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車，就被鄉村的冷空氣激得打了個冷戰。
她看著遠處霧蒙蒙的山村，一早上，就已經有人家開伙，煙筒中的白煙向上飄散，和霧氣融在一起。
甦有甜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帶著冰冷的水珠。
她剛想把毯子拿出來，袁維就拉住她。
他先是把坨坨塞進她的懷里，接著把圍巾在她的脖頸上圍一圈，最後用毯子把一包，遠遠望去，像是一個粽子。
坨坨自帶保暖技能，甦有甜是暖和了，可是包得這麼多她走不了路啊。
她從圍巾里掙扎地露出眼楮︰“那我怎麼走啊？”
袁維低垂下眉眼，他胳膊一身，就把她打橫抱起來。
甦有甜一驚，視線里，灰藍的天空在她的眼底打了個晃，她下意識地想要摟住袁維的胳膊。
但是身體背束縛住，動也不能動。
甦有甜轉頭看向袁維，他額頭上的發絲有些散亂，但是眉眼被劉海一遮，反倒顯現出了他丟了很久的稚氣。
甦有甜放輕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袁維的皮鞋下是凹凸不平的土路，甦有甜的視線不斷上下起伏，她沒有摟著袁維的脖子，卻從來不害怕他將自己摔下。
快到村口的時候，袁維的額頭上都出了汗。
甦有甜道︰“把我放下吧。”
袁維道︰“村里的狗多，你萬一跑不過，會把坨坨摔壞。”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逗她，甦有甜還是忍不住用腦門頂著對方一下。
一聲輕笑響起，袁維的嘴角微微勾起，眼尾彎出月牙的弧度。
甦有甜摸著睡在懷里的坨坨，不知怎地，也忍不住一笑。
路過村口的大榕樹時，甦有甜的笑容漸漸消散了。
大榕樹還是像以前一樣盤根錯節，與以往不同的是，它更加茂密了。
袁維抱著她，經過樹葉下面，她忍不住抬頭向上看。
霧氣混著濕冷充斥在交錯的葉子里，她盯著其中的幾個粗壯的樹枝，似乎能看到上面隱約的抓痕，
她眨了眨眼，突然感覺鼻尖一涼。
袁維低下頭，用自己的鼻尖把她的露珠蹭下去。
“早上的露水很涼。冷嗎？”
甦有甜搖了搖頭。
袁維抱著她，在大榕樹下面站了一會，走到一處時特意繞遠了一下。
十分鐘後，他抱著甦有甜走到一處農園前。
走得越近，甦有甜就越能想起當橘子的時候來。
她在那三年里，無時無刻不在陪伴袁維，日子雖然苦，但是相處的時間是甜蜜的。
袁維從來沒把她當做寵物，而是一個玩伴，一個朋友。
現在以人的身份重回故地，她有許多感慨，卻偏偏說不出。
剛要進屋，就听到隔壁傳來響亮的聲音︰“小維啊，你回來啦！”
袁維回頭，聲音稍稍大了些︰“王奶奶，我回來了。”
王奶奶？
甦有甜下意識想到隔壁的那個鄰居王奶奶，每年過年的時候，對方都會來幫忙包餃子的。
沒想到她還健在？
一想到同樣歲數的姥姥和更加年輕的翁思月，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王奶奶穿著保暖的小褂子，端盆水，看見袁維就是一笑，露出了沒有牙的牙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懷里抱著的是誰啊？”
袁維道︰“我媳婦。”
甦有甜差點被口水嗆死。
她想要用牙咬袁維，袁維躲過，只好恨恨地把臉埋進他的懷里。
王奶奶的身體很瘦，但是精神很好，她一听，笑聲傳遍了整個院子︰“你媳婦？哎呦！小姑娘還害羞了！小維真是出息了！你姥姥和你媽媽也能安心啦！”
袁維一笑。
王奶奶道︰“行啦，我就不耽誤你們小兩口啦。中午把小媳婦帶我家來，我得好好看看！”
袁維道︰“一定。”
說完，他就把甦有甜抱了進去。
還沒關門，甦有甜似乎听到王奶奶嘀咕︰“現在的年輕人吶，到門口還抱著，哎呦！羞羞哦！”
她哀嘆了一聲，這下可完了。
王奶奶這人，脾氣好人也和藹，就是嘴上沒個把門的，她敢保證，不出中午，全村的人都知道袁維抱著一個姑娘回家了。
袁維把她放在炕上。又把外套卷起來讓她墊在屁.股底下。
“屋子沒人住，很涼。等我燒火後就好了。”
甦有甜現在渾身熱乎著，她趕緊掙脫毯子，下地︰“我可不想當廢人了。你燒火，我幫你收拾屋子。”
說完，她主動拿起了掃帚。
坨坨睡醒了，它吧嗒吧嗒地在炕上瘋狂地跑，東嗅嗅，西看看，好奇得不得了。
袁維摸了摸一人一狗的頭，道︰“好吧，注意安全。有些家具老舊了，不要被砸到。”
甦有甜點點頭。
她拿著掃把掃了掃地，一直掃到袁維的房間。
她頓了頓，小心地打開了門。
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她拍了拍手，手指上沾了厚厚的一層灰。
一開門，就能看到一個書桌。正正當當地擺在炕的旁邊。
甦有甜地手指在書桌上劃出一道痕跡，露出干淨的桌面，上面一道道爪子的痕跡還清晰可見。
甦有甜又低頭，看到桌子下面好好擺放的貓碗，她蹲下來，小心地拿起碗，碗底還有袁維刻上去的小小的字︰“橘”
她揉了揉眼楮，忍不住一笑。
“那是橘子的飯碗。”
袁維的聲音猛地在她身後響起。
甦有甜一愣，手上的差點掉下去。
袁維，慢慢走過來，蹲在她身邊︰“橘子是一只貓，它當初就用這只碗吃飯，不過這只碗沒怎麼用過，平時我要是不喂它，它都不張口。”
甦有甜忍不住道︰“你對它真好。”
袁維突然用異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問︰“好嗎？它為了我被虐待死的時候，我都沒有看它最後一眼。”
袁維看著那只碗，臉上的表情似乎被窗外的露珠浸過了一遍，變得冷硬蒼白。
甦有甜忍不住把手搭在他的掌心︰“它不會怪你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一定很開心。”
袁維問︰“是嗎？”
甦有甜重重地點頭。
袁維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下，他道︰“小的時候我不懂，長大了才明白，橘子有多麼不同，她有的時候就像是人一樣。”
甦有甜做出驚訝的表情︰
“是嗎？”
袁維把貓碗小心地放回原處。
“它的眼楮似乎會說話，它會吃醋，也會生氣，還會像你一樣嗷嗷叫。”
甦有甜呵呵一笑︰“那還真是有緣分。”
說完，她起身想要走。
袁維猛地抓住她的手，接著道︰“它除了不會說人話之外，和人沒有什麼區別，有的時候我懷疑，它里面住著一個人的靈魂。”
甦有甜硬生生地打了個激靈。她道︰“你太夸張了吧。現在的貓都很聰明的。”
袁維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它不一樣，我想，它可能是成了精的貓妖，也可能是投錯了胎的人，但是無論它是誰，我猜它投胎轉世後，一定回來找我。肯定不會狼心狗肺、無比絕情地裝作不認識我。”
甦有甜︰“呵呵呵呵......”
袁維說完，推著甦有甜往外走。
“走吧，吃完飯我就帶你去看我的媽媽和姥姥。”
飯是在隔壁王奶奶家吃的，甦有甜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王奶奶家三代同堂，一家子七八口人全都盯著她，像是盯著一個什麼新奇玩意兒一樣。
甦有甜力持鎮定，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把米飯一粒一粒地往嘴里塞。
“小維啊，你和你媳婦啥時候領的證啊？”
“還沒有。回去就領。”
“那你可抓緊哪，這麼俊的姑娘可別讓人搶走了。”
“不會。”
袁維邊說著，邊捏過甦有甜的下巴，往她嘴里塞菜。
“她不敢。”
甦有甜悄悄地對他翻了個白眼。
王奶奶道︰“看你問的什麼話？小維這麼好的孩子，誰能搶得過他？”說完，她把臉對上袁維，探頭問道︰“小維啊，你在外面過得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