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预料

    简善元其实没想那么快宣苏宇旷进御书房,只是他去了迎风阁以后又被人拦了下来,想他堂堂天子,总吃闭门羹成何体统?
    当时从迎风阁里出来的还是那个颇为眼熟的女官,叫蔺三娘。
    蔺三娘是这么说的:贵妃伤势过重,影响了容貌,贵妃怕吓着万岁,就只好告罪。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简善元甚至都已经脑补出李夫人说什么也不想让武帝看到她的病容时候的情景了,估计就和如今差不多。笛飞宣给自己的位置摆得倒是低,以色侍人,还真怕色衰而爱驰了。
    他不喜欢勉强别人,见女官这样说,于是也没有勉强,直接转身回了御书房,文孝跟在他身边,满脸都是同情,但他什么也不敢说,就怕简善元一个不高兴,又要将他发配走了。
    案上搁着奏疏,还有一些等待他批示的票拟,他瞥了一眼,并没有立即开始批红,而是先拿起一本奏疏。
    最上面的一本是安南巡抚递上来的,奏疏通篇看去措辞华丽,骈四俪六,把一个日常问安问出了花儿来,只看这文章就觉得被吵得头疼,简善元提笔蘸了朱砂,在文末写上了三个字:知道了。
    翻开第二个,简善元有些不忍心的别过眼去,然后他看了一眼木桩子似的杵在一旁的文孝,吩咐道:“你来给朕读一遍。”
    给皇帝念奏疏,这是一件殊荣,毕竟奏疏这种东西往往涉及国家大事,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就过问的,文孝骤然得了这么一个恩典,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怕皇帝嫌弃他不稳重,临时起意又要把他换了。
    文孝毕恭毕敬地接过那本奏疏,只看了一眼就大概明白了为何皇帝会让自己来念,奏疏上的字密密麻麻,即便是写在轻薄的纸张上也占了不少的分量,字数之多可见一斑,而且……这字实在是太丑了,文孝觉得他用左手写的大概都比这位写得好看,别说是皇帝了,就连他都懒得看。
    但他也只能忍着,一字一句的读下去,一直读得他口干舌燥,他也没读到什么重点。
    上这道奏疏的是杭州知州,他写的奏疏更像是一部游记,从上任开始,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部写了一遍,简善元听的昏昏欲睡,文孝读的哑了声儿,最后终于见到了曙光——原来这位知州在文章的最后指出了几处不足,又详细阐明了缘由,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在试点内施行了一段时间,收效不错,这才将结论以及具体措施呈上,请万岁批示。
    满篇的废话,终于在结尾迎来了一次高潮,简善元采纳了这位知州的建议,并决定以整个杭州为试点,推行这位知州所提出的条令。然后……他命人去往杭州,除了送一点赏赐之外,还命人将杭州知州打了一顿。
    简善元批示的过程被候在门外的苏宇旷全部知悉,他并没有阻止,只是在即将启程前往杭州的宦官出来的时候叫住他,额外叮嘱了他一句,“到那边以后记得提醒知州一声,以后再写奏疏,只写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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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宦官进来禀告,说苏首辅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文孝听完以后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宦官在一旁候着,自己回身走到简善元身边,小声儿的说道:“万岁,苏首辅到了。”
    简善元将面前摊开的奏疏阖上,说了一声,“宣。”
    文孝向着那小宦官一使眼色,小宦官出去将苏宇旷引进来,自己走回到门边,从外面将门关上。
    “臣,参见万岁。”苏宇旷进来之后躬身行礼。
    “苏首辅可已经用过膳了?”简善元照例客套了一句。
    “臣已经用过了。”苏宇旷答道。
    “你见过笛贵妃了?”这句话出口,虽是问句,却隐隐带着肯定的意思,简善元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问道,“是你教她那样说的,对不对?”
    “果然逃不过万岁的眼睛。”苏宇旷低眸一笑。
    简善元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苏宇旷生得也很美,尤其美在一双眼,那双眼睛睁大的时候带着一点嗔意,却又不柔,笑起来像盛夏的荷塘,他似乎永远都噙着一抹笑意,于是也就格外让人期待他哭起来的样子——至少简善元是期待的。
    也许是因为他看得太久,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苏宇旷倒是始终气定神闲,任由他这样看着,一旁的文孝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做那个煞风景的人,他尖着嗓子咳嗽一声,这一声出来,效果立竿见影。
    “初六到底有何不妥?”简善元迅速回神,就连语气都还同方才一样,就仿佛之前那个看苏首辅看得出神看得入迷了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万岁不是猜到了吗?”苏宇旷反问。
    他说对了一半,简善元猜到了笛贵妃受伤是有人授意,所以她才会让蔺三娘出来相拦,为的就是不让他看出破绽,但初六祈雨敬神,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朕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对所有的事情都料事如神?”
    苏宇旷浅浅的笑了一下,“万岁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想亲口说出来而已,”他意有所指,再开口的时候话题已经换了,“万岁是想以身犯险,证明张太傅等人依然效忠于万岁,之前所说的话不过是因为迂腐,只是万岁如今是一国之君,有些事……还是应该妥善一些。”
    “何监正还有很多个吉日可以算。”简善元开口说道。
    “但是初六只有一个。”苏宇旷抬头看向他,“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所以臣建议……陛下且先等一等。”
    “等?”简善元闻言一愣,等什么?
    “初六葛老板为儿子办满月酒,听说做的是仿古的烧尾宴,臣想去尝尝。”
    葛老板儿子的满月酒……这就是他阻止初六祈雨的真实原因?简善元觉得自己离被苏宇旷气死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的距离了。
    下一刻忽然听到苏宇旷说,“葛老板通万事,有些地方万岁不能亲临,但是臣可以先替万岁打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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