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她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在听到陳奇的話,第一次轉頭看向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的嚴肅、認真,一定也是出于她對自己的來歷的懷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甚至沒有出聲問過自己什麼,在一瞬間的懷疑過後,自己又否定了那種懷疑。
    在那時,辛玉衍實際上是好奇著這個女人究竟是出于什麼樣的想法否定了自己的直覺的,但她沒有那個去探究別人隱私的習慣,所以她也就沒有去用術法探知這個女人的過往。
    之所以會說出“蘭”這個字,也不過是因為她在好奇的那一瞬間,腦子里閃過的信息罷了。在更多的消息出來之前,她就自主掐斷了接下來要閃出的畫面。
    蘭?
    陳奇、徐澤和漢娜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甚至阿蘭自己在听到這個字的時候,都忍不住發起了愣來。
    “阿蘭”這個名字,在來到這個空間以後,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再提起了。這空間里的人,沒什麼可以玩兒的、不用吃飯、不用喝水、甚至可以不用睡覺,大家互相間極少來往,活著、其實和死了也沒太大區別。
    要不是現在猛地被辛玉衍叫了這一下,她自己都要忘了,原來她從前也都還是有名字的。
    “小家伙不錯嘛~”
    阿蘭自動把自己代入到了不知道比辛玉衍大幾百年的“老不死前輩”的身份上去,她挑了挑眉,坐在藤椅上嬌嬌地笑開,誰也看不出來她有沒有因為辛玉衍的“私自探查”而生氣。
    “看在小家伙你還不錯的份上,說吧,想在哪兒建個屋子?想建個什麼樣的屋子?我幫你去踹開最里頭那老不死的門,讓他去給你搭去~”
    阿蘭這麼說著,看著心情還不錯的樣子,那也就是並沒有生氣了。
    徐澤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在知道這個阿蘭雖然看上去並不老、甚至帶著少數民族女人的風韻,卻不知道是個活了幾百年的怪物以後,就總覺得沒多看她一眼,就覺得心里有點的。
    “不用了,我和漢娜並不準備留在這里。”
    辛玉衍口吻平淡,似乎只是陳述了一個必然的決定,直惹得阿蘭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呵,”
    阿蘭往藤椅的靠背後仰了仰,“小家伙,你還年輕,你問問那小鬼,他找了、”
    “誒,我算算,”阿蘭頓了很久,仰著腦袋似乎真的是想得很艱難,“哦,對了,十幾年應該有了吧。他都找了十幾年了,後面還不是自己放棄了?”
    阿蘭指的是陳奇,但事實上,剛進到這個空間里的人,都是想要找到出去到現實世界的路的。那算不上什麼稀奇的,像他們這些來的前輩,看猴戲似的看了個十次八次的,就沒什麼興致了。
    到了後來,基本就是有興趣了就看看,沒興趣了就繼續關著門睡自己的覺。
    “通往鏡里世界的通道,並不是單行通道啊。”
    漢娜听著徐澤小小聲聲地偷摸著給自己翻譯著,首先就驚呼出了聲,一下子就把阿蘭和辛玉衍、陳奇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這是阿蘭第一次注意到漢娜,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問漢娜說得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就又听見漢娜旁邊徐澤的另一聲驚呼——
    “鏡里世界?!你知道?!那你知道要怎麼出去嗎?!”
    徐澤瞪大眼楮表示驚訝的時候,可愛得有點兒像土撥鼠,透過漢娜額頭上的gopro看到這一幕的徐澤的粉絲們,不合時宜的在直播平台的彈幕上“啊啊啊——!!!”地發著舔屏的評論。
    反倒是漢娜被徐澤的激動給嚇了一跳,弱弱地回著,“那個……我也沒進過鏡里世界……我只知道道路不是單行道,但是怎麼出去……我也不知道呀……”
    “什麼意思呀?”
    阿蘭皺著眉,顯然是對于兩人用著自己听不懂的語言對話感到了不滿。徐澤沒法,在感受到阿蘭投過來的、帶著點壓力的視線,徐澤垂頭喪氣之余,還是強撐著給阿蘭翻譯了一遍。
    “她不行,那你呢?”
    阿蘭斜眼瞥了漢娜一眼,而後又將目光放到了辛玉衍的身上。
    她可以感受到,眼前這個女人要比那個胖乎乎的、不知道打哪來的女人要厲害得多。雖然她不大相信有人能從這鏡湖里的另一片空間里出去,但萬一呢?萬一後世玄門的術法會有所精進呢?
    會嗎?也許吧。
    事實上阿蘭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不大。
    “你不先說說你自己嗎?”
    辛玉衍沒有回答阿蘭,反倒反問了一句。
    她沒有查看阿蘭的過去。但什麼樣的人豪不懷疑她的來歷?什麼樣的人會怡然自得地說著找人幫她在這里建個房子、認定她跑不出去?什麼人會在過去不熱衷于找到出路、甚至把別人尋找出路看成是猴戲,卻在看到她們、準確的來說,是在看到她以後,又開始表現出了出到外面世界的興致呢?
    辛玉衍臉上的神情沒有表露出她此時心里任何的想法。
    阿蘭身上露出的跡象太多,辛玉衍慢慢的,也就在心里有了個猜測。
    第47章
    阿蘭眼神怪異地瞟了辛玉衍一眼, 總覺得看不透她這個人。
    “就算我跟你說, 你能听得明白嗎?”
    阿蘭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眼底的疑惑, 故意嬌笑著, 半眯著眼楮, 叫人看不真切她在想些什麼。
    畢竟也是被陳奇稱呼是“老妖婆”的人了, 她活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甚至不需要刻意去作態,她光是眼神稍稍凌厲些、語氣里稍稍帶著些威脅的語氣,那就已經足夠嚇唬人的了。
    可是,她這招若是用在別人身上, 甚至哪怕是用在稱呼她為“老妖婆”的陳奇身上都一定好用,但換到了辛玉衍身上, 那卻是沒有半點用處了。
    “好吧~”
    阿蘭卸掉了肩膀上的力道,柔柔地倚在了自己坐著的藤椅一側的藤條上,眼楮里的柔媚的笑意淡了淡,神情上無端地多出了幾分嚴肅。
    “待在這空間里太久了,具體,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大概……”
    阿蘭眯了眯眼楮,想了許久,“大概得有好幾百年了吧?”
    她說著,“小家伙, 你是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時候的, 原本天地間充足的靈氣, 一夕之間開始大量消無。是誰觸怒了天道嗎?小家伙, 你不會知道的,那太可怕了。在那個時候,修為高、實力強大反而是一道催命符!我親眼看著玄門里那些活了數百年的、原本應該還要再活數百年的長輩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
    也許真的是在這地方待得時間太長、活的時間也太長太長了,原本應該稱得上是一個傷感的、讓人能夠緬懷的話題,此時由她說來,卻只像是陳述著一個別人家的故事,無悲無喜。
    阿蘭自顧自的說著,其中,她提到了一個“天道”。是的,不管在哪個世界,天道都只會是至高的存在。也許,在她看來,能有那麼大能量、能讓整個世界的靈氣頓時間開始消無的,也就只有天道這麼一個存在了。
    此時此刻,只有和天道保持著某種“不正常”的合作關系的辛玉衍才知道,不,那絕不是天道的意思——
    曾經,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有問過這方世界的靈氣是怎麼消無的?但彼時,一直為了讓她適應這方世界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天道,卻在那時候選擇了緘默。
    是什麼原因會讓天道都選擇緘默呢?辛玉衍沒有逼問。
    但哪怕僅僅是如此,她卻也是能夠確認的,讓靈力消無,絕不是這方世界天道的意思,否則,這方世界的天道就不會花費那麼大的力氣去蒙蔽她的世界的天道,把她從自己的世界帶到這方世界來了。
    “末法時代,對于彼時的玄門弟子來說,不亞于末日……”
    直到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阿蘭這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語氣里有了些其他情緒的波動。
    關于這一點,辛玉衍是能夠理解的。
    事實上,天道說的確實沒錯。原本,她知道了玄門的道家以後,只以為天道所說的“相似”最多也就是這樣的程度了。術法再如何相似,但到底道家是有別于修道者。因為道家的人不會內修靈力。
    直到現在看到了阿蘭,不僅僅是現實世界里看著直播的觀眾們疑惑著“難道傳說中的修仙、長生不老真的存在”?就連辛玉衍,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不是玄門的弟子不會內修靈力,而是末法時代幾百年下來,只有外修的術法流傳了下來。
    對于他們這樣能夠內修靈力,用靈力蘊養整個凡體的人來說,靈力之于他們,其實等同于氧氣之于普通人、水之于魚。若是有朝一日,天地間的靈氣被消散了個干淨,那麼接下來首先被抽取掉的,一定是修為最高強的人。
    這也就是阿蘭所說的,實力越高的人,死的越快的意思。
    “我怕死……”
    阿蘭這麼說著,說著說著,忽然又冷聲笑了一下,“誰又不怕死?”
    “玄門的那些大家們一個一個地死了下來,再往下頭來,那可不就是到我們這一輩的了嗎?誰能甘心死呢?誰會不去找出路呢?那些大家們也都在找。只是最終,到底還是我們這一輩的人運氣好,乘著道家最後一位老祖的光,听著老祖的話算了這兒的風水,在這兒搭了個陣法……”
    阿蘭頓了頓,“只是,老祖沒能撐到我們搭好陣法的時候,我們也沒能從老祖那兒了解到破陣的方法。老祖死了,我們也就被困在這了。喏,就我對門那個,就是老祖的徒曾孫,他都關著門,對著用小石頭擺出來的陣法都研究了好幾百年了,也什麼都沒研究出來……”
    說著,阿蘭看向辛玉衍的眼神又禁不住帶上了些異樣和質疑,“我說,你真的知道怎麼出去嗎?”
    老實說,再見到辛玉衍之前,阿蘭是沒想過要出到外頭去的。一來,反正她也出不去,倒不如安安穩穩地在這空間里待著,雖然沒什麼盼頭,但也不會有什麼失望。二來,她也並不想要出去,反正,她在這空間里也找到辦法培養自己的“小寶貝”了,在“生”或者“死”的選擇面前,她無條件的選擇活下去。
    但是,在見到辛玉衍以後,她這樣的想法就開始發生變化了——
    這辛玉衍是在陳奇小鬼之後還隔了那麼好些年才進來的,但是她身上實力的深淺,卻是連她也看不透的。那麼,這是不是說,外頭世界的靈力恢復了?甚至……還有可能比她那時候更加濃厚?
    阿蘭只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原本沉沉死寂著的心,頓時又重新充滿了活力。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靈力消無了這麼久,玄門真的還有可能這麼快的崛起嗎?
    但……萬一呢?
    這世上千百年難出一個鬼才,但千百年,總會有一個鬼才。
    阿蘭這麼勸慰著自己。或者,她只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讓自己對出到現實世界、對回到現實世界以後的生活重新充滿希望。她不知道,但她是這麼勸慰著自己的。
    “你真的能讓我們出去嗎?”
    阿蘭又問了一邊,心里頭有些溫熱,像是有一道興奮的暖流正在流過。
    然而,早在她決定隨著辛玉衍的話,交代出她在進到這鏡湖空間前所經歷過什麼的時候,她和辛玉衍兩人之間的位置,早就由辛玉衍掌控住了主動權。
    所以,當辛玉衍選擇沉默的時候,哪怕阿蘭心里覺得氣悶,覺得這個“小輩”太不懂禮數了,卻也拿她沒有辦法。
    “你知道靈氣為什麼消無嗎?”
    辛玉衍問,口吻平淡,一點也不像是詢問的語氣。
    但饒是如此,阿蘭卻還是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她抿著唇,痴痴地笑著,“喲~你說得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知道靈氣為什麼一下子就變沒了?沒听我說嗎?我這不是以為是天道被誰給觸怒了嗎?”
    老實說,她說這話,辛玉衍是不信的。一個經歷過世界由靈力充盈轉變到靈力消無的人,一個處在玄門兩大流派之一、甚至看起來還像是流派中心人物之一的人——
    是的,玄門兩大流派之一——苗門。
    這哪怕是不用術法去感應,辛玉衍也能夠照著林立原給自己介紹過的玄門情況對應進去。
    這樣的人,會半點也不知道在那段時間里,這方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辛玉衍不信。只是和天道一樣,她同樣選擇了沉默而已。
    嘴角挑著一抹稍嫌清冷的笑,辛玉衍既不準備逼問天道,當然也就不準備繼續為難阿蘭了。她從自己坐著的藤椅上站起來,說道︰“走吧,去找找你說的那位……‘老道士’?”
    听著辛玉衍學著自己對對門那道士的稱呼,阿蘭陡地覺得好玩兒極了、也痛快極了,一下子,原本被辛玉衍的沉默給逼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心情,一下子也重新和煦了起來。
    “走吧。”
    阿蘭說著,也跟著從藤椅上站了起來。
    她和陳奇不一樣,可不會像陳奇一樣去敲門。她就像是她自己說的那樣,一走到對門的那座小木屋門口,當即就稍稍提拎起了裙擺,一腳踹開了那道木門——
    “咳咳咳——”
    木門被踹開後揚起的灰塵,讓阿蘭並著跟在她身後的陳奇幾人都沒忍住咳嗽了幾聲。
    “我說老道士,你到底能不能弄弄你這破地方了?!”
    阿蘭領著辛玉衍幾人氣沖沖地進到了木屋里頭去,本來還想上到“老道士”的房間里頭去的,誰想到,他們走了才沒多遠,就看見“老道士”正盤腿坐在屋子的正中央,身前擺著個木制的案幾,一只手的手肘撐在案幾上拖著腦袋,一只手拿著一枚和案幾上的石子相同的石子。
    事實上,阿蘭口里的“老道士”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道士”。正相反,就和阿蘭一樣,他看起來很年輕。但和他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是他俊逸臉龐上的凝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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