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蓁蓁已经半年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了,七月份寄回去的还被退回来了。邮局说,找不到驿站???她大概能猜到此时的中国发生了什么。
    ……不过也仅仅只局限于猜。
    她的历史学的一塌糊涂,其中又以近代史为主。什么长征啊,卢沟桥事变啊、淞沪会战啊、南京保卫战啊,统统只记得结束不记得开始,更有不少是开头结尾都记不清楚的。
    三十年代的中国,连跨省份的长途电话都没普及,谈何越洋电话?她不死心地寄过一封信给沃尔纳,退倒是没被退,但同时也没有回信寄过来。
    跟每一趟驶过百慕大三角的飞机和轮船一样,沃尔纳就这么离奇的失联了。连带着国内当下战况如何,父母如今幸存与否,一切都无从得知,白蓁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穿越了(?)。
    不过现在,她得到了一份充分而完美的解答。瑞士银行在新年来临前夕给她送了份大礼——白纸黑字,签字生效的遗产公证书,上面清晰明了地写着她的父母是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被碎瓦和流弹双双夺去性命的。
    她唯一的叔叔,在白家父母确认死亡的同时,好心肠地接过了两人的独生女儿白蓁蓁未成年前的抚养权,凭着一个法定监护人的身份替她继承走了整个白家四分之三的资产。至于那剩下的四分之一?那可是不动产,早被空中肆虐的飞机和海上制霸的军舰在短短三个月里轰的一干二净。
    这位法定监护人前脚刚拿了白家的钱,后脚就拖家带口自己跑了,跑的天南海北,犄角旮旯里都找不见人。
    三个月的短暂相处,白蓁蓁没资格说自己和白家父母的感情深厚到天地可鉴,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它有知觉,它会疼。现在它就疼的就像是被人捏碎了一样,一阵一阵往外冒酸泡,铺天盖地的羞愧和抱歉朝她席卷而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真可怜。大病初愈,好好走在路上,无辜摊上一个无良的穿越者。这个无良的穿越者弄丢了她的父母,弄丢了白家家底,还让她在一夜之间从上海滩里家喻户晓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家寡人。
    火车遇上了大雪封路,直拖到深夜,沃尔纳才回到柏林。
    晚上没有月亮,星光被云层盖得严严实实,路灯明明灭灭,亮的五次里有四次是灭的。最后一次灯泡一闪一闪,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转而进入崩坏,长街就此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即便如此,良好的夜视能力依旧让他发现了台阶前缩成小小一团的白蓁蓁。她坐在诺依曼的家门口,头顶的灯光很暗,抱着怀里的档案一身单薄。零下十五度的天,连外套也没带,肩头发丝染成了一片素白,雪停了很久,她冻得嘴唇发紫却置若未闻。
    他一路踩着积雪来到她身侧,指尖碰了碰她的脸,一如预料中的冰凉刺骨。感知到外人的触碰,她慢慢转过脸庞,湿漉漉的眼睫一眨,摇摇欲坠的水光霎时滚落下来,打湿了怀里的纸袋。
    水渍浸染之下,遗产公证四个字的轮廓愈加分明。
    见是两年不见的沃尔纳回来,白蓁蓁迅速擦干了眼泪,掩起怀里的纸袋,“你回来啦?怎么没说?我可以去渡口接你的,我在这里闲了一天。”
    温热指腹轻抚过她红成一片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一道未被风干的浅浅泪痕,他凝视着那道泪痕,一语戳破了她拙劣的谎言。
    “分明是哭了一天”
    白蓁蓁鼻子一酸,低着头硬是把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沃尔纳却在此时此刻抬起了她的脸,用洁净的手帕拭干她眼角湿润,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件和一块精细小巧的金壳怀表。怀表属于她的父亲,信件的笔迹来源她的母亲。她将怀表和信件用力地攥进手心,就像攥住了自己稀薄的良知,仿佛只有那样,心中翻涌如潮的歉疚才能稍稍平息一会儿。
    “谢谢”
    沃尔纳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轻拍着她的脑袋,半晌才涩着声音开口,“我很抱歉”
    白蓁蓁一愣,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神在一瞬间里变得困惑,“你是在……向我道歉?”
    日军入侵上海的那一天,沃尔纳根本没有意识到白蓁蓁的家就住在轰炸点的中央,分崩离析的战线和溃败的军队夺去了他所有精力,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论是吉祥街上的白家老宅还是如意街上的白家公馆,统统炸成了一片废墟。白蓁蓁的母亲死在邮箱旁,不知所踪的父亲从南京的大雪里被清理出来,青白僵硬的尸体,怀里只剩下一枚怀表。
    曾以慕尼黑军校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的他,生命中的第一场仗打的面目全非,从头到尾输的一塌糊涂,甚至搭上了白蓁蓁的一对父母。
    昏暗的路灯在他脸上打落一片阴影。白蓁蓁忽的伸出了一只的手,按在他左侧的胸口,加剧的心跳从掌心一路传递而来,那确实不是她的错觉。
    “你的心脏跳的很快,是因为我吗?”
    沃尔纳怔住,反应的有些慢,“……我不知道”
    白蓁蓁垂下按在他心口的手,黝黑的眼眸盯住他的臂章和鹰徽,看了两三秒,一字一句说道,“没有必要”
    “我既不是懵懂无知的七岁,也不是天真愚蠢的十岁,没有资格去要求一个外人保卫我的祖国或是庇佑我的父母,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门扉最后轻轻被扣上,半长的风衣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缄默着拆下了左臂显赫的朱色袖标和胸前挺括的漆黑鹰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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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改都觉得不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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