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媒婆只好走了,段萬全招呼眾人進院子坐了,把河邊柳樹下同人下棋的段老爺子找回了來。
    段老爺子見他面色不好,笑眯眯問道︰“又有媒婆上門了?”
    “嗯。”
    “人家也是替你尋媳婦不是?你倒是擺了臉!”段老爺子從不強求他娶親的事,說來跟開玩笑似得。
    段萬全沒有平日里的隨和,面無表情,“我不用旁人替我找。”
    段老爺子搖著扇子,搖頭晃腦道︰“那你讓誰找?要是我老頭子找,我就給你娶個鄉下能干活的、一看就好生養的胖閨女……”
    “你老人家也不用費心!”段萬全趕忙打斷他公的話。
    老頭怎麼不說給他找個母豬呢?
    段老爺子卻仍然自說自話,“不喜歡胖閨女,就往城里秀才人家找個長得俊的識字的瘦閨女?往後帶著孩子讀書,也是好的……”
    “行了,行了!”
    段萬全把他手里的扇子奪過來,呼哧呼哧朝他一通扇,“我給您老人家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可別給我找什麼胖閨女瘦閨女了!您又想喝什麼茶了?”
    段老爺子干脆利落,一句廢話都沒有,“西湖龍井。”
    ——
    把縣城的地圖拿出來一看,有多少宅子一目了然。
    皇甫騰可是帶了銀子來的,他和崔稚一樣,一下就看中了荷園,“這院子賣不賣?”
    “你可別跟我搶!”崔稚連忙將荷園從圖上捂住了去。
    段老爺子笑得不行,“閨女,你捂住了圖也沒用,這院子的主家是誰,老頭我是真不知道,這些日子也打听了,沒影!”
    難得段老爺子還替崔稚打听了一番。崔稚謝了他老人家,“那荷園上一任主家是誰?”
    段老爺子想了想,“我說不清是哪一任主子,不過這宅子,二十多年前年,可是一位朝中大臣的私宅。”
    崔稚和魏銘對了個眼神,但看荷園的格局設計,和斑駁門窗的用料,兩人就曾經猜過會是大戶人家在安丘的一處別院。
    “哪位大臣?”
    魏銘可是朝中人,雖說前世做官也是十幾年後的事了,可往前往後幾十年的大官,他沒有不知道的。
    段老爺子卻拍了拍皇甫騰的肩,“你應該曉得。是那位清倭大將余公。”
    “余公?!”皇甫騰委實沒想到,“余公在安丘怎麼有別院?”
    段老爺子呵呵地笑︰“余公雖是彭城人士,可據說兒時是在安丘長大的,所以安丘有他的別院。”
    “可那位余公不是被抄家,人也沒了嗎?”崔稚不禁問,“這宅子後來又到了誰手里?”
    回答她的是魏銘,“被抄宅院收回朝廷。難道朝廷這十幾年,都沒有再把這院子賣出去?”
    這麼好的宅子,朝廷要是賣,不會沒人買。像這種離京遙遠的地方,當地官府也會做主,或者流到地方官和鄉紳手中。
    “這正是不明之處了。”段老爺子道,他指了段萬全,“萬全為了這個宅子,前些日跑到縣衙去問了,問了一圈都沒人知道。看來宅子沒在官府手里。”
    段萬全嘆了口氣,崔稚謝了他一句,“辛苦全哥了。”段萬全說無妨。
    但是荷園的主家到底是誰呢?
    荷園若是賣了或者流到了鄉紳或者地方官手中,這宅子又怎麼會無人照看?
    不對,也不是無人照看,溫傳不是見到了一個掃院子的人嗎?
    她把這事同段老爺子說了,段老爺子道稀奇,“老頭我倒是從來沒听說!你們幾個膽子大,不怕荷園鬧鬼,敢買宅子還敢闖進去,不愧是年輕人啊!”
    順著段老爺子的話,眾人說了幾句閑話。忽然,魏銘開了口,“會不會荷園並未被查抄,在余公被抄家之前轉贈了旁人?”
    眾人不由地朝著這個地方思量過去。
    段萬全道︰“這樣說,事情就說得通了!荷園是有主的,只不過因著一些原因,並沒派人看守,只是偶爾來打掃一番。”
    皇甫騰也點了頭,“要是我得了余公的宅子,我可不敢住,可不得供著嗎?興許那家人就是我這般想念頭,只是家道中落了,沒人手沒錢財修繕房子,只能偶爾打掃。”
    不得不說,皇甫騰的演繹,給了這事一個還不錯的解釋。
    還是崔稚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可我要買荷園啊!找到那主家才是正經!”
    皇甫騰問她,“你敢住啊?那可是余公的宅子!我們家還供了三公的畫像呢!我可不敢住!”
    他說得這般,好似余公是關公一樣。崔稚設想了一下,若是關公的宅子,她好像……真不敢住!
    崔稚苦惱地捧了臉,“那位余公的後人呢?怎麼也不把宅子收了?”
    魏銘搖頭,說“都沒了”,崔稚驚訝地看過去,又听皇甫騰嘆氣連連。
    “余公有兩兒一女,長子戰死沙場,英年早逝,次子在最後的清倭戰中,被刺殺身亡,兩子皆沒有留下血脈。唯有一女嫁到了彭城一戶官宦人家,但是余公走後沒幾年,這位夫人也去了,曾有一子,也早夭了。”
    崔稚目瞪口呆,皇甫騰道︰“余公是我恩人,是我全家的恩人,是大興沿海軍民的大恩人!可惜他老人家,一滴血脈都沒留下!”
    拼了全家的命去救十幾、幾十萬人的命,最後就落得這樣的下場。區區十幾載過去,就被歷史長河拍散,若非沿海的軍民還記得他,為他立像著說,誰還記得曾經有這樣一人呢?
    第167章 余公的火器
    談及余公之事,眾人皆是一番唏噓。
    崔稚和皇甫騰只能退而求其次,又順著地圖看了起來,相中了幾套宅院,準備明日去看看,拜托段家爺孫問一問價錢。
    回去的時候,崔稚走在前,嘴里說著宅院的事,一回頭,竟發現魏銘落了她好遠。
    “魏大人,想什麼呢?魂不守舍的!”崔稚過去扯了他的胳膊,“你可別跟我似得,當街撞了什麼路燈,穿越了那可就麻煩了。我當時好像看了一眼手機來著,沒留神就撞上了路燈……”
    崔稚心情很好,說著自己那次奇幻的穿越,拉著魏銘回下榻的宋氏酒樓。可魏銘卻站住了腳步,“去趟郝氏書局。”
    他說去就要去,崔稚看他臉上神情,顯然是想到了什麼要緊的,也不敢耽擱他,連忙陪他去了。到了郝氏書局,便同管事的打了招呼,要來了近年的邸抄翻看。
    魏大人難有這等緊要時刻,崔稚只得在旁陪著,順便小聲同管事的問了問郝修的事。
    郝修和劉春江今次考試都失意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回程路上縱情釋放落榜的苦悶,在大明湖畔吟詩作賦,逗留了好幾日,直到洪教諭和桂訓導說要幫兩人聯系書院讀書,兩人得了信,這才傳信說馬上就回來。
    有書院先生指導,那可比自己埋頭苦讀強多了。
    崔稚又問了問《食神飛升記》後續刊印的事,話還沒問完,魏銘突然撩了簾子從里間出了來。
    他臉色仍然沉著,神色雖不似方才焦慮,可崔稚摸不清他的想法,小聲問,“你還想去哪?”
    她口氣又輕又柔,好似怕驚起落在窗台上的飛鳥一樣。
    話中的意思,好像你去哪,咱都沒意見一樣,反正是不敢惹。
    魏銘方才查看邸抄的些許焦急,被她這小模樣一沖而散,再見她睜著水亮的大眼楮一錯不錯地瞧著自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去城西。”
    她滿臉迷惑地抬頭看過來,“去城西做什麼?”
    魏銘手下握得更緊了,“你今早,不是說要吃城西的蛤蜊面嗎?”
    “啊?”
    她滿臉黑人問號,剛才十萬火急地樣兒,現在跟她說,去吃城西的蛤蜊面?
    雖然她很想吃,因為那蛤蜊鮮妙可口,面條是攤主大娘手工 出來的,香彈勁道……不過,魏大人真的沒有別的要緊事嗎?
    只是魏大人根本不讓她問,催著她,“快些,不然大娘要收攤了。”
    崔稚一听,跑得比誰都快,兔子爹似得。
    魏銘瞧著,眼中禁不住露出笑意,“先到的人請客。”
    “啊?!”
    崔稚又一次黑人問號了。
    ——
    勉強趕上了最後兩碗面,大娘把剩下的面條都煮給了兩人,滿滿當當飄著熱乎氣,崔稚滴了兩滴醋,大快朵頤。
    崔稚把面吃了個精光,才說起了方才的事。
    “你剛才急著查什麼呀?那樣子怪緊急的,我還以為你想到什麼關于余公的事。”
    魏銘從攤主大娘處,要了兩碗面湯水來,放到她桌邊。
    “確實是余公的事。”
    “什麼事?”崔稚立時好奇起來,“斯人已逝,又沒有骨血留存,當年的冤案,今上也替他翻案了,還能有什麼事呢?”
    她說著,一愣,“難道找到了他遺存的骨血?或者……余公沒死?!”
    魏銘听了,無奈地搖了搖頭,“並非是你猜想的。只是我想起,當年余公在世的時候,曾經親自帶人改進多件火器,到了晚年,更自創了一件叫做神火箭溜【1】的爆破火器,一只神火箭溜,頂上二十精兵沖鋒陷陣!只是可惜,前世我欲尋此物時,才曉得當年余公留下來的圖紙,早已燒毀,不復存在了。”
    崔稚听得一默,半晌才道︰“余公他老人家也太慘了吧,骨血不存也就罷了,連傳世的兵器圖紙都隕滅了!老天爺,是要抹去他存在的所有痕跡嗎?”
    她說著,由憤慨慢慢轉向了悲傷,“他老人家若是知道,還不曉得多傷心……”
    說完,舉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湯。
    “我所說的,那是前世的事。”魏銘突然開了口。
    崔稚舉著湯碗的手一頓,“那、那今生呢?”
    魏銘沉了一口氣,目光看向了遠方,“今生,我想要這圖紙不再從人間消失。”
    面湯悠悠冒著熱氣,有狗吠從巷子深處響起,崔稚在他眼中看到了“堅定”二字。
    魏大人就是魏大人啊!崔稚不由地,精神一振。
    ——
    皇甫騰、葛香蘭小夫妻比崔稚下手快,很快買到了一處離著葛家只要一碗茶路程的小宅。
    因著宅子已經到手、小夫妻不久就要搬過來的緣故,葛家倒是催促了女兒回安東衛去,多孝順公婆一些時日。
    原本並沒有出行打算的魏銘,準備一同前去。崔稚還沒出過遠門,她一听要去海防的衛所,心生興奮,拽著魏銘的衣裳想跟著一同前往。
    魏銘沒有拒絕。此路雖然也險,但放她一個人在家,他完全不放心。而崔稚這邊,找人接班高矮生的事,已經有了眉目。這幾月高矮生風頭出盡,是時候消停些日子了。
    要有漲有消,才是長久之道。
    當然兩人跟去安東衛並不是走親訪友、觀光望景,是為了那在前世七月末、被火燒沒了的火器神火箭溜。
    神火箭溜是余公晚年帶領手下火器營,自創的一件遠射程武器,最適合用于類似打擊倭寇的遠程作戰。從前大興不是沒有類似的火炮,好似神火飛鴉,使用便頗為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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