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前方一道迅捷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黯淡的燈管下,那人側了側頭。
    晏玉這時發現,那是剛剛比賽的黑褲子。他的衣著和比賽時不一樣,上身罩了一件羽絨服,下身是松垮垮的運動長褲。瘦削的身形肥了一圈。
    晏玉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走過一條街,黑褲子停了下來。
    過了幾秒,他走到一輛車旁。
    那輛車,晏玉有印象。上個星期他差點撞了上去。
    ----
    冷空氣加持,細雨多,氣溫低。
    荊覓玉鑽進車里,連忙打開暖氣,搓了搓手。
    微信聲響起,是主管詢問工作。
    她手溫回來後,用大段大段的文字回復他。接著,听見了敲打車窗的聲音。
    抬頭看去,車窗外一張深邃立體的臉讓她怔住。這陣子是不是水逆?為什麼總有舊識出現。
    男人確定是她之後,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荊覓玉回神,喚了一聲︰“孫燃玉——”
    “停。”他截斷她的話,“我改名了,現在叫孫燃。”
    她看著他系安全帶的動作,問道︰“你做什麼?”
    他瞟向右後視鏡,“我被跟蹤了。”
    荊覓玉回頭望了一眼,“怎麼回事?”
    “不知道。”後視鏡看不到可疑的人,他轉向她,“我猜和你有關。”
    她的小山眉皺在一起了,“啊?”
    “自打我認識你以來,倒霉事就沒停過。你出生那天是不是掃把星把地球給撞了?”孫燃這人說話語調很平,听不出情緒的起伏。連損人都像是背誦課文。
    “下車。”她呵斥。
    “開車。”他一動不動。
    “下車。”
    “開車。”
    荊覓玉看了他好半晌。
    他繃著臉,目視前方。
    算了,不與小孩慪氣。她啟動車子,“你惹上黑社會了嗎?”
    他冷聲說︰“是你的玉煞咒顯靈了。”
    她無言。
    孫燃原名孫燃玉,是她的第十任男朋友。她到北秀的第一天就認識了他。但兩人交往是在元旦前。
    以男女朋友相稱不到三天,他不知打哪听來“玉煞咒”這個詞,火燒屁股地提出分手,而且將他名字里的“玉”字去掉了。留下酷酷的一句,“從此你我橋歸橋,路歸路。”
    如今坐上她車,說過的話像是兒戲。
    車子駛入車流,荊覓玉問︰“你回哪里?”
    孫燃說︰“送我到友誼路就行。別靠近我家,我怕你把我的新房子接煞了。”
    她冷下聲︰“真怕我煞了你,現在就趕緊下車。”
    他瞅了眼路牌,指指左前方,“錯車道了,你要掉頭。”
    變道之後,遇上紅燈。她扭頭轉向另一邊,意外地看見了穿行在馬路的晏玉。他發絲凌亂,氣質頹宕,與初見時大相徑庭。
    刁爭柯給的資料顯示,晏玉交往過的女朋友無一不是美女,而且各有千秋。他似乎沒有固定的喜好。
    前幾天,荊覓玉跑了晏玉日常玩樂的場所,沒見著他。
    倒是遇上了他的前前前前女朋友。忘了是叫abby還是adah,真人長得比資料照片更美。听說是北秀市小有名氣的造型師。
    荊覓玉比較了那些女友們的長相,美艷風情的比例略高。于是她改變了自己的妝容。
    交通燈進入數秒,荊覓玉目光追隨著人行道上晏玉匆匆而過的身影。
    孫燃猛地盯住她,“你是不是又要釋放煞氣了?”
    她橫他一眼。
    “你瞅著男人拉高唇線的時候,像個女鬼。”他細看她的紅唇。美是美,但看久了,他得慌。
    她不理他。
    誰能想到,一個自由搏擊80公斤組冠軍,生平最怕的卻是民間傳說里的鬼怪。
    別听孫燃的戰績多輝煌,在荊覓玉眼里,他就是只小雞崽。兩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情侶,她都是護崽的那只老母雞。
    打住——不能把自己比作老母雞。
    孫燃在友誼路口下了車。
    孫燃一走,荊覓玉立即再約刁爭柯。
    刁爭柯還是那句話,“荊小姐,我只負責調查晏玉的情史。你有其他要求,需由老周安排給我。”
    現在誰能聯系上老周?老周休假爬三山五岳去了。
    認識晏玉的,還有個祁玉峰。但她不太想和他聯系。
    回到家,荊覓玉煮了碗米線,坐在魚缸前“咻咻”地吃著。米線的油汁濺上了工作台的資料,正好掉到晏玉照片的眼珠上。
    一只金魚的黑眼珠往她的方向一轉,然後游走。
    荊覓玉放下碗,拿起筆,在晏玉的臉上畫著。
    逆長眉,稜角唇,一副薄幸樣。
    她托腮繼續涂鴉,把他的短發畫成披肩長發,左右眉毛相連,再在鼻孔上添了幾根粗直的鼻毛。
    “好丑啊。”話雖這麼說,筆卻往下移,讓他變成香腸嘴。
    晏玉的原來模樣看不清了,糊成一團。
    荊覓玉自言自語說︰“只能找祁玉峰了?”
    第3章
    # 003
    荊覓玉最終還是聯系了祁玉峰。
    他的電話號碼她早刪了,但是那十一位數字易記難忘。3838這樣的號碼,刪不刪都毫無影響。
    祁玉峰悅耳的聲音自手機里傳來,“覓玉,接到你的電話,是我今天最大的驚喜。”
    “我怕打擾了你。”她禮貌而笑,“停車場的那件事,要和你道謝。”
    “客氣什麼,朋友之間應該的。”
    “那……”她頓了頓,“賞臉吃個晚飯嗎?”
    “女士邀約,榮幸之至。”這是他一貫的風度。
    和祁玉峰吃飯,荊覓玉都是選幽靜雅致的包廂。
    從入座到吃完前菜,她嘴上應著他,心中想的卻是晏玉。
    “我們上次一起吃飯是很久前了。”祁玉峰撥了一粒蜜糖芋頭到她的碗中,“你到北秀怎麼不來找我?”
    荊覓玉凝視著他。
    燈光暗淡,他臉上、身上罩著一層黑影,又是棕黃的西裝外套,讓她聯想起樹林中夜行的黃鼠狼。“比較忙。”她說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以及一個很敷衍的推脫詞。
    他無奈淺笑了下,“覓玉,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
    “是朋友。”她挑高紅唇,臥蠶乍現,眼中醞起一汪秋水。“不是朋友的話我就不請你吃飯了。”
    他靜了數秒,回道︰“說得也是。”
    氣氛晦悶了一陣。
    直到服務員呈上主菜,祁玉峰都不再說話。
    荊覓玉看了他好幾回,酌酒後,她打破沉默,“那天的撞車,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了,你放心吧。”他重展笑容。
    “那輛跑車是限量版吧?”她低低軟軟,“車主一看就財大氣粗,我人生地不熟,就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祁玉峰安撫道,“不是你的錯。”
    “幸虧你治得住他,不然要賠我一年的薪水過去。”
    “晏玉這人……”祁玉峰停頓片刻,夾了菜到她的碗中,說道︰“三點蟹的蟹肉不多,主要吃蟹黃。”
    豎起耳朵的荊覓玉差點將嘴里的酒噴過去,她勉強咽下。“嗯,很鮮美。”
    接下來,祁玉峰開始介紹這間店。
    她莞爾听完,“我和同事常來這間店。”
    “我差點忘了,你每到新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尋覓美食。”他雙肘撐在桌沿,“我是第二次來這兒,反倒讓你見笑了。”
    “你去的那些奢侈店,我可去不起。”她做了個俏皮的鬼臉。
    過後,兩人繼續聊著北秀美食。
    直到祁玉峰收到了晏玉的微信。
    發來的是語音。
    祁玉峰先是自己听了一遍,忍俊不禁地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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