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對上岑沂南關心緊張的雙眼,宋西汐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讓你擔心了,我真沒事!”
    “你餓了吧,我讓人給你準備吃的。”岑沂南笑得溫柔,“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宋西汐搖了搖頭,“沒有,清淡一點就行。”
    “好。”岑沂南轉身去打電話。
    吃完飯後,岑沂南見宋西汐的精神好了不少,那些壓在他心頭多時的疑惑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西汐,你和江時臨以前是認識的嗎?”
    岑沂南補充道︰“我說的以前,是指你來我家之前。”
    宋西汐愣住了,沒有想到岑沂南會這樣的問題,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因為……”岑沂南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宋西汐。
    宋西汐聞言,心頭重重往下沉。
    看來他什麼都知道了。不愧是洞察力驚人的江時臨,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第二天,宋西汐辦理了出院手續,並且正常醫院上班。
    她原本以為江時臨會來醫院看她的,但是並沒有。又過了兩天,江時臨還是沒有聯系她。
    宋西汐猜不透江時臨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她想主動聯系他,可是經歷了八年的山長水闊,早就已經不再是當年熟悉的彼此了,有些話根本不知道應該要從哪里說起才好。
    按下那一連串爛熟心頭的數字,猶豫半天最後又一個字一個字消除掉。
    就算他認出她來了那又怎麼樣?八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用覆水難收這個詞來形容最貼切不過了。
    其實有時候想想,沒有誰離開了誰是活不下去的,他們分開的八年里,江時臨還不一樣活得好好的。
    相反,她的存在會給他造成困惑和不愉快。
    想必他每次見到她,都會想起他父親的慘死吧。
    想到這里,宋西汐覺得自己的心痛得像是被人狠狠剜了出來似的。
    宋西汐啊宋西汐,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也沒有變,跟當初那樣懦弱,連向他靠近的勇氣都沒有,害怕他會用厭惡憎恨的眼神看著你,咬牙切齒讓你滾!
    深夜,厚重的烏雲低垂,星光月色全無,喝了酒的宋西汐沒有半點睡意,躺在沙發上睜大眼楮看天花板。
    思緒繁雜,腦袋又沉又痛。
    迷糊間,她听見敲門的聲音。
    宋思汐下意識抬頭看一眼牆壁上的掛鐘,都快十二點了,到底是誰啊?
    門鈴聲愈發急促,對方顯然是有急事找她的。
    會是誰呢?有急事找她可以打電話啊。宋西汐疑惑起身走向大門,在貓眼里看見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江時臨,竟然是江時臨。
    這麼晚了,他怎麼會來找自己?
    沒來得及多想,宋西汐已經把門給打開了。
    江時臨喝了酒,臉色微紅,身上有股淡淡的酒精味,還夾著香煙的味道。他低頭凝望著她,眼里竄動著燭光般明滅不定的火焰,看似熾熱,卻又令人難以捉摸他的心思。
    兩人離得很近,宋西汐呼到他身上氣息溫度,淡淡的酒精味似乎也能讓她酩醉,腦子有剎那的空白,心跳節奏開始變得紊亂。
    宋西汐暗自深呼了一口氣,佯裝鎮定,微微一笑問道,“江隊,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江時臨暗淡的眼底倏然掠過一抹惱恨之色,在角落的陰影里死死地盯著她。宋西汐讓他盯得心里直發虛,有意無意躲避他的眼神,心里慌亂不已,像是坐在針氈上,雙手局促得無處可安放。
    她只好把微顫的雙手別在身後,十指緊緊絞在一起,強行壓下慌亂不安。
    “宋西汐,你的心怎麼就能那麼狠呢?”這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一走就是八年,你真有本事啊你!”
    宋西汐心下大驚,迅速低下頭看自己的鞋尖,這樣一句帶著埋怨的話差點讓她的眼淚掉下來,半天才巍巍顫顫說出一句話來,“江隊,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江時臨的雙手落在宋西汐的肩膀上,逼著她抬頭與自己對視,他舔了舔後牙槽,再次咬牙切齒道︰“宋西汐,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繼續騙我嗎?”
    第27章
    “我隱瞞你什麼了?”宋西汐聲細如蚊喃,心虛讓她說話都沒有底氣。
    江時臨把她推後抵在牆上,他單手撐在牆上,將她整個人都束縛在他的懷里,如砂紙磨地的低啞嗓音痛心疾首道︰“宋西汐,你躲了我整整八年,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躲下去是嗎?還是說你已經決定好要躲我一輩子了?”
    宋西汐抵制不住渾身狠狠顫抖了一下,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我……”在他惱恨的眸色里,宋西汐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兩人皆沒有說話,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在死一般沉寂的氛圍里,听見彼此急促緩重的呼吸聲,還有猶如雷搗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時臨再一次率先打破沉寂的氣氛,“宋西汐,你躲了整整八年,累嗎?”
    江時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沉悶緩重,似乎被什麼厚厚的東西包裹著,“八年啊,宋西汐你的心可真夠狠的!!!”
    他是真的想把她的心給挖出來看看,這顆心到底是硬成什麼樣子,才能讓她舍得拋下他八年不聞不問。
    宋西汐把頭垂得很低,根本就不敢去看他,指尖顫抖得不像話。
    江時臨看著懷里的她,緊抿著唇,死活不肯回應他半句話。
    事到如今,連一個解釋都不願意給他,是嗎?
    無名火從他的心底里涌起,江時臨突然像一頭發瘋的猛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頭正視自己,“你看著我!”
    江時臨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當年大家都說你墜江死了,他們把我帶到你的墓碑前,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你已經長眠黃土之下,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低沉的聲音里裹著壓抑的怒火,“宋西汐,你知道我這八年來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嗎?”
    得知她的死訊的那一刻,江時臨感覺天旋地轉,天都塌下來了。
    等他緩過神來後,已經置身于伸手不見五指的萬丈深淵,徹骨的寒意四起,將他吞噬得徹底。
    他在她的墓碑前,不吃不喝坐了整整三天,最後體力不支暈倒了過去,是宋捷讓人把他給抬了去醫院。
    回到警校,他拼命學習,瘋了似的學習,沒敢讓自己閑下來。那個時候的他,討厭睡覺,因為一睡覺就會夢見她,會在半夜時分驚醒過來,滿身冷汗涔涔,睜著眼楮看著天花板到天亮。
    再後來,警校畢業分配到警局工作,當他發現工作可以麻痹自己的時候,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
    誰都知道江時臨是警隊里最拼命的,全年無休,就連大年三十依舊堅持工作崗位。
    誰都知道江時候工作起來是最玩命的,執行任務時永遠第一個沖鋒在前頭,所向披靡。
    還記得有一次跨境緝拿大毒梟,他帶隊闖進龍潭虎穴,把身上防彈衣脫下給了戰友的他,依舊英勇沖鋒在前。
    在那一次任務中,子彈穿透江時臨的左胸膛,命懸一線。
    那個穿了他防彈衣的戰友,在他的病床前淚流滿面。他的上頭領導跳腳怒罵道,“江時臨,你到底知不知道死這個字怎麼寫?我就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不要命的,簡直是給敵人去送人頭。”
    江時臨閉上眼楮,竄過腦海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念頭︰死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怕,至少他終于可以在黃泉路上看見她了。
    大概只有天才會知道他到底有多想她,思念是蝕骨入髓的毒-藥,侵蝕他的奇經八脈五髒六腑,無藥可救。
    或許只有死,才會就此作罷。
    在眼底打轉多時的熱淚,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悄然落下,宋西汐的聲音很低很低,哭泣聲里帶著幽怨的委屈,“江時臨,你到底還想我怎樣?當初說要分手的人是你,說以後不要再見面的人也是你,我已經努力讓自己如你所願了。”
    宋西汐積蓄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再也無法壓抑,淚流滿面道︰“你到底還想我怎樣?”
    這八年來,她何嘗又有讓自己好過的時候?
    剛分手前兩年,她得了嚴重的失眠癥,整宿整宿睡不著。
    她讓自己躲得遠遠的,從來都不敢光明正大出現在他的面前。
    “宋西汐,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自己從來都不認識你。”
    “宋西汐,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這兩句話成了她的魔障,成了她的心病。如果沒有安眠藥,她無法入睡。
    那樣撕心裂肺的生活快要把她給折磨瘋了,嚴重的失眠癥讓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她終于受不了了,往手里倒了大半瓶的安眠藥,還沒有來得及塞進嘴里,被岑沂南沖進來一手打落在地上。
    他紅著眼,竭斯底里怒罵道︰“宋西汐,當初我費盡心思救你,不是為了再給你機會尋死的。”
    岑沂南輾轉帶她看了很久的心理醫生,情況才慢慢好轉。
    江時臨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房間上了鎖的錦盒里,裝的是全都是火車票,從安陽市出發到他所在城市的火車票。
    她會躲在警校對面的咖啡館一坐就是一天,只為有可能見上他一面。
    只要遠遠地看上他一眼,她就已經心滿意足,滿心歡喜了。
    她把自己的心塵封了起來,不讓自己出去,可誰也進不來。追求她的人如過江之鯽,但她從不正眼瞧一瞧。
    岑沂南曾經問過她,“西汐,你沒想過要談戀愛,還是打算一個人孤獨終老嗎?”
    那時,宋西汐心里想的是︰如果那個人不是他,孤獨終老也比勉強將就要強。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當生命中曾經遇上那樣一個人,其他人注定只能成為過客。
    江時臨松開手來,雙手無力垂下,嘴角牽扯一抹苦笑,“宋西汐,你怎麼就那麼會挑話呢?一兩句氣頭上的話你能記八年,你為什麼就不能把我發自肺腑說過的我愛你牢牢記住一輩子呢?”
    ……我是前塵往事的分割線……
    六歲那年的某一天,媽媽趙青慕突然對宋西汐說,“西汐,咱們去孤兒院把哥哥給接回來好嗎?”
    宋西汐歪著腦袋一臉疑惑,“媽媽,我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哥哥了?我怎麼不知道?是你不小心把他弄G了嗎?”
    趙青慕搖了搖頭,“不是,時臨哥哥是江叔叔的兒子,江叔叔他去世了,時臨哥哥被送去了孤兒院,咱們去把他給接回家里好嗎?”
    “哪個江叔叔吧?”宋西汐小小的腦袋里對這個名字叫江成宇的江叔叔絲毫沒有印象。
    “他是媽媽的一位朋友。”趙青慕笑了笑,“西汐,你不是一直羨慕你的同學有哥哥嗎?咱們現在很快就有哥哥了,你開心嗎?”
    “開心!”有個哥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就像她的同桌婷婷,她的哥哥會和她一起玩,每天都會把好吃的分給她,要是誰敢欺負婷婷的話,他肯定會揍那個人替婷婷出頭。
    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多酷呀!
    宋西汐開始期待這個叫江時臨的哥哥的到來。
    那天早晨,宋西汐很早就醒過來了,催促著趙青慕去接哥哥回家。
    原本趙青慕打算一個人去孤兒院接江時臨的,因為她們海源市和江時臨住的安陽市有點遠,開車的話需要兩三個小時。但宋西汐非得跟著一起,趙青慕拗不過她,只得帶上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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