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有任務纏身，讓馮芽一認下周六發生的事是他的當務之急。
一師一生，一站一坐。兩人隔著辦公桌對峙，饒舌糾結一個多小時。
什麼都沒問出來。馮芽一抵死不認她做了什麼，年級主任拿不出證據，這就是一個無限循環的結。
兩人說得口干舌燥。年級主任還有水喝，馮芽一就慘了，水也沒有喝的，還要繼續罰站。她偷偷晃了晃站得麻掉的左腳，正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年級主任抿了口茶水，這才啞著嗓子說了一句︰“進來。”
趙汝陽推開門板，靠在門框上。他依舊沒穿校服，上身是黑色套頭衫，下身是水洗牛仔褲。馮芽一看到他倚在門口的模樣，突然想起了兩人的初見。
那個時候也是這樣，她站在辦公室里想要出門，他倚在門框遮天蔽日，佔據了她所有的視線。
沒想到當時無心的一瞥，竟然續寫了這麼多兜兜轉轉的情緣。
馮芽一忍不住沖著他笑了起來。
可年級主任笑不出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二連擊。先和馮芽一打了一波消耗戰，接著又來了一個 頭趙汝陽，他覺得再這麼撐下去，可能要換人問話了。
“你來做什麼？”年級主任看著趙汝陽，問。
“領走馮芽一。”趙汝陽說。
趙汝陽話音落下，擺在年級主任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年級主任接起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麼，年級主任嘆了口大氣。
“都走都走。”年級主任伸手擺了擺，無力地坐回了椅子上。
本來的掎角之勢只在一息之間煙消雲散，趙汝陽走到馮芽一的身邊，拽住她的衣領，將她牽出了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後，馮芽一朝著趙汝陽看了一眼，眼神再也不似之前銳利，倒是含著可憐巴巴的委屈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一雙圓眼瞪得大了點︰“口渴。”
也不知道趙汝陽是不是早就听到了她的心聲，男生仿佛變戲法一般從帽子里抽出了一盒利樂包裝的檸檬茶。他插上吸管，將飲料遞給了馮芽一。
“你傻不傻啊，累了就往地上坐，渴了就對著主任喊一聲，他總不會為難你的。”趙汝陽說。
馮芽一光顧著喝水，沒空回話。等她將檸檬茶喝空，這才抬起頭來看向趙汝陽︰“你是怎麼讓主任這麼輕易放過了我？”
“沒什麼。”男生雙手置于腦後，臉色平淡。
“說說嘛。”馮芽一揪著他的袖子，輕輕扯了兩下。
他最受不了馮芽一這樣的神情，一張小臉揚得老高，臉上寫滿了天真，看得人心癢癢，忍不住把她抱在懷里不放手。
“也沒什麼，合理借助我爸的資源，做了點小事。”趙汝陽說。
趙汝陽在住院的時候，就已經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父母和姐姐。姐姐趙爾曼八卦得不得了，第一時間就把馮芽一的林林總總向父母介紹了一遍。以至于後來馮芽一來醫院探病，趙家父母有事沒事還會多看她兩眼。
可還沒等他做出什麼舉動，傻乎乎的馮芽一就急不可耐的為他伸張正義了。即便女生知道後果是什麼，她還是義無反顧去做了。
在趙汝陽眼里，他看到了馮芽一的改變。從當初那個不敢反抗的小女生，到現在沖出去擋在他身前。這其中到底經歷了多少自我突破，可能馮芽一自己沒察覺，但是旁觀者都是明了的。
既然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趙汝陽為什麼不能用一用父親的資源，將她保一下？趙汝陽本來只是想著說讓學校不去追究馮芽一的大膽舉動，可誰知道學校為了名聲問題，去查了發帖人的地址。
不查還好，一查就找到了李璇的住址。這種確鑿的證據不需要再去證明什麼，李璇也沒辦法狡辯了。
听完趙汝陽的解釋，馮芽一“啊”了一聲，心里滿滿都是感動。
不需要過多的糾結，其實她心中的天秤早就因為愛之一字往“趙汝陽”的方向傾斜了。
第61章 she is back
馮芽一平安無事，林清宇和李璇被喊去問話。班上那些針對馮芽一的風言風語隨著事件的消失而平息下來，仿佛從來沒有發生一般。馮芽一也沒有提起，旁人更不會主動提及。
李璇因為確鑿的證據而不得不認錯；林清宇本來沒有人證可以逃脫，但男生不經嚇，被人說驗指紋的時候就搶著認罪了。學校發通報批評，兩人的學生檔案里還被記了一筆。不過好在學校領導並沒有那麼絕對，他們多加了一個條款，如果在畢業前表現好，不良記錄會從檔案中撤銷。
一班的事情鬧得全校皆知，班主任很是煩惱。北隅中學每一屆火箭班向來風評良好，怎麼到他這里就破例了？
在馮芽一沒來之前，李璇和林清宇都很不錯，特別是林清宇，一直都是個積極向上的好學生。誰知馮芽一一來，林清宇搖身一變成了瘋狗，突然抱著滅火器去砸趙汝陽？
思來想去，班主任將這個起因歸結到了馮芽一身上。肯定是她從中挑撥，把林清宇帶壞了。
為此，班主任決定找個周五開班會，好好整整班級里的不正之風。免得馮芽一把七班的壞風氣帶到了一班，影響其他的同學。
開班會時，班主任還特地打了個草稿。他站在講台上，桌面上擺著班會紀要，台下的學生無聊地打著呵欠。
有誰喜歡听這種正班風的班會？還不如給四十五分鐘讓他們寫作業來得踏實。
學生們紛紛在書堆後開始忙著自己的事，雖然心里很不耐煩，可臉上還是一臉嚴肅。經過這麼久的學習生涯，大家也練就了兩副面孔。手下運筆生花，臉上還是一派嚴肅，而且還要時不時抬頭看向黑板，給班主任一個模樣沉重的頷首致意，以此表示他們還是在听。
平日里，學生們也不太會注意班主任說什麼，秋風過驢耳，一掃就過了。可是這一次，學生們卻听出了老師話里的意有所指。
有人放下了手里的筆，悄悄往後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好幾個人都往馮芽一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從班會開始，老師就一直在說某些同學的行為影響班級風氣。那個時候，馮芽一就感覺到班主任投來的目光。
她知道，一班班主任一直對她很有偏見。可是馮芽一沒有想到的是，他還要專門抽出一節班會課來批評自己。什麼“害群之馬”，什麼“一顆老鼠屎”，全部都用來形容了她這個“某位同學”。
老師的用詞不至于不雅，可刻薄總是有的。馮芽一本想忍一忍算了，結果後面越來越過分。
“某位同學從別的班里帶來了不良風氣，影響了我們班的好學生。好在這樣的事情只是個別案例，我想那位同學也從此事中得到了教育。希望大家以此為鑒，分清良莠，不要和這種從差班里升上來的同學交往過密……”
馮芽一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楮向講台看去，右手不自覺狠狠拍了下桌面，發出了巨大的異響。
一時間，整個教室安靜了下來。班主任看向馮芽一，馮芽一被那樣的眼神看得略略心虛。
馮芽一暗自叫糟，她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被趙汝陽傳染了。
“怎麼，某位同學是不服氣還是怎麼樣。不服氣就不要留在一班啊。自己不想好好學習，還要帶壞別人。”
班主任的威信被馮芽一當中挑釁，心下相當不滿，站在台上跟馮芽一叫板起來。
馮芽一站起身來，一邊將桌面上的試卷筆袋掃入書包，一邊拿起椅子下的紙箱，將桌面和抽屜里的書本放了進去。
“馮芽一，你在干什麼，無視課堂紀律？”班主任拔高了聲線，語氣里帶著些許不可置信。
他從業快三十年，自詡見過不少學生。一般進了尖子班的學生都會想方設法留在這里，不會輕易退出。遵循著這種慣性思維，他想著不管怎樣，馮芽一總會忍氣吞聲留在這里。
畢竟對于學生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學習，忍到高考萬事大吉。
可馮芽一不是“一般”，平生也不喜“忍耐”，更不是“慣例”。仔細想想，其實她和趙汝陽是一類人。可當她在遇到趙汝陽之前，馮芽一沒有想過自己還可以這樣過。
是他一步一步引導著馮芽一找到了自我。
當她收拾好了一切，背著書包捧著紙盒走到班主任面前，字正腔圓的回答道︰“不服氣，所以我不會留在一班，老師再見。”
說完後，馮芽一打開教室門，徑直走了出去。
下午的斜陽打在她的身上，天氣轉冷，這抹日光照在身上溫溫的，撫平了她心中的郁結之氣。
其實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從趙汝陽入院的時候，她便想著要轉班回去看著他，免得男生又闖出什麼禍端。後來爸爸又說去法國，她便沒給馮豫章提轉班的事情。
好在一切塵埃落定，馮芽一這幾天也硬著頭皮給爸爸解釋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她說還是先在國內考完高考，到時候再做打算。
馮豫章想了想，也應下了女兒的要求。馮芽一本想再提轉班之事，可她又覺得不能太得寸進尺，于是就擱置了下來。
可是今時今日，她覺得這個想法可以付諸實施了。她再也不想受到這樣的頤氣指使，馮芽一只想回到最初的狀態︰
在喜歡的人身邊，做喜歡的事情。
想到這里，馮芽一倒沒有直接走到七班，而是先去了教師辦公樓。
她先去年級主任辦公室敲了門，誰知門里沒有人應。她想了想，決定去老師辦公室看看，如果陳老師在，先跟她說說轉班的事情。
馮芽一走到辦公室，剛準備敲門進去，就听到里面傳來年級主任的聲音︰
“……趙汝陽要是再犯事，分都不夠扣了。我們已經很寬容了。”
“這次也不是趙汝陽的問題啊。”
“可是問題也是他引發的。再這樣下去，我們只能勸他轉學，免得影響學校聲譽。”
陳老師還在為趙汝陽辯解︰“他只是現在有點不適應，以前馮芽一在七班的時候，您看看七班的紀律，是不是特別優秀？他是個有點敏感的孩子，環境轉變之後啊，有點不適應。”
馮芽一沒有听完，直接推門而入，喊了一聲︰“報告。”
辦公室里沒幾個老師，陳老師和年級主任向她投來目光。馮芽一背著書包，手里捧著小山高的書盒，現下也不是下課時間，她的突然出現顯得怪異至極。
陳老師問了一句︰“芽一，你這是怎麼了？”
“陳老師，我想轉回七班。”馮芽一眸光堅定。
“怎麼就想著要轉班了？”陳老師有點詫異。
“還是想回到熟悉喜歡的環境，坐回我同桌身邊。心情好學習才能好。”馮芽一說。
陳老師看著馮芽一，一時間百感交集。注意到陳老師的目光，馮芽一笑了起來︰“陳老師，我還是更喜歡你。我覺得在七班能夠學得更好。”
寥寥數語，便是對陳老師最大的認可。也就這二十來字，陳老師也能明白馮芽一在一班受了什麼委屈。
陳老師也沒說什麼，只是將手搭在馮芽一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這時，馮芽一抬頭看著年級主任︰“如果趙汝陽的學分不夠扣，扣我的。他以後犯了什麼錯，記我檔案上。”
年級主任一時沒回過神來，只是看著馮芽一張小嘴不斷翕合，那些字字句句，讓人听來荒唐。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年級主任問。
“我知道。我相信趙汝陽，他並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所以我願意為他負責。”馮芽一說。
站在一邊的陳老師忍不住笑出了聲。馮芽一性子耿直單純，說話也是直來直去，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她的勇氣，確實很讓人賞識。
女孩子口口聲聲要為男孩子負責，這話說出來很有歧義。可馮芽一卻一臉正色，那種大義凜然的神情，倒是讓旁人覺得不好意思想歪。
“你都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年級主任嘆了口氣，心下一沉，現在的學生都在想什麼東西啊？
“芽一要回來就回來吧，我可是很歡迎的。”
陳老師話一出口，年級主任便投來了疑惑的目光。陳老師緩緩說︰“要比喻的話，芽一就是古代僵尸額頭上的黃色符紙，符紙一撕，僵尸就要異動。這件事你能怪僵尸還是怪撕符紙的人？”
年級主任正色道︰“僵尸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我只是打個比喻，比喻你能理解嗎？”陳老師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理喻”的神情。
馮芽一偷偷把裝書的盒子放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又趁著兩個老師說話的間隙，問︰“轉班的話我要寫申請報告嗎？”
“嗯，寫個報告吧”陳老師在她的書包上輕推了一把，“回七班慢慢寫，趙汝陽身邊的座位還空著。他雖然沒做什麼好事吧，可身邊那副桌椅每天都擦得干干淨淨的，你直接回去就可以了。”
“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