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

    鐘彩本來還有些迷蒙,一听這個喜訊,立馬來了精神,就連身體似乎都不那麼疼了。
    “真的?那我們現在出去吧。”
    壓抑的漆黑,即使暫時沒什麼危險,也讓身受重傷的鐘彩有些喘不上氣,況且,現在的無力模樣,她很不喜歡。
    只待出去後,她一定不會放過將她和阿虞陷入此境之人。
    不論,他們究竟圖謀什麼!
    鐘彩眼里難得劃過一抹狠厲。
    阿虞又同鐘彩仔細交代了一番一會該如何行動,在得了鐘彩點頭後,阿虞才手持著日晷準備準備施展時空道的道念,撕開無邊鬼域的空間邊界。
    阿虞十指輕微閃動,雙手不斷結出繁復印記,手上的日晷本來還處于他掌心,卻因為道念波動,已然浮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虞面上開始浮現細細密密的汗滴,而日晷的金光也越發增亮,很快就蔓延開來,遍及整個隔絕空間的每一寸,看著眼前的金燦燦,鐘彩這才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所在的這個隔絕空間,不過立錐之地。
    也是金光大盛,刺的鐘彩不自覺眯了下眼。
    等她再一次睜眼後,嘴不自覺地張了張。
    因為…因為……
    真的,成了!
    正如阿虞所言,時空道的道念,真能撕裂無邊鬼域的空間邊界。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出去了。
    看著眼前不過一人高的金邊小口,鐘彩終于釋放出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
    阿虞這會已經將日晷抓在了右手上,只是源源不斷的金光輸出,證明阿虞還在輸送道念。
    另一邊,阿虞用空閑的那只手,攙起一旁的激動詫異的鐘彩,面色笑容不變——
    “阿彩,我先送你進去。”
    鐘彩先是興奮,走了兩步,眼神觸及阿虞摻著她的手,忽地一下頓住了,笑意僵在臉上。
    阿虞見鐘彩忽然不動,以為她是哪里難受,問了一聲道——
    “阿彩,怎麼了?”
    好一會,鐘彩轉身,對上了阿虞沒有雜質的星目,只是鐘彩的眼神,讓阿虞心下一跳。
    恍惚又有些了然,但最後又融了一絲不確切的痛苦。
    下一句,鐘彩有些發干的聲音響起——
    “阿虞…你怎麼不跟我一起進去?”
    阿虞心里慌了一拍,聲音像卡在喉間,發出的很艱難,但還是故作鎮定道——
    “我一會收尾好,就進去。”
    鐘彩“哦”了一聲,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心下一沉,嘴里泛開苦澀,抬眼看向阿虞——
    “你當我是傻子嗎?”
    “阿虞,為何要騙我?”
    “我們兩人,只有一人可以出去,是嗎?”
    一聲比一聲更冷靜的質問,在阿虞越發維持不住的笑意里,得到了印證。
    好半晌,他語氣里才帶有一絲微顫道——
    “你是怎麼發現的?”
    鐘彩眼里的興奮也徹底熄滅,得了確切的結果,她反而還有了一絲明悟。
    阿虞騙了她,但阿虞是想救她,她不怪他。
    而且,兩人已到生命的盡頭,又何謂怪不怪。
    鐘彩眼里的波濤最終流于平靜,反手懷抱阿虞,只眼神落在了方才被阿虞攙扶過的手腕上的黃色泥土緊了緊。
    那是“息壤”。
    她早該想到,無邊鬼域不同于墨綠結界,在無法動用靈力使用陣法的情況下,阿虞又是怎麼維持師尊那塊白玉鐲的運轉。
    唯有一個可能,息壤里的龍靈之氣。
    包括之後,感悟日晷里的道念,開啟時空道,阿虞也動用了龍靈之氣。
    換言之,阿虞是在用他的性命交換鐘彩的性命。
    而且再有阿虞先前讓她先行的動作,這不免讓鐘彩猜想,會否,息壤里的龍靈之氣只夠讓她一人通過時空撕裂縫隙。
    沒想到,不幸如她所料。
    想到必死的命運,鐘彩反而沒有先前慌亂了,她緊緊抱著阿虞不松手,生怕他留她一人在世上獨活,語氣難得親昵氣弱道——
    “這些不重要,阿虞,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又是一會,阿虞沒有回應,星目看著已經大開的縫隙,空落落地不知在想什麼,但下一刻,他輕輕拍了拍鐘彩的後背,溫柔地似情人呢喃——
    “阿彩,我不會丟下你的。”
    鐘彩一喜,以為阿虞答應她了,抬眼就想看他。
    可當她真正觸及阿虞眼神時,才覺不對。
    因為……
    阿虞,眼里,有了訣別之意。
    鐘彩詫異地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麼。
    卻在忽然之間,被阿虞重重往後一推,一根金光鎖鏈,從阿虞右手的日晷彈出,瞬間纏繞住了掙扎著的鐘彩。
    意識到自己會被阿虞強制送入縫隙,鐘彩啞著嗓子,奮力掙扎,眼神慌忙地看向跟前星目幽暗的阿虞。
    里面的愛意不減分毫,但里面的堅定也不減分毫。
    阿虞,要她活著。
    “不…不…阿虞……”
    身後的縫隙已經開始流轉了吸力,鐘彩的身子已經半往後退,但她一個前撲地,伸手抓住了阿虞的衣角。
    鐘彩張大了瞳孔,死死抓住阿虞的衣角,因為她知道她一松,她就會失去阿虞。
    想到這個可能性,強烈的鈍痛感,瞬間侵襲鐘彩的內心。
    淚水不自覺從她眼角流下,一下子模糊了鐘彩的眼。
    “阿虞…不要這麼對我…不要……”
    悲慟的口吻,是知道阿虞決絕之後的掙扎,她不要……
    她不要失去阿虞。
    即使失去性命,也不要失去阿虞。
    她不要…她不要。
    阿虞看著拽著他衣角的鐘彩,是他第一回 見到陷入極端茫然無措的鐘彩。
    他眉眼閃過一絲痛色,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听了鐘彩的話。
    可馬上,他眼里就閃過一絲清明,他不能。
    他絕不能讓鐘彩死掉,即使…即使……
    似是想到什麼,阿虞的神情是被痛苦包裹後的堅決,半蹲了下聲,輕輕把著鐘彩拽著他衣角的手。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溫柔,兩種矛盾的情緒,卻詭異地達到了統一。
    “阿彩,曾經我以為你是天邊遙不可及的雲彩。”
    “卻沒想到……”
    阿虞失笑了一聲,听在鐘彩耳里,宛如哭聲,阿虞在疼,她也在疼。
    “卻沒想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彩頭。”
    彼時,阿虞冷靜溫柔的眉眼,直直射入了鐘彩的驚詫了的婆娑淚眼,那是鐘彩第二次品嘗到極致的剜心之痛。
    仿佛有另一個身影,同現在的阿虞重疊在了一起。
    “小彩兒,你就是爹爹這輩子最大的彩頭。”
    鐘彩的眼淚,終于崩離絕堤。
    下一刻,阿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了鐘彩把著他衣角的手,將驚懼的鐘彩推入了身後的時空縫隙。
    “不——”
    鐘彩被推入空間縫隙之時,淚水再也止不住,同她的撕裂的傷口血液一絲滑下,血與淚的交織,成了無言的痛,潛藏在她身體里的壓抑悲痛,一下子爆棚開來。
    同時,渾身銀芒迸射,是靈力炸開的跡象,同金光鎖鏈死死咬在了一起。
    只可惜,還是晚了。
    縫隙一點點的合上,直至鐘彩終于通過情緒爆棚的靈力壓制住金光鎖鏈時,縫隙徹底關閉。
    而阿虞……
    最後一眼里。
    阿虞手里的金光消失,鬼面咬上了他的脖頸。
    不…不……
    阿虞不能死!
    那個在歸無島光看一眼,似乎便融入了萬點星光少年。
    那個時刻為她著想,幫她做“專屬分析冊”的阿虞。
    那個在她生死關頭,一次次以羸弱之軀護住她的阿虞。
    那個她承諾他會帶他出去,看遍修真域大好河山的阿虞。
    那個會說,“阿彩,是最棒的”的阿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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