘,如果我說,我覺得這是件好事,您會生氣嗎?”
    “好事?怎麼會是好事呢?你該不會,是氣糊涂了吧?”
    “女兒除了腹中有子之外,還有這‘克夫’的名聲,以後自然就難再嫁了。這樣,我就能多陪在您和爹身邊,照顧你們了。”
    “你爹和我,我們自己能照顧自己的,不用你。”
    “我除了想照顧你們和孩子之外,還想替他守著,因為我,對不起他。”
    “你怎麼會對不起他呢?你這……他都不在了,你還為他懷著孩子,是他們家的大功臣才是。”
    “娘,雖然不願提起,但他的死,確實和我有很大的關系。現在我還沒法和您細說,待我能再想開些,再和您說,行嗎?”
    見楊柳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淚水已然盈睫,白夫人自然是一邊點頭,一邊滿口答應,“行行行,都由你,你可別哭,對孩子對你自己都不好的。”
    白夫人想著,這女婿驟然離開,短時間之內,女兒只怕還有些難以接受,待得時間長了,女兒想開了,她再勸她另嫁就是。至于孩子,對方若是願意愛屋及烏一道撫養,他們白家會感謝他,若對方不願意,他們也不會怪他,他們白家養著便是。好在女兒的年紀還不算大,她生老ど的時候,都二十好幾了,女兒三年之後也才二十出頭。
    但楊柳以為的,白夫人擔心的,那都是常理。可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公平的,既然有楊柳這樣‘克夫’的,那麼自然,也有旁人是克妻的。
    第58章 死訊
    每每到年關的時候, 吏部的官員總是特別忙, 因為各地官員的情況都在陸續地往京城匯攏, 如果說吏部尚書掌管的是全國官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封勛等事宜的話, 那麼吏部的侍郎、郎中、員外郎等負責的就是把那些匯集過來的情況整理排序之後,統一交給尚書處置。
    這人一旦忙起來, 並且知道這樣的忙碌還要持續好一段時間, 心情都不會好, 脾氣也自然會大。白侍郎本來還專心致志地看著一位知府對他轄下諸位知縣的評語,這樣的評語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除非某個縣做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政績。但很快,白侍郎就抬起了頭。
    “周郎中,你已經在這里徘徊了快兩盞茶的時間了, 要是有事你就直說,要是沒事,外頭庭院地方大,你可以去外頭散散步。不過據本官所知, 這到了年底,戶部的事情也該是不少的。”
    “白大人……”
    “說!”
    “您沒事要和下官說的嗎?”
    “周郎中,容我提醒你一句, 你是戶部官員, 這里是吏部。”
    對比自家上峰, 季如嫣她爹, 周瑩爹覺得白侍郎這邊應該更好說話一些。但有些話, 他當真不知道如何開口。直說他女兒口無遮攔, 說白家和季家的姑娘都是克夫命?這樣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家女兒是怎麼能說得那麼順溜的。
    “尊夫人和令嬡,可還安好?”
    白侍郎沒吭氣,只是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周郎中說了之後,也是後悔不迭,這根本不熟悉,卻一上來就問人家家眷,真是不妥當。
    “是這樣,昨天方大人家不是有個花宴嗎?尊夫人和令嬡都去了,小女恰好也在。她,年紀小,可能說了些不是很恰當的話,得罪了尊夫人和令嬡,下官在這兒給您賠個不是。改日下官定然會帶著小女專程上門致歉。”
    “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在白侍郎看來,姑娘家之間吵架,無非是為了那些個首飾頭面、胭脂水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在他看來,都很是無關緊要。
    听了白侍郎這麼一說,周郎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您這真是……大人有大量。”
    在白侍郎看來,周郎中來得莫名其妙,離開的時候依舊不大正常。
    這但凡官員,都極擅揚長避短,畢竟將心比心,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是愛听好話的。
    楊柳她親爹白侍郎,于公務上很是勉力,在人際交往上,就差了那麼一些。這會兒下了值,白侍郎也不和旁的同僚多說些什麼,只蒙頭準備回府。平日里倒也沒有人會自討沒趣,今天卻有個例外。
    “白侍郎,恭喜啦。”
    若不是‘白侍郎’三個字,楊柳他爹,是真沒反應過來這位張大人是在和自己說話。此刻,他一臉發蒙的表情,完全不知道這人在說些什麼,他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恭喜的地方,他的頂頭上司年紀不大,還不到告老還鄉的年紀,他恐怕還得在這個侍郎的位置上待個幾年甚至更久,幾個兒子讀書確實還不錯,但年紀還小,還不到能考進士當官的年齡。
    有那麼一瞬間,白侍郎有些懷疑,是不是朝中又有了一位和他同姓的官員,只不過是其余幾部的侍郎。
    “待得孩子彌月的時候,一定要請我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啊。”
    听到‘孩子’二字,白侍郎最先想到的是老妻,但很快又否定,畢竟她都那把年紀了,就算退一步說,她真又懷了孩子,也總不至于一個外人還比他先知道吧。
    這麼一想,白大人十分認真地回了他的話,“張大人,你應該是搞錯了,內子並無身孕。”
    “啊?我說的不是尊夫人,是……是令嬡。真是羨慕你,明年這個時候,外孫都能抱在手里頭了,我家的那個臭小子,媳婦都還沒影兒呢。听內子說,令嬡長得和尊夫人極像,美得很,不用說,以後您那外孫一定是玉雪可愛的。若是男娃,配上您的聰明才智,以後定然又是一個狀元之才。便是女娃也好,搞不好,以後還能做個王妃、皇妃呢!”最後那句話,有些犯忌,是以張大人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托了周郎中的福,在張大人提到‘令嬡’二字的時候,白侍郎想到了大女兒,這麼多年,白侍郎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為人父的,但他的孩子,是五個兒子,至于長女,丟了那麼些年,他真的從沒想到還能再找回來。
    白侍郎很想說,他女兒還未曾出閣呢,是不可能有身孕的。但很快,他抿緊了嘴。這會兒想想,事情好像確實是有一些不對勁的,這都說女大十八變,但也不至于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就像換了張臉吧?
    “張大人,我突然想起府中有些急事,就不和你多說了,先告辭了。”他得回去弄弄清楚,他當初究竟是丟了幾個女兒。
    “夫君,您回來了。今天當值累嗎?”
    “你這眼楮怎麼回事?”
    “……昨晚你不在身邊,我睡得有些不好。”
    “宛清呢?”
    突然听白侍郎這麼問起,白夫人替白侍郎解腰帶的手猛地一頓,這是自尋到那塊玉佩之後,白侍郎頭一回問起女兒。
    “怎麼突然問起宛清了,她這會兒,應該在屋里呢。”
    “晚上,讓她過來一道用晚膳吧。她回來這麼些日子了,我這個做爹的,還沒和她好好說過話。”
    白夫人呢,是以夫為天的典範,對于白大人,她有那麼種從內而外的懼怕和無理由的順從。
    “好,我讓人去和她說。”白夫人沒想太多,只純粹為夫君願意和女兒好好相處而高興。
    對于父親,楊柳的印象依舊停留在楊桃爹那兒。所以在听說要和現在的爹娘一塊兒用晚膳的時候,她有那麼些緊張。但再緊張,她也沒法飛天遁地,或者拒絕,因為一家人一塊兒用飯,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爹!娘!”
    “都是一家人,行什麼禮啊!快,坐這兒,娘讓廚房添了幾道你愛吃的菜,才剛端上來。”
    白侍郎動了筷子之後,白夫人才拿起了公筷,給楊柳夾了幾筷子的菜,放在她跟前的空碗之中,見楊柳傻愣愣地沒動筷,白夫人輕輕推了她一把,以眼神和動作示意她快吃。
    楊柳于是明白了,食不言寢不語。
    原來在楊家的時候,楊桃爹也是讓楊柳和楊桃專心吃飯,不準說話。但楊柳和楊桃那時候年紀都小,這嘴里雖然吃著東西,卻依舊閑不住,多多少少還是會說一些話的。于是楊桃爹就規定了時間,在多久之內要吃完飯菜,過了時間,就不能吃了。後來跟了鄭鐸,楊柳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更多,沒有可說話的人,也算是變相地守了這規矩了。
    和林睿住在那個小院子里的時候,是楊柳最自在的時候,家里頭就他倆,他倆最大,想說話就說話,想吃飯就吃飯,大多數時候,都是她怕飯菜冷了,讓林睿少說話,真想說,吃完再繼續。她還調侃過他,怎麼就能有那麼多話要和她說呢,就好像憋了一輩子的話沒說一樣。
    白夫人和楊柳配合得挺好,白夫人布菜,楊柳吃,白侍郎看了她們一眼,又一眼,而後看向跟前他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魚。
    “今天這魚不錯,很新鮮,夫人,給宛清夾點兒吧。”白侍郎的突然開口,讓楊柳和白夫人都愣了一下,白夫人尤其驚訝,當初听婆母說過,說夫君年幼的時候曾在用飯的時候說了句話,被飯噎了一次,自那之後,用飯的時候他就再沒開口說過話。
    楊柳最近也不是沒吃過魚的,因為听說吃了對孩子好。白府的廚子手藝不錯,魚去了腥氣,只剩下鮮味。
    “嘔……”一直到魚肉入了口中,楊柳才明白,她這位爹說的那是大實話,這魚真是很新鮮,那腥氣重的,就像完全沒處理過一樣。
    “宛清,沒事兒吧。魚很腥嗎?那就別吃了,不吃了,啊!”
    “沒,沒事。”楊柳只開口說了幾個字,就開始閉嘴擺手,她吃魚之前,還吃了不少的菜,此刻都有往外翻騰的意思。
    白侍郎將手中的碗和筷子放回了桌上,“宛清這是怎麼了?是純粹的身體不適,還是……有了身孕?”
    楊柳有了身孕的事,白夫人沒有刻意瞞著白侍郎的意思。只是想等著他休沐或者不那麼忙的時候,和他細說。沒想到這左拖右拖的,他自己不知從哪兒得知了。
    “夫君,你听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孩子的父親是誰?”
    白夫人正欲從頭說起,白侍郎已經重新發問。
    “宛清啊,你先回你自己屋子里去,我和你爹好好說說這事。”白夫人覺得,在女兒跟前反復提起那命不長的女婿,只會徒增女兒的悲傷之情,她現在的身子可受不得這情緒的大起大伏。
    楊柳這會兒,已經稍稍地緩了過來,她一直以為,她娘應該已經和她爹說過這事了,畢竟她都回來這麼多天了,但看他此刻吹胡子瞪眼,一副所有人都在騙他的模樣,楊柳知道,她娘估計什麼都還沒說。
    “爹,女兒跟著二表哥回京城之前,剛剛守了寡。這腹中孩子,是遺腹子。”
    楊柳以為,男子不若女子那般,凡事都要刨根問底,于是只和他交待了一個結果。至于其間種種過程,說起來倒也廢不了多少時間,只怕他沒有耐心听。
    直到楊柳提起,白侍郎這才看向她的發髻,還確實是婦人發髻。至于楊柳回來的時候梳的什麼頭發,穿的什麼衣裳,他早就已經不記得了。
    “這,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和爹娘說呢?”
    听白侍郎這麼一說,白夫人硬著頭皮接了話,“宛清和我說了的,回家頭一天就和我說過了。”
    “那你怎麼沒和我說。”
    “這不是……宛清在外頭也不是一天兩天,那是十幾年時間,期間發生的事情簡直數不勝數,要都說明白了,得花不少時間呢。我看夫君你最近一直很忙的樣子,那書房的蠟燭,都是很晚才熄的,我就想著,反正這是家事,待你把公務都處理清楚了,再和你說也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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