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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寂寞

    母虎對幼崽的保護欲十分強烈。謝喻舟曾經听說過,有母虎為了保護幼崽殺死了一頭陌生雄虎。
    他從不懷疑母性的強大。
    眼前的地勢無法掩藏幼崽,母虎如果對謝喻舟發動進攻,小老虎在沒有遮擋的情況下,必定會死在謝喻舟箭下。
    為了幼崽的安全,他相信母虎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謝喻舟至少有八成的把握,驅退眼前的猛獸。
    可饒是謝喻舟兩世為人,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
    他感覺自己的指尖變得十分僵硬,在小溪邊放出的第一箭消耗了大部分的力氣,直到現在手臂都還在發麻,上臂的肌肉甚至已經拉傷。
    因為剛才的狀況太過驚心,他根本沒時間進行思考,便射出了自己全力一箭,只是輕微拉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謝喻舟握著箭,忍耐著手臂上的不適,面容果決,沒有一絲猶豫。
    手中的箭不僅僅關系到自己的安危,還關系到戚映歡的安全,他不能妥協,不能後退。
    背脊被冷汗打濕,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做懈怠,謝喻舟半闔了眼眸,用右手從背後取出第二支箭。
    左手手臂下沉,虎口推弓,並固定好位置,右手搭箭,扣弦。
    動作好似做過千百遍,任何一個細節都挑不出錯誤。
    這一箭遲遲沒有射出,謝喻舟努力維系著拉弓的動作。
    一人一獸互相對峙了許久,沒有任何一方有退縮的意思。
    鼻息間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降溫了好幾度,戚映歡感覺吸入肺部的空氣變得無比冰涼,耳邊靜悄悄的,只有流水從山石間穿涌而過的聲音。
    老虎的瞳孔兀自放大,那是一種戒備的狀態。
    謝喻舟面色沉著,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眼前的猛獸,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立刻發動攻擊。
    戚映歡感覺心髒跳到嗓子眼,一雙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樣。
    她很想跳下樹去往謝喻舟的身邊,哪怕只是陪在他身邊也好,但戚映歡的理智告訴她,不要有任何輕舉妄動,萬一她的舉動讓謝喻舟陷入危險之境,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安蕊哆哆嗦嗦地問︰“謝大人能制得住大蟲嗎?萬一……”
    戚映歡的腦神經緊繃到極點,惡狠狠地瞪著安蕊道︰“沒有萬一,你給我閉嘴!”
    這個時候她不允許任何人說觸霉頭的話。
    安蕊被她凶狠地表情,嚇得縮了縮脖子。
    樹下一人一獸,還未決出勝負。
    驚蟄的焦躁地撩蹄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謝喻舟的臂膀產生了微不可查的震顫。
    里衣被冷汗浸濕,手心也開始冒汗,手臂上的青筋顯露無疑。但謝喻舟不敢有一絲一毫放松警惕。
    時間極為難捱,比起體力,這更是一場意志力的比拼。
    就在戚映歡心焦難耐的時候,母老虎身下的小老虎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
    一觸即發的局面霎時被打破,母老虎下意識看向小老虎。
    小老虎像是撒嬌一樣蹭了蹭母老的前爪。
    母老虎朝它吼了一聲,也許是想讓小老虎老實點,但小老虎依舊我行我素地蹭著自己的母親。
    母老虎拿它沒轍,戒備的眼神溫和了不少。
    母老虎拱了一下小老虎的腦袋後,抬頭朝謝喻舟怒吼了幾聲。
    對峙終于來到尾聲。
    母老虎做出了最後的判斷,它餃起小老虎,一步一腳印向身後的樹叢退去,身軀仍舊保持戒備的狀態,似乎是害怕謝喻舟暗中偷襲。
    察覺到母老虎的退意,謝喻舟緩緩將拉弓的手松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青色長袍下肌肉有多麼的緊繃。
    威脅消失,母老虎也松了口氣,它轉身飛奔鑽入樹叢,眨眼間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看到黃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戚映歡軟軟地靠在樹干上。
    好似一場噩夢,終于走到盡頭。
    下一秒,戚映歡心神一凜,從松樹上滑下,手軟腳軟地奔向謝喻舟。
    她跑得踉踉蹌蹌,來到謝喻舟跟前時,猛地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她驟然放慢了腳步。
    看著眼前的人熟悉的眉眼,戚映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明之前有一大堆話想要和他說,但此時腦子一片空白。
    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謝喻舟……”
    眼前的人把脫力的右手藏在了袖子中,他低頭斂眉,發出一聲輕吟︰“嗯。”
    這一聲‘嗯’勝過千言萬語,讓戚映歡大起大落的心緒突然平靜下來。
    隨即,青袍青年便伸出左手把戚映歡攬入懷中,他把下巴靠在戚映歡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氣,嘆息般闔上了雙眸。
    戚映歡好似找到了尋覓已久的棲身之所,溫暖的懷抱撫平了一切傷痛。
    謝喻舟身上淡淡的佩蘭花香熟悉地讓人想要落淚。
    淚腺驀地決堤,戚映歡捶打著謝喻舟的胸口︰“謝喻舟,你是笨蛋嗎?我讓你跑,你為什麼不跑?你以為剛剛做的事很威風嗎?”
    “不,我告訴你,你一點都不威風!你平時不是向來遵從三思而行的原則嗎?為什麼到了關鍵時候就這麼沖動?你以前不是經常告誡我的嗎?謝喻舟,做人不可以雙標!”
    戚映歡哭得一抽一抽︰“你以為你面對的是小貓小狗嗎?那是百獸之王,萬你一死了,我要怎麼辦?”
    戚映歡的幾句責問,謝喻舟不置可否。
    他只問了一句︰“那你有想過若是你死了,我要怎麼辦嗎?”
    冷靜的質問,讓戚映歡當場呆立。
    戚映歡抬首間,看見謝喻舟眼底閃動著無數暗芒,他抓著戚映歡的手,語氣平靜了下來︰“在方才來的路上,我有想過。”
    他的表情被籠罩在陰影之下,黑瞳中波濤洶涌。
    謝喻舟說︰“如果你真的被害,我首先會殺了暗害你的人,然後做完我想做的事,最後我會來陪你。但是……與其選擇最壞的結局,不如搏上一搏,以求一線生機。”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失去眼前的人。
    謝喻舟的話讓戚映歡愣住。
    原來謝喻舟的心情和她是一樣的。
    戚映歡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什麼填滿,滿滿當當的再沒有一絲縫隙。
    她埋進謝喻舟的胸口說︰“謝喻舟,我懂的,我剛剛也是這麼想,萬一……我就陪你,可听你這麼說後,我發現我一點都不開心。”
    她有些語無倫次︰“因為我想要你活著!如果我真有萬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著!”
    “謝喻舟,你答應我好嗎?你不用擔心我,因為再久我都會等著你。”
    謝喻舟埋首在戚映歡的頸肩,深吸了一口氣說︰“但是等太久的話,我怕你會感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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