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他微微側過頭,沒有去看她的眼楮,道︰“你睡了一天,現在兩個團的人正在一寸寸地找,我一定會把糯糯帶到你面前來的,別著急。”
    她怎麼能不急?已經兩天了。
    徐婉苦笑,“你不知道,糯糯從來沒有都離開過我這麼久,她現在一定在哭著喊媽媽。我現在必須得去找她。”
    糯糯可以一直沒有父親,卻不能一刻沒有母親。她們母女兩是怎麼在異鄉相依為命,艱難謀生,他是不會知道的。
    徐婉邊說著邊撐著起身,她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卻也掙扎著起來了。
    哪知他突然靠過來,面無表情地隔著被子將她的肩按下去。
    徐婉不解,睜著眼瞪著他。
    她那雙曾經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刻有好幾條紅血絲,卻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倔強。
    孟欽和其實心情也不好,一刻鐘前才從審訊室里出來。不過他語氣也還克制,將不好的情緒都壓制住,平聲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去哪?好好養病。你放心,糯糯沒找到,我哪都不去。”
    她原想說她並不在乎他在哪。
    可他剛才那麼說,徐婉才意識到他在這是撇下了他的婚禮的。
    如果他沒有來這里,他已然是別人的丈夫。徐婉下意識看了一眼他的無名指,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還沒有戴上任何戒指。
    徐婉素來不喜歡虧欠別人,也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于是語氣也客氣了些,說︰“陳立在哪?讓他過來吧,我那邊還有人。你有別的事,可以先走。”
    听她這麼說,他眉頭又緊了幾分,聲音轉冷︰“陳立?我讓他先走了,這里是軍事重地,他不能留在這。”
    留著她在這不讓她找糯糯,又擅自叫走了她的人,他到底是要干什麼?
    徐婉有些惱了,孟欽和看了她一眼,道︰“糯糯雖然現在還沒有找到,但是有線索了。”
    “什麼線索?你是不是知道糯糯在哪了?”
    他看了她一眼,側過身將床頭櫃上的藥端過來,道︰“你暫時不必知道,先把藥喝了。”
    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她是個識趣的人,若是旁的,他那些要事她絕不會多嘴一句,可如今卻關乎她女兒的性命。她哪里能暫時不必知道?
    徐婉沒有再說話,趁他側身去拿藥的時候,撐著從床上坐起來。只是這個時候,她突然才發現她身上此時並不是先前那身旗袍,而是套了一件男人的襯衣在身上,再無其他。她穿成這樣能去哪呢?
    這房間靠窗的地方還有一張書桌,書桌的右側是整個南三省的地圖,顯然他在這個營地的房間。
    他已然是一個要和他心愛的未婚妻結婚的人,卻這樣把她留在他的臥室。
    徐婉將被子拉到了胸前,她的身子微微發著顫,臉一片脹紅。
    孟欽和回過頭見徐婉發顫,原以為她是冷的,不知她為何坐起來,想扶她躺回去,卻听見她冷冰冰問︰“是誰給我換的衣服?”
    他稍愣了一下,不成想她是在在意這個,只說︰“你昨天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我這里沒有女人的……”
    孟欽和話音未落,被徐婉打斷,還是同一個問題︰“是誰給我換的衣服?”
    “是我怎麼了?”他原做好了她因為糯糯會與他爭吵,與他哭鬧,卻不曾想她會在這件事上要與他置氣。
    “沒怎麼。”她冷笑起來,“孟二少,我只問您一句,如果昨天這里躺著的不是我,是這世上任意一個身世清白的女人,您也敢這樣理直氣壯地脫她的衣服嗎?”
    “如果這里躺著的不是你,那我就不用管她的死活。”他說完,轉過身就往外走。
    徐婉也不再與他辯駁,仰著頭靠在床頭,神態疲憊到了極點,“是不是一個人一輩子,只要走錯一步,永世都不能夠翻身了?無論她做什麼,無論她想怎麼補救,都是沒有用的。連同她的孩子,也要被她連累。”
    他原本已置氣往外走,听她這麼說,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她仰著頭,眼淚正好從她臉上滑下,順著她的脖子流下去。
    有些事他知道她會在意,只是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在意,她看上去是那麼要強的人。
    徐婉並不想要誰憐憫她,更不想在他面前哭,她側過身去,將臉轉向里去。只是那腳步聲慢慢朝她過來了,在她的床邊停下。
    他沒有說話,靠過來輕輕踫了下她的背,可剛踫到又縮回去了,最後遞了一塊手帕給她。
    徐婉仍然沒有回頭,卻還是接過了的手帕,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你再躺幾天,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見糯糯。”他頓了一下,又說︰“再信我一次。”說完,他便出去了。
    他出去之後,有醫生和護士進來給她量體溫、輸液。原來這營地里還是有護士的。
    那護士有些年紀了,很熱情,見徐婉神情憔悴,刻意與她搭訕︰“你比昨天好多了,昨天來的時候全身都是滾燙的。”
    侍從官已經在門口等孟欽和半天了,見孟欽和出來,連忙上報︰“二少,招了,那人耐不住拷問全都招了。”
    他大步走向審訊室,經過兩扇鐵門,那屋子里放了好幾盆炭火,燻得人眼楮疼。在燒的火紅的炭火盆跟前有一個刑架,架子上綁著的是昨天那個所謂的拾荒人,已經遍體鱗傷。
    陳立也在一旁,孟欽和的人雖然還沒有動他,可他從昨天到今天目睹了淮軍他們審訊的全程,在一旁光是看著已經直哆嗦了。
    金城的某個房間里,糯糯已經抱膝縮在床角兩天了。這種雕花的架子床糯糯以前沒見過,房間里的家具都是這個顏色,陰沉沉的暗紅色。
    兩天前的下午糯糯被幾個人擄上汽車,然後一直被關在這里。糯糯不知道她媽媽什麼時候能夠帶她回家。
    雖然每天都有人往房間里送吃的,可糯糯什麼都不敢吃,她媽媽教過她不要亂吃別人的東西,因為不知道他們會往吃的里面放什麼。
    不過後來糯糯發現每天給她送飯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姐姐,她沒什麼惡意。糯糯不吃東西,她似乎比糯糯更著急。
    也是那天下午,女佣將小姑娘兩天沒有吃飯的消息通過侍從官,層層匯報給了這座府邸的主人。
    第103章
    那天下午,糯糯那間房間來了好幾撥人,起先來了個穿軍裝的叔叔,不一會兒又有一些佣人簇擁著一位有些年歲的女人過來了,他們都叫她“三姨太”。
    那三姨太還知道糯糯的名字,“糯糯長糯糯短”的哄著,親自給糯糯喂飯。糯糯偏過頭,嘟著嘴仍不吃飯,只說︰“你怎麼知道我名字,我要回家,我要見我媽媽。”
    三姨太折騰了半個多鐘頭好說歹說也喂不進一口飯,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回去了。臨出門時,她又看了糯糯一眼,對她的貼身佣人劉媽苦笑道︰“瞧這小家伙長的,和他爹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劉媽連連點頭,小聲道︰“別說,這脾氣也像,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三歲的孩子這麼能忍的,一堆好吃的擺在眼前說不吃就不吃。三姨太,現在怎麼辦呀?這小孩兩天都沒吃東西了,再餓下去會出事的。”
    三姨太搖了搖頭,邁過門檻繼續往前走,嘆了口氣道︰“是啊,還是去跟老爺子說一聲吧。也不知他是什麼主意,帶回來了又不見,好好的婚事都弄成這樣了。雖說是私生的,但好歹也是老二的親骨肉,怎麼處置還是看老爺子的意思吧,不然出了事我也擔不起。”
    等他們那群人走了,糯糯縮回床角,她又餓又困難受極了。下午那些士兵身上的軍裝糯糯認得,和那個說是他爸爸的叔叔身邊跟著的人穿著是一樣的。
    難道是那個叔叔把他關在這里?可那個叔叔為什麼要把她關起來,還不見她?
    糯糯帶著這些問題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夢里媽媽帶她去吃了平城的生煎包,夢里媽媽還說著從前一樣的話︰“平城的生煎包不是最好吃的,最好吃的生煎包在金城。”
    她還沒有吃過金城的生煎包呢。
    糯糯就站在生煎包攤前等著,眼看著就要吃到一只煎的外焦里嫩的生煎包,突然被一個不太友善的破鑼聲音打斷︰“人在哪?”
    “司令,您往這走,在這呢。”
    糯糯睜開眼,才發現房間里的燈已經亮了。而這個房間此刻多了許多人,出了下午那個三姨太,還多了好幾個穿軍裝的。只是他們一個個看著都神色緊張,糯糯不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麼。
    正在這時,從門那邊走進來一個人,六十幾來歲,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凶巴巴的,旁邊的人見他過來自覺往一旁避讓。
    孟廣廷走過來,他面無表情,用鷹一樣的眼神打量糯糯。
    孟廣廷已經有好幾個孫輩,長孫都已經七八歲,並不缺這樣一個私生的小野種。何況因為這個小東西,她爹接連做了不少出格的事。
    糯糯還惦記這那個生煎包,只顧著咽口水,倒沒覺著害怕。
    “餓了吧?”三姨太看了不動聲色的孟廣廷一眼,上前一步,殷勤笑著對糯糯道︰“餓了就吃些東西吧。”說著,讓地下幾個佣人端來新煮的燕窩粥,“來,你聞聞,香不香呀。”
    那燕窩粥熬的綢軟,里面還放了紅棗和小米,聞起來香極了。端到跟前時,糯糯沒忍住聞了一口,卻又立即偏過頭去,倔強道︰“我不吃,我要媽媽。”
    三姨太還想叫人上去喂,孟廣廷卻突然伸手攔住。
    三姨太知道孟司令的脾氣,他素來煩別人吵鬧,便也不敢再上前了。
    可孩子的小脾氣素來是攔不住的,也只有她不怕這活閻王,仍叫喊著︰“我要回家,我要見我媽媽,我不吃你們的東西。”
    “小東西,你娘你這輩子是見不著了,吃不吃你自己掂量。”孟廣廷面無表情的開口,說著便轉過身去,他的侍從官清楚他的脾氣,知道他是要走了。擔憂地瞧了一眼三姨太後,還是陪同孟司令出去了。
    “你們也出來,她愛吃不吃。”
    三姨太原本還在猶豫,听孟廣廷吩咐也不敢再勸,只好留下吃食先出去了。
    三姨太嘆了口氣,這也不奇怪,孟司令無論對下還是對幾個兒子、孫子都是強硬手段,信奉棍棒地下出孝子。只是這小姑娘較弱,要真出事了可怎麼是好?
    三姨太正擔心著,只听見“蹬”的一聲,回過頭去,才發現是孩子從床上跳下來,叉著腰,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哼,我才不吃你們的,我娘說過伯牙、子期不食周粟,我才不吃嗟來之食。”
    孟司令原走在前頭,忽然哼笑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房間里張牙舞爪的小東西。他周圍幾個侍從官見司令發笑,也只好陪笑,不過他們不確認司令是在笑那小姑娘將“伯夷、叔齊”說成了“伯牙、子期”,還是在笑旁的。
    三姨太原以為孟司令回心轉意了,可他除了剛才看了那一眼,又頭也不回地走了,還交代了一句︰“你們都不許管他。”
    三姨太心里忐忑,這祖傳的 脾氣擱一起遲早得出事,當初還是她跟孟廣廷說起這孩子,要是她出什麼閃失,不知孟欽和會不會怪她?
    可她還能做什麼呢?就差往那孩子嘴里灌東西了。仁至義盡了。
    孟廣廷這兩天心里不痛快,三姨太是知道的,因此孟廣廷回書房之後,三姨太也沒有多嘴,只在一旁小心伺候著他看書。
    眼看著外頭的天慢慢黑透了,指鐘指向了八點半,司令睡的早,無事時這個點就歇下了。
    三姨太在想著是不是要傳人打洗臉水來,只听孟廣廷突然開口︰“那個小家伙多大了?”
    三姨太詫異,連忙轉過頭去,孟廣廷仍在低頭看著桌上的書,孩子用毛筆做批注。三姨太愣了一下,忙說︰“快三歲了,好像說是年後生的。”三姨太察覺到機會來了,忙道︰“這孩子快三天沒進過一粒米了,人會餓壞的。”
    孟廣廷將手上的筆往筆架上一擱,不以為意道︰“餓死也就這樣,又沒有進入我孟家的家譜。呵,老子親孫子好幾個呢!在乎這麼個小東西做什麼!”說著,孟廣廷從座位上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三姨太連忙跟上去,道︰“司令,你大晚上去哪呀?”
    “出去散散步。”他一邊走一邊囑咐三姨太和那些侍從官,“你們也別跟著了。”
    三姨太從屋子里走出來,外面月色甚好。孟廣廷身邊的陳副官有些疑惑地問三姨太︰“三姨太,司令今晚怎麼了。”
    三姨太只可意會地笑了笑,“你就不用管了,這幾天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陳副官立即會意︰“還是您了解司令。”
    糯糯一晚上都沒睡著,她實在是餓的睡不著。那些好吃的就擺在桌子上,看著它們一點點變冷,糯糯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抓了她還要給她好吃的。奇怪,真奇怪。
    糯糯其實很怕晚上,何況這屋里沒電燈黑漆漆的。突然門咯吱一聲,有人在從外面開門。
    糯糯警惕地下床,蹲到床頭那邊去。
    借著月光,糯糯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竟然是白天那個壞脾氣爺爺,只見他走到床邊像是在找她,還將被子掀開了。糯糯趁他不注意,連忙繞到他後面,冒著腰想偷偷溜走。
    糯糯原本以為自己足夠警惕,哪知剛跑到這個爺爺身後,就被他直接伸手一拎,直接拽了起來,拖著長音問她︰“想跑到哪去啊?”
    “放開我!”糯糯雖然餓著,但仍活潑,像只小螃蟹一樣。
    “嘿,小東西看來還沒餓著。”孟廣廷在擺著滿桌子吃食的圓桌旁坐下,順手將糯糯放下。
    此時燈已經被打開了,站在門外守著的女佣終于松了口氣,連忙給孟廣廷沏了一杯他最喜歡的太平猴魁。
    糯糯嘟著嘴,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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