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待他回了宋氏酒樓,見著崔稚和段萬全剛從外邊回來,同他在進門處踫了個正著。
    崔稚朝他擠眉弄眼,“柿子和綠豆送出去了?幸虧你沒去集市,今兒集市上來了個賣王八的,王八可肥呢!”
    那樣重的情誼,給人家送柿子綠豆。崔稚讓他把他們新定做出來的五景釀的新酒提上,他道太過鋪張,只願意提柿子和綠豆上門,不肯帶著他們的新酒。
    魏銘見崔稚故意說了綠豆又提王八,看著要挑事,便瞥了她一眼不予理會,同段萬全道︰“咱們招牌字面的事,我琢磨了一下,我二人商量商量。”
    “唉?”崔稚就見魏銘同段萬全徑自商量了起來,直接當她空氣,掐了小腰,“我可是大東家!怎麼不跟我商量?!”
    魏銘挑了眉看過去,上下打量她,“大東家會提筆寫字嗎?”
    段萬全沒忍住笑出了聲,崔稚差點噎過去。
    這個魏木子,敢情故意設套讓她鑽呢!
    第108章 好學生壞學生
    到了十月中旬,魏銘已經多次去了桂志育家中,和桂訓導的關系有了巨大的進展。這當然還要賴郝修和葛青兩個的鼎力相助。
    今歲的鄉試出了榜,省里因著饑荒年的影響,只取了八百人,安丘縣這次中舉的有十人,略略少了些,受誰的影響不言而喻。
    耕讀大戶劉家這一科出了兩位舉人,劉春江還在二十名內,是安丘縣最好的成績了。
    學了好些年仍然馬馬虎虎的郝修,這一次吸足了歐氣,終于一蹬腳,低空飄過;而向來學問好的葛青,因為家中的事耽誤了精力,和舉人擦身而過。
    不過葛青年輕,雖有一時垂喪之氣,好在未來可期。
    郝家終于出了個舉人,放炮、施粥、發錢,也學著之前崔稚讓宋氏酒樓對魏案首慶祝一樣,郝家書局也來了個折扣酬賓,施出去的錢全都賺了回來,落了個行善積德的名聲,一家人滿面紅光。
    郝修自家中了舉,當然不忘提攜親友,因著葛青以後還要在桂志育教導下學習,便拉了他並魏銘往桂志育家中點評時文,長長見識。
    這日在桂家院中說起舉業的事,說來說去,終于讓桂志育把心思說了出來。
    “從前家中貧寒,家兄與我跟著寡母在族里討口飯吃,後來我讀書有幾分靈性,舉了業,家母家兄沒有不高興的,家兄長讓我不必管吃穿之事,一心進學,誰知時運不濟,連連名落孫山,實在不忍再拖累寡母兄嫂,這才做了教官。我只盼著縣學人才濟濟,九年後能讓我再有個會試的機會,成也好敗也罷,了一樁夙願。”
    年輕教官這般想實屬尋常,但也有像王復這等舉人出身的典史,沒有斷了科舉的路子,來做了官有了進項,反而有了官癮,眼中盡是錢財利益,不願再寒窗苦讀考取進士。
    郝修同桂志育道︰“訓導有這般心願,乃是我安丘學子的幸事!想來訓導也知道,洪教諭年歲大了,身子骨又不好,今科洪斌兄中了舉,教諭心里是沒什麼不安實的,幾番有意辭去,只是上邊不肯。這般強留了教諭,教諭怕也無心無力,還有之前那位代教諭作下的亂子,我就不多言了……如今多虧縣尊請來了訓導,縣學這才正了學風,只是安丘縣學若想在青州府甚至省里脫引而出,卻也不易。”
    郝修自己是從縣學讀出來的,縣學是個什麼風氣,他當然了解。
    洪教諭不管事,王復更是攪屎棍一般,有些家底的人家如劉家,便讓本宗學子在宗學讀書。
    劉氏幾乎每科都能考出舉人,自家的舉人教授下邊的進學子弟全然不成問題,無非是進士總也考不出來罷了。另有其他有錢人家,讓子弟去書院讀書,剩下些學生在縣學也就是點個卯而已。
    “有錢人家畢竟少,多似我這般家底有限,人也愚笨的,沒有先生答疑解惑,做出的文章虛飄得很。”葛青嘆氣道。
    郝修和桂志育都安慰他,魏銘從旁听了半天,開了口,“縣學問題諸多,先生過于忙碌,學生放任自流,再加上前兩年年景不好,不少生員回家養家糊口,再有下面社學教育百廢待興,訓導若想帶領安丘學子在府里甚至省里拔得頭籌,甚是困難。”
    這話說得眾人更是嘆氣,只是魏銘並不是給桂志育潑冷水,他在給桂志育明確難點,和解決的方向。
    果然桂志育听了出來,看著魏銘道︰“魏生所言極是,教,不能顧全所有學子,學,不能完全安下心來,更有社學荒廢,日久則生員減少。”
    魏銘听得暗自點頭,見桂志育陷入了沉思,也不便打擾,由著這位恩師自己思考去。他這個年紀,想越俎代庖也不行,只能盡力幫襯。
    而桂志育顯然是听進了魏銘的話,次日便找了洪教諭一趟,道先把縣學的規矩立起來,不能再讓學生懶散下去。這並不需要洪教諭費心,洪教諭當即便答應了。
    桂志育將新規矩立了起來,寫了一張紅紙,貼在了縣學的布告欄上。
    想下一科取得好成績的學生自然擁護,但也有些懶散慣了的,叫苦不迭。
    葛青屬于品學兼優好學生,但凡听著有些生員嘀咕新規,總要皺了眉頭。這日他去池邊洗筆,還沒走近,就听見兩位同庠對新規不忿。
    一人叫做趙王滸,是縣學廩膳生、增廣生以外的附學生。趙家做買賣發了家,花錢把兒子弄進來想考個舉人出身,但趙王滸平日不挑事打架就不錯了,所謂學習根本就是個玩樂的借口。
    趙王滸將筆往池子里一扔,掐著手指道︰“就這麼芝麻綠豆大的訓導,他還把自己當回事了!洪教諭都不管,王復也沒管過,他這才走馬上任幾個月,真敢在縣學里稱王了!還不許平日飲酒,不許遲到早退,白日里連唱曲都不行了,國子監也沒這樣吧!”
    他說得唱曲,唱的可是淫詞艷曲。
    另一個人半垂著頭,眼楮向上看人,出聲陰惻惻的,“估計是想帶出來學生,便能得了會試名額吧!這一心想著會試,能教出來什麼好學生?他也只有立個規矩的本事!依我看,便是真給他機會,他也考不上!弄這些花里胡哨的規矩,給提學道看呢!”
    這人說著,還同洗筆池洗筆的另幾人問︰“我說的不錯吧?這位新訓導這麼干,這是沒把咱們洪教諭放在眼里!洪教諭多慈愛,他這是打洪教諭臉呢!”
    此人叫劉灃同,耕讀大族劉氏的子弟,秀才是實打實考上的,原本在劉氏宗學讀書,後來因為挑撥離間鬧出了事,被宗學趕了出來,到了縣學里來,去歲從附學生升了增廣生。
    洪教諭在安丘縣學多少年,這些學生都是洪教諭門下生員,一個新來的教官若是挑戰洪教諭,他們頭一個不答應,當下就有幾人嘀嘀咕咕、不忿起來。
    這劉灃同又來唆事,葛青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上前道︰“你二人不思進取也就罷了,竟然敢在此挑唆!新規上可寫著,挑唆不遵教令者,要罰手板的!”
    葛青這話一出,趙王滸就怒了,兩眼瞪得提溜圓,“唉?我說你怎麼這麼愛多管閑事?!礙著你哪了?!你管得著嗎?!”
    說著,上手就要推搡葛青。
    第109章 黃大仙的迷惑
    趙王滸說著,上手就要推搡葛青。
    劉灃同趕忙攔了他,朝著葛青嘖嘖兩聲,勸趙王滸,“你可別同他打架,到時候吃虧的是你!他是什麼人,敢用自己妹妹去吊王復、把王復扳倒的人!”
    葛青從來沒有听人這樣說過話。
    他們一家受王復欺負良久,香蘭更是差點被陰謀詭計騙進王家,這劉灃同居然說他用妹妹去吊王復!
    劉灃同憑什麼顛倒黑白?!
    葛青怒氣順著血液用上頭,立時就紅了眼。劉灃同見他這樣,臉上閃過狡猾的笑,眼下只等著葛青受不住激,掄起拳頭,但見葛青一步上前,伸手要揪住趙王滸,他簡直要笑起來,剛要喊一聲“葛青打人了”。
    話還沒出口,突然被生生截住。
    “都住手!”
    洗筆池的竹林旁,桂志育疾步走來。
    葛青經得這麼一喊,伸出去拉扯趙王滸的手一收,趙王滸也抿著嘴恨恨地瞪了葛青一眼,劉灃同瞬間暗道可惜。
    這次若是讓葛青先出手打了趙王滸,趙王滸反擊狠狠地打葛青一頓就順理成章了,鬧到桂志育和洪教諭臉前,葛青也是先出手的那個,挨了打也討不到便宜!如此才能壓一壓他的氣焰!
    可惜,功虧一簣!桂志育竟然這個時候出現了!
    劉灃同大嘆可惜的當口,見桂志育已經走到了三人身邊,桂志育將他們三人挨個瞧了一遍,看到他的時候,著意頓了一下。
    劉灃同暗道不好,開口就要往葛青身上推,“桂先生,這個葛青……”
    “推推搡搡做什麼?這是縣學,不是校場!”
    桂志育一開口就給此事定性成推搡,劉灃同此時想咬葛青一口都沒來得及。
    如此偏袒,劉灃同真是心中不爽得很!
    可這縣學現在是桂志育當家,洪教諭不管事,李知縣又力挺桂志育,劉灃同想想去年王復當家的日子,這口氣更在胸口涌動了,可這也沒辦法,還得壓下去。
    葛青這邊被桂志育一道訓了,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冒失。
    自己說劉灃同挑唆別人,誰想到不經意間,竟也被劉灃同唆使了!
    若是桂先生沒有及時出現,他豈不是落進了劉灃同的圈套?!這樣一來,連他都打破了新規,才是真的給桂先生沒臉!
    這麼一想,葛青禁不住一個哆嗦。再去想那劉灃同的手段,可不就跟黃大仙的屁一樣,有迷惑之功效。
    ——
    葛青經了這一事,後怕了好幾日,只好生守著規矩埋頭讀書做文章,到了沐休日,才垂著頭上了桂志育的門。
    “先生,是我魯莽了。”他低著頭,說起此事滿臉通紅。
    桂志育沒有半分責怪他,“前因後果我都曉得了,這個劉灃同慣會唆使人,你急著為我出頭,為自己辯解,自然容易中他的圈套。以後做事要更沉得住氣才是。”
    葛青連連道是,桂志育又道︰“世事洞達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你平日里多埋頭讀書,也不是什麼好事,閑暇之余多听多看,多思多想,對你做文章不無好處。說句不客氣的話,魏生年紀雖小,也未有功名在身,但他眼界開闊甚于你,所以才能連番取中案首。”
    “先生說的極是,學生亦覺得魏生看事通透,學生不及他良多。”葛青甚是慚愧。
    桂志育見他這般,又拿出自己這些年所思所感,教導了他兩句,說到那劉灃同,“……劉氏宗學倒是有先見之明,見他心術不正,及時將他踢了出去。只劉氏宗學保全了,他又落到了縣學來,終究還是害群之馬。”
    葛青也嘆氣,道︰“劉氏宗學管教甚嚴,這才能出了這許多舉人。此番一濤兄更是名列前茅,為劉氏宗學長臉!”
    一濤乃是劉春江的字,葛青欽佩劉春江,自然也覺得劉氏宗學是學子天堂。
    桂志育也曉得,“若是劉氏的舉人願意出來給縣學學生指點,縣學也能在下一科有所改觀了!”
    他說著,覺得這是個比嚴加管教生員更好的辦法,便道︰“閉門造車于做學萬沒有益處,得跟教諭商量一番,若能將劉氏宗學的舉子請來縣學為生員指點,豈不是雙方都有利?”他想到了這一點,還沒忘了葛青,招了葛青,“你與我同去,多經多看才好!”
    葛青沒有不答應的,連忙跟著桂志育去了洪教諭家。
    誰料洪教諭听了,搖頭不迭。
    “這事我如何沒想過?但劉氏一族就是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族規,他們看不上縣學,也不願意插手多管閑事,這條路子是走不通的!”
    洪教諭說得不錯,劉氏宗學是看不上縣學的。
    今次考中的十個舉子,劉氏宗學佔了兩名,另有兩人只是籍貫在安丘,家中早就不在此處,再有三人讀得是外邊的書院,還有一人是自學在家,縣學生員最多,卻只出了兩位舉子。
    明面上看著安丘這一科成績不差,實際上縣學並未出力。
    桂志育真是汗顏。
    “那就更得讓劉氏宗學和縣學聯合了!我們學田眾多,今歲年景好,出點錢也是無妨的。”
    洪教諭嘆著氣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勸,“你去試試吧。”
    得了這話,桂志育次日就遞了名帖去劉家。
    劉氏一族自立一村,在縣城以北五里處,據說從前劉氏也居于縣城之中,距離集市較近,家中子弟讀書多被干擾,兼之子嗣繁茂,漸漸住不開去。四十年前,當時的宗主做主,舉家搬遷到了田莊之上,幾代下來,儼然一個巨大的村落了。
    桂志育遠遠地瞧見竹林掩映中的劉家莊,也有些艷羨劉氏子弟能有這樣好的家族庇佑,安心進學。
    他懷著一顆憧憬的心上了劉家的門,要拜見劉春江的父親、現今的劉氏宗主劉明德,然而他並沒有見到這位宗主,來招待他的竟是劉春江。
    劉春江道其父兄有事出了遠門,桂志育也不好說什麼,兩人客套一番落了座,桂志育直接說起了自己前來聯盟的想法。
    他說完,劉春江就笑了,“訓導有所不知,家祖留有遺訓,我劉氏子弟但凡進學的,須得潛心研學,不許時常外出走動,即便是有要事出門,也要提前告知宗主才行。祖宗遺訓在上,劉氏一族莫敢不從。”
    開門見山地亮出了族規,連商量的余地都沒留下。
    劉氏一族就這麼看不上縣學嗎?
    桂志育訝然。
    </div>
    </div>


新書推薦: 弄壞那個特招生(NPH) 姐姐不說話[骨科] 離婚前變成了一只貓(1V1) D級向導也要被強制愛嗎(哨向 np) 鎮淵 提線木偶【NPH】 要命!穿書後,殿下天天被撩哭 透骨香(1v2) 金枝染垢(強制偽骨科nph) 菀菀,別想逃離我的劇本(1v2,強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