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乖。”夏琪一瞬間甚至感覺眼眶有點濕,當然她在第一時間就接過了這份禮物。
    這麼乖的一只幼崽,怎麼會有人想要遺棄呢,夏琪不能明白。
    星盟最高法庭坐落在希洛林星,這同時也是星盟總部所在的地點,扎拉德對這星球再熟悉不過了。
    還不想過分暴露自己,扎拉德雖然陪同謝欒一起到達這個星球了,但他在跟一名心腹對話好之後,就找了個地方安靜等著。
    這名心腹負責給謝欒領路,乘坐懸浮車,謝欒一行人來到了傳聞中的星盟最高法庭。
    星際法庭跟原地球那邊的法庭有多不一樣,謝欒這次就親身感受到了。
    非常寬闊的一個圓形建築,在謝欒眼里,就很有古羅馬圓形劇場的感覺,不過色調與整體布置都充斥著冷肅感。
    原告和被告的席位都被安排在中間的懸浮台上,謝欒旁邊跟著的是扎拉德找給他的辯護律師,對面不遠處就是霍狄家族的人了。
    單只從一點就能輕易看出霍狄家族對這次事情的看重,在謝欒對面席位坐著的是霍狄家族的老家主。
    顯然霍狄家族對要回幼崽這件事情是勢在必得的態度。
    在星盟最高法庭,固定有十一名審判員,一名大審判官在場。
    審判團的位置就圍繞圓形分布,懸浮在比中間席位稍高一些的空間里。
    確認所有人員到場,原本是露天的圓形建築上空就籠罩了一層透明屏障,走完該走的開場形式,星盟最高法庭里響起了一記由記錄系統發出的清晰聲響。
    這道聲音代表著,審判正式開始了——
    第44章 作為保育員的第四十四
    霍狄家族的老家主親自前往希洛林星,並且出席于星盟最高法庭這件事情,在游星以及星網的其他一些資訊平台上出現了點影子。
    這是由霍狄家族一手操作的,目的是給贏得審判後的後續事件做鋪墊,高調接回家族里開發出變異異能的幼崽。
    星際法庭跟現代法庭的許多流程都不一樣,謝欒表情平靜地坐在席位上,他在早幾天前已經緊急惡補了這部分常識。
    代表審判開始的聲音已經響過了,現在這場里法庭的所有一切都在記錄系統的籠罩之下,審判結束後將在星盟最高法庭中保存一個永久備案。
    這個備案將共享于所有作為星盟成員種族的各個法庭,如果是沒有十足底氣的原告,一般不會敢選擇直接站上這里。
    同樣奉行誰主張誰舉證的規則,審判開始後,在謝欒對面懸浮台上的人處于發言的第一順位。
    將黑色手杖抵于地面,坐在席上的霍狄老家主顯得非常沉著,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站在對方旁邊的男人開始呈遞證據,並對己方觀點進行了一個概述。
    不認為這次審判有任何難度,男人陳述完腹稿後就只抓住最簡單的一個核心點,在上邊重重踩了一腳︰“在已有證據證明幼崽是明確歸屬于霍狄家族的情況下,對方仍堅持拒絕配合,這項行為在星盟法律里是絕對說不通的。或者說,這本身就是一種觸犯星盟法律的行為。”
    呈遞上的證據足以證明對方的這個觀點,確認作為證據呈遞的文件不存在任何偽造痕跡,在較高席位圍繞著圓形場地分布的十一名審判員心底也差不多有了些許偏向。
    審判要求公正,但在審判正式開始前,在場的審判員其實也覺得這次審判應該沒什麼懸念,因為這確實就是一個非常簡單直觀的案件。
    在霍狄家族這邊,結束發言的男人甚至都認為對面人的發言可以完全不用听了,無論對方再怎麼掰扯也不可能對這一點做出合理解釋。
    雖然現在處于上方席位的審判員與大審判官都還沒做任何表態,從幾名審判員不經意的點頭動作以及表情變化也隱約能看出態度。
    但無論如何,兩邊懸浮台上的人都是有發言權利的,等接收到發言示意,謝欒從席位上站了起來。
    “一家幼崽護養分會需要對分會里的所有幼崽負責,基于這樣的原則,我不能讓霍狄家族派來的人將幼崽認領走。”誠懇平靜地說出這段話,謝欒在一眾審判員的視線里把身體站得很直。
    如果光從神情狀態,審判員還真沒法說對方的狀態有半點不好,在右邊懸浮台上的青年從頭到尾都非常鎮定,鎮定得很有說服力。
    只是簡單表明自身立場,謝欒把剩下任務交托給旁邊的辯護人,同時把目光移到圓形建築下方一個封閉著的木質門上。
    在門里,有跟著他們一起來到希洛林星的證人,不止一個。
    “按照星盟法律,故意遺棄幼崽的家庭即被判定為失去了對幼崽的撫養權,同時這也觸犯了星盟法律的第39條,是需要接受處罰的惡劣行為。”辯護人說出這段話時,不僅對面席位上的人臉色微有變動,在場的所有審判員在听到遺棄幼崽這四個字的時候表情也一下子變得更加嚴肅。
    意識到這其中可能真的存在意料之外的情況,十一名審判員把之前的微弱偏向全部拉了回來。
    但辯方還沒有給他們呈遞任何實質證據,光憑發言,這樣的辯護是沒有任何力度的。
    就像是听見了席位上的審判官心里在想什麼,站在謝欒旁側的辯護人在這時提出了讓證人出庭的請求。
    證人?
    在旁听席上坐著幾個的都是霍狄家族的人,听見對方居然請得出證人,這幾名家族核心成員都咯 一下,心里這才終于開始有點穩不住了。
    這件事情他們當初處理得很干淨,不可能留什麼把柄。
    唯一那個拿了錢幫他們家族做收尾工作的人,在辦完事以後也按之前說好的,拿著那筆錢藏得遠遠的了。
    連他們都找不到這人現在在哪里,對方更不可能找得到……
    以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旁听席上的幾人才剛稍微定下心來,從下方深褐色門里走出來的人就讓他們徹底失態了,表情在一瞬間變得的無比僵硬。
    即使是從開始一直以穩操勝券態度坐定在對面的霍狄家主,此時也不得不捏緊了手上的手杖。
    是在星盟最高法庭上,哪怕霍狄家族的人現在有多想把從門里走出來的人弄死,現在除了向對方投以含帶威脅的視線,他們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在眾人目光下進場的中年男人戰戰兢兢地走上了他該去的位置,不敢跟霍狄家族的人有任何的視線接觸。
    作為證人,奧奇一上場先說了自己的身份,再把自己曾經給霍狄家族做事的經歷也說出來了,直接挑明了兩者間的這一層關系。
    “大概在兩年多前,老家主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把那只幼崽遺棄在遠一點的星球,而且讓我在辦完事以後不要再回海倫米特星,最好也走得遠一些。”奧奇對上方席位的一眾審判員講述這件事情,從聲音能听出他此時整個人都還處于一種惶惶不安的狀態,“我當時也是被錢蒙了眼,這幾年也後悔過很多次,所以……所以現在才願意出來當證人。”
    “我們家族從來沒有雇佣過這麼一名僕人。”控方席上的霍狄老家主把手杖往地面一擊,敲出一記沉悶聲響,而他的目光牢牢盯視在剛才說話的人身上。
    證人所在的席位離控方席很近,奧奇稍微一抬眼,他就接觸到霍狄家主充滿壓迫的目光,差不多要在他身上戳出個窟窿來。
    “做偽證的代價很重,勸你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而害了自己。”不知道對方從哪挖出這個連他們家族都已經找不到的證人,霍狄老家主現在根本不打算承認對方曾經給他們家族做事,一口咬定對方是做偽證。
    說出代價兩字,霍狄家主也已經是明著放出了威脅,只要對方不傻就能听出,這里邊隱含著報復意味。
    被威脅得背脊一冷,在老人如鷹的銳利目光中,奧奇吞了口口水才勉強沒讓自己臨陣脫逃,額上早就因過度忐忑冒出了陣陣冷汗。
    問他怕不怕霍狄家族的報復,那他當然怕啊——如果不是被星盟偵查組的人抓住了,又了解到了抓自己的那些人的身份,那就是給奧奇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上庭來當證人。
    抓住他的那些人向他保證,不會讓他遭受霍狄家族的報復,並且說在他作為遺棄幼崽的幫凶這一點上,願意出席當證人能夠稍微減輕處罰。
    “首先該證人無法證明其曾經在霍狄家族做事,因為這是莫須有的事情,在這個前提條件下,我方不認為該名證人的證詞能具有任何效力。”站在霍狄老家主旁邊的控方律師也隨即咬死這一點,直接把站在證人席上的中年男人打成是做偽證的。
    對方要怎麼拿出自己曾經給霍狄家族做過事的證據?
    想了一圈,霍狄家族的人認為對方是拿不出來的。這種事情能有什麼證據,幾年前都處理干淨了,他們現在咬定說沒有就是沒有。
    當初他們就不應該給錢讓對方自己躲遠點,應該把人給直接解決了的,這是霍狄家族的人現在唯一後悔的事情。
    這樣突然冒出一個人說自己跟霍狄家族有關系,而且還是一個這幾年間消失得干干淨淨的人,對方作為證人,發言可信度確實有限。
    但就在審判員們快要認可控方言論的時候,證人席上的中年男人再次開口。
    “我有證據。”迎著不遠處的陰鶩目光,奧奇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說出這句話。
    他有證據,這證據不是他弄到手的,他沒這個能力,手頭上的證據得歸功于軍部偵查組派出來抓他的人。
    對方追捕他時所查出的,霍狄家族近年的人員流動概況,是記錄在光腦中的一份數據,偵查組的人黑進了那台光腦。
    證據呈上,確認為有效證明,在場所有的審判人員,包括大審判官在內都相繼表露出了啞然神情。
    對方確實沒有亂說自己與霍狄家族之間的關系,而後者剛才又那麼急于否定這個事實,這其中所反饋的信息量就顯得有點大了。
    一個大家族的人竟然故意遺棄幼崽,現在又不知道因為什麼理由想要認回來,觸及真相的審判人員此時都有種荒謬感覺。
    奧奇沒去提霍狄家族遺棄幼崽的原因,這是因為謝欒之前跟他說可以不用提,分會里的人魚幼崽不能說話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不必要的話,謝欒希望這件事情就這麼被掩埋掉。
    語言能力存有障礙的幼崽在人魚種族里會受到很多輕視,謝欒改變不了一個種族的觀念,事情就此掩埋掉的話,幼崽在長大以後就不會被某些人拿小時候的缺陷來說事。
    “如果審判員還對我的發言有所懷疑,我還可以上呈一份測謊報告,希望能作為一份參考。”站在證人席,奧奇知道自己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于是他再咬牙說出了這段話。
    在星際法庭里,上呈測謊報告是非常常用的一個手段,這個測謊報告並不能作為實質證據,但它可以作為一個參考,增加上呈者發言在審判團眼里的可信度。
    測謊報告最後還是呈了上去,上邊印著的是一個高分通過的標記,審判員們心里已經有了衡量。
    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竟然還能拿出證據,對暗示的報復也仿佛無動于衷,霍狄老家主捏著手杖的力度幾乎要將杖頭掰斷。
    上庭的第一名證人已經讓霍狄家族這邊一下子方寸大亂,但這一輪攻擊卻還不算完,很快,第二名證人被傳喚上庭。
    是賽維拉種族的人,對這名證人,在場霍狄家族的人並不認識。
    可神經已經緊繃起來了,面對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證人,他們現在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是當初把幼崽送到雲寶分會的人,發現幼崽的地點是在蓋亞星的廢棄場,從一點,我可以證明幼崽是被惡意遺棄的。”這名站在懸浮台上的賽維拉人目不斜視,非常堅定地說出自己的證詞,“發現幼崽的時候,那只人魚幼崽已經處于很嚴重的脫水狀態,我第一時間把它放回水里,並且帶去了幼崽醫院,醫院里的醫療記錄可以作為我這段話的證據。”
    等證人說完這段證詞,謝欒這邊才按下懸浮台上的按鈕,把整合起來的兩份證據一起呈遞了上去。
    一份是當初雲寶分會收養幼崽時,對將幼崽送過來的人的身份記錄,另一份就是對方口中所說的醫療記錄,這是謝欒特地向對方要到代理權,跑了一趟那家幼崽醫院才弄到手的。
    證明幼崽是被故意遺棄,且情節嚴重差點導致幼崽死亡,謝欒不準備讓霍狄家族那邊在最高法庭上有一絲一毫辯解可能。
    審判團看完呈遞上來的醫療記錄,大多數審判員的表情都當即變得凝重。
    從醫療記錄上看,嚴重脫水的人魚幼崽當時幾乎是處于生死邊緣,有著極高的生命危險,多虧撿到它的人將它第一時間放回水里才堪堪保住了生機。
    這樣的經歷對一只幼崽而言,實在是太過于殘忍了,光是想想都令人背脊生寒。
    “我這里還有一份或許不能作為有力證據,但可以作為附加參考的錄像。”得到審判團的允許,謝欒把他帶來的一塊芯片放進操控台的凹槽里,錄像內容開始呈放在虛擬屏上。
    顯示出來的場景是雲寶分會。
    一只人魚幼崽游近在水池邊緣,而站在幼崽面前的人類青年蹲下身去摸了摸這只幼崽的頭發,然後用雙手把這只人魚幼崽從水里慢慢抱了起來,抱到懷里。
    錄像內容很短,二十秒不到就播放完了,謝欒把錄像畫面定格在倒數幾秒,開口說︰“因為差點脫水死亡的經歷,這只幼崽變得很害怕離開水,現在情況已經有所好轉,但從錄像里幼崽的反應,相信還是可以很明顯看出這種心理障礙。”
    幼崽的本能反應是不會騙人的,雖然錄像里的人魚幼崽不再像最初那樣一離開水就拼命掙扎,但在離水一刻表現出的輕微僵硬以及害怕情緒還是沒有完全消除。
    有一點很直觀,這只人魚幼崽在離開水以後就非常本能地向青年尋求安全感,窩在青年懷里好一會之後才慢慢放松下來。
    “控方故意遺棄幼崽的行為已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我不認為這樣的家庭有任何資格再認領這只幼崽,除了傷害,他們對幼崽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的護養責任。”謝欒也是有脾氣的,但他克制住了這種情緒化沖動,結束發言。
    被直接當著面毫不留情地指責,且在對方證據充分的情況下,在場霍狄家族的每個人都有種臉皮被人扒下來,扔在地上踩的難堪感受。
    本來接下來還該讓雙方再進行一輪辯論,但現在青年這邊的證人及證據一出來,霍狄家族那邊的人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這讓整個審判團看見了這次審判的結果。
    星際法庭的判決是在審判團經過最終討論,以審判員及大審判官的投票來決定。
    審判員各持有一票,大審判官持有兩票,得票多的一方勝訴。
    票數直接顯示在虛擬屏上,在審判員相繼確認投票以後,虛擬屏上的數字開始變動。
    1、2、3——
    屏幕上的數字眨動得很快,在短短數秒間就定格出了一個最終結果。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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