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熱,太熱了!
    她很是不舒服地動了動,然而摟著她的手不動如山,根本掙脫不開。是什麼?她疑惑地想著,緩緩掀開眼簾。
    入目,是一張蒼白的臉。
    許是連日的奔波勞累,池硯疲倦得厲害,此時擁著一個溫暖的小火爐,他難得睡得極熟,極安穩,呼吸平緩而又綿長。
    是池傻子!
    她怎麼睡到他懷里了?!
    李八卦驚得差點跳起來。
    當然,她確實也跳了。只是即使在睡夢里,池硯仍是全身心護著她,唯恐她冷著,摟得她極嚴實,跳了也被拉回來。
    因此她這一跳,反倒整個人都窩進了池硯懷里。
    “……”
    李八卦不敢再動,也怕吵醒他,只好半張臉貼在他胸前一動不動。池硯身上有股若有似無的清雅之氣,一時間,只覺得神清氣爽。
    這是什麼味道?
    她忍不住嗅了嗅,臉又靠近了一些。
    咚,咚,咚。
    突然,如鼓點般的心跳在耳畔響起,一下又一下,強勁而有力。冷不丁的,李八卦听得耳朵有些熱,白皙透明的耳垂染上淡淡的紅暈。
    “非禮勿听,非禮勿听……”
    她無聲念叨著,深吸口氣,臉頰卻還是越來越紅,最後幾乎快要熱爆炸。她微微仰起頭,想避開著令她窘迫的處境。
    卻不想,池硯這時忽地頭一低,額頭似觸非觸地抵著她的額頭,額間幾縷發絲垂落在她臉上,有一點點癢。
    鼻息交錯間,她能清晰看到他清俊的容顏,以及他微微顫動著的長睫。
    砰砰砰。
    這次,是李八卦自己的心跳聲,比天上打雷還要激烈。她看著那兩扇漆黑濃密的長睫,忍不出抬手,想要數一數到底有多少根。
    他是睫毛精嗎?那麼多眼睫毛……
    “嗯?”
    就在此時,低沉的聲音傳來,池硯倏地掀開眼簾。
    完蛋,被抓住了!
    李八卦飛快收回手,一時臊得頭發都滋啦燃起火光,她手忙腳亂地擺手,磕磕巴巴解釋︰“我、我什麼都沒有做……你……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我……我只是數一數睫毛……不怪我的,你……誰讓你睫毛那麼好看……”
    池硯迷迷糊糊的,他仔細凝視著懷中紅得像蟠桃的臉蛋,片刻,終于認出這是李八卦,是他的小師妹。
    “乖。”他聲音一下溫柔起來。
    李八卦怔住︰“啊?”
    “別哭。”池硯如同之前安撫小松鼠一般,額頭溫柔抵著她的額頭,他再次合上眼,沉沉睡過去,輕不可聞的呢喃消散在空氣中,“師兄抱著你,一會兒就不冷了。”
    溫暖的肌膚相抵,李八卦頓時失了呼吸。她眼楮一眨不眨看著池硯,小聲問︰“二師兄,你沒醒嗎?”
    回答她的是綿長的呼吸聲。
    原來剛剛的池硯,仍是在夢中。
    砰,砰,砰。
    心跳聲再次響起,李八卦伸手按住激烈跳動的胸口,瞧著近在咫尺的面容,也緩緩闔上雙眸,靜靜感受著掌心下的跳動。
    二師兄……
    池硯。
    ……
    翌日,李八卦醒來時,她睡在軟綿綿的棉被上,身上也蓋有一床棉被,全身暖洋洋的。脫掉的道鞋規規矩矩地放在火堆旁烤著。
    池硯呢?
    她揉了揉眼楮,一腳踢開棉被,胡亂把腳塞到道鞋里,撒著腳丫子往外跑︰“池硯,池硯你去哪兒了?池硯……”
    話音未落,池硯端著一碗熱騰騰,香氣撲鼻的雞絲面走了進來,听到她目無尊長的“池硯”,他也並未斥責。
    清晨的陽光從洞外斜斜照進來,打出了一道道美麗的光柱,落到他臉上,籠罩了一層盈盈的金光。
    他把剛剛從千里之外買回來的雞絲面放在砂鍋里溫著,轉身對她道︰“洗漱好來吃早點。”
    猝不及防對上他的視線,李八卦心口又不由自主打起鼓,聲音在安靜的山洞里,大得清晰耳聞。
    奇怪,太奇怪了!
    為什麼一看到池硯,她的心就跳得厲害?她……她是不是病了?或者是還沒有睡醒?唔,越跳越厲害。
    不行,她要洗把冷水臉清醒一下!
    旋即,李八卦含糊“嗯”了一聲,低頭捂著滾燙的臉落荒而逃。
    ……
    洗完臉後,李八卦果然冷靜許多,只是還是不敢看池硯,默默端著湯碗走到另一邊,背對他小口小口吃面。
    然而余光卻悄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片刻,見池硯收拾了什麼往外走,她一急,放下湯碗奔過去,結結巴巴問︰“你、你要去哪兒?”
    第124章
    她的語氣又驚又急。
    池硯頓住腳步,微微側身,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暗忖是一海碗雞絲面不夠她裹腹,眸底一抹笑意蔓延︰“本來要去洗披風,你若餓,我便先給你買早點。”
    李八卦一怔,這才注意到池硯拿著兩件熟悉的外衫和披風,上面皆染有斑駁的血跡,正是她昨日給池硯御寒之物。
    原來是去洗東西。
    “咳咳。”
    她手握成松松的拳頭,抵在唇邊假咳幾聲,眼神四處亂飄︰“我怎麼可能還餓,雞絲面那麼大一碗,我、我肯定飽了啊。那個什麼……你不用理我,我就是隨口問一問,你快去洗衣服吧,。”
    “嗯。”池硯頷首,走了出去。
    李八卦余光瞄著他的背影,等他走稍遠一些,她馬上從腰包翻出手絹扔到地上,抬腳使勁踩啊踩。
    很快,雪白的手絹再看不出本來顏色。
    “唔,手絹髒了,也是要洗的。”她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著,飛快拾起髒兮兮的絲帕,然後快步跟了出去。
    湖邊。
    池硯剛把披風浸到水里,一抹熟悉身影就氣喘吁吁跑到他旁邊。
    李八卦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揮著手絹,上氣不接下氣道︰“我、我、我的手絹掉地上,也要——”
    余下的話再說不出口,她目瞪口呆看著池硯自然接過手絹,道︰“嗯。”
    不是的,她不是要讓他幫著洗手絹,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李八卦不開心地鼓起臉,干巴巴應了句︰“你很喜歡幫別人洗東西啊?”
    池硯動作一頓,靜默片刻,他擰干恢復雪白的手絹,掌心藍光一閃,手絹瞬間變得干燥柔軟。
    他遞給李八卦,輕聲道︰“不是。”
    哪里不是了,明明外衫和披風洗不夠,連手絹都要搶著洗!
    李八卦沒好氣地一把扯過手絹,胡亂塞回腰包,不想再和他說話,走到一旁的花樹坐下生悶氣。
    然而不過半盞茶,她還是忍不住又悄悄看向池硯。
    池硯做事一向認真,洗衣服也不例外。從她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以及他背上的流冰。
    清風襲來,流冰系著的那條玄色劍穗微微晃動,碧綠通透的玉珠在淡金色的暖陽下閃閃發光。
    那是!
    李八卦目光一凝,忽而像被燙著一樣,從樹下跳起來,嘴巴長得老大,那不是菱素師姐送他的劍穗嗎?!
    他、他竟然六百多年還沒換!而且看模樣和新的差不多,想來是平時愛惜的緣故。
    難道他也對菱素師姐……
    李八卦愣住,全然忘了當年這禮物其實是以她之名義送出去,只記得是菱素為池硯精心編制的劍穗。
    一時間,她心口仿佛堵了一團棉花,說疼也不疼,但就是酸酸澀澀的。
    她雙手無意識絞著衣角,呆呆站在原地,滿腦子都是之前在王府看的那出戲。“步逍遙”和凡間女子互訴衷情完畢,劇情是什麼來著?
    似乎是一個抱一個,一個親一個?
    她記得不大清,因為那時她才看了一眼,老君就手忙腳亂把她揣進百寶袋,大死結,把她關在里面,什麼都看不到,只能听見老君氣急敗壞大罵︰“這是哪個老不修排的戲?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
    也是全然忘了,是他們一爺一孫沒有邀請,擅自闖入人家王府看王爺為他家小嬌妻獨家打造的愛情戲。
    她看到一半興趣正濃,抗議︰“老君我要看!”
    “駁回!”聞言老君拂塵一掃,帶著她飛身離開王府的屋頂,“小兒不宜。”
    所以以後,池硯也會和菱素師姐做小兒不宜的事情嗎?
    唔。
    這次她可不想看了。
    ……
    這時池硯洗好外衫披風起身,一掀眼簾,見她一副眼眶紅紅的模樣,當即腳下生風,幾步走到她面前,眉頭微攏問︰“怎麼了?”
    她回神,避開他的目光,低垂著頭看著腳尖,吸了吸鼻子︰“沒什麼。”
    池硯眉心擰成一團︰“你哭了。”
    “沒有。”她悶悶不樂道,“只是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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