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

    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醉漢”、“瘋子”正是溫素多年未見的徐城參杰之一的徐英雄,素來居住徐成一帶,結拜義兄弟參人曾斬殺了曾就職大內前來圍剿的六位高手,也因此而聞名。
    徐城參杰行俠仗義,天下皆知,尤其這位徐英雄更是氣概非凡——見人就想給錢。通俗來講,是個樂善好施的俠客,也是個古道熱腸的冤大頭。溫素雖同他情誼匪淺,只是多年不見,他又剃掉了胡子,才無法在頃刻間難以認出。
    不過他怎的會來這兒倒真要打上個問號。
    若是去濰州,徐城離濰州不過幾十里路罷了,何必繞遠來此地,莫不是有事來求絕情門?
    “你認出我啦!”徐英雄連翻了參個跟頭——然後再打了個趔趄,酒還沒全醒。晃晃悠悠還未站穩,瞅見和她牽著手的雲景,不禁奇道︰“咦,這位是你相公?”說罷已經抱拳沖雲景行見面禮道︰“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待他拜完。雲景望著溫素,笑嘻嘻地等著看她怎麼辨。溫素則不自在地吃吃道︰“這位是我師弟。”
    雲景愈發覺著當人情人實在有趣,尤其他的情娘還是正經地令人沒由來想作弄的溫素,他不僅不生氣,反而樂在其中。
    徐英雄咦了一聲,大抵江湖上有了名氣的俠客做人要更加豪邁些,說話也更加爽快些,隨時隨地都能將心里話說出口,再奇道︰“師弟?那你怎麼牽著你師弟呀?”
    溫素好不尷尬,雲景暗笑得更厲害,抿著嘴唇睜大了眼楮看她為難。
    溫素忙將雲景的手松開去,結結巴巴道︰“他,他……”
    雲景見她臉色微異,面上一陣白一陣紅,這才發了善心,笑呵呵地沖徐英雄抱拳道︰“我重傷初愈,師姐心中開懷,我們絕情門的師姐弟不講那麼多繁文縟節。”
    徐英雄听罷撓撓頭道︰“好樣的,英雄出少年,少年多英雄。”
    英雄前輩說話夸張,逢人就夸,每句話都是真心實意,誰一到他眼里,都成了“英雄”,見雲景相貌堂堂,自然心中又有結交的沖動,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已親密地攬上雲景的肩頭,和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客棧,邊走邊道︰“溫素妹子,敢問師弟……嗷雲景師弟,你們還不知道罷!昨兒你們前腳剛走我就來啦!一見這包袱同放在酒壇上,我就認出來啦!這肯定是你絕情門的東西,什麼?你問我怎麼認出來的?這還不簡單!你們這錦布上還繡著個情字兒吶哈哈,有時真叫人迷糊,你們究竟是叫絕情門還是情門,差了一個字兒可差了十萬八千里吶!要我說,不如將那苦兮兮的絕字兒去掉算了,飲食男女,人之所欲也。就像我跟你嫂子,自從前年成了親後呀……”
    溫素終于想起來了,徐英雄雖仗義疏財,江湖交好者濟濟,卻總是獨來獨往是為著什麼——他嘮叨!不是一般的嘮叨。
    從詩詞歌賦說到人生哲理,從人生哲理說到成親奶孩子。事無巨細。
    通往膠原小城走路不過兩炷香時間,用上輕功不過半柱香即到。
    這半柱香時間已足夠雲景二人耳朵起繭,在心底連連叫苦。
    趁著英雄前輩講的如痴如醉,雲景也就“光明正大”地牽著身側溫素的手。溫素開始時還掙扎了一下,最終卻無可奈何地同他十指相扣。雲景也對著徐英雄不住地點頭,也不知是不是真地听得認真,不時道︰“哦哦,原來如此,然後呢?”
    當情人實在有趣,溫素掙扎著那刻更挑撥他心。
    膠原小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溫素卻愣住了,徐英雄站在膠原城闕大木雕前,與她不約而同停住腳步。
    即便雲景這般從未到過膠原城的異鄉客也看出端倪,幾個人如木般停駐半晌。
    她們從未見過任何一座城闕如眼前這座般,陰冷可怖。
    入鼻的不再是草木花香,而是燃紙後的刺鼻味兒,難以形容,難以捉摸。
    氣味許是其次,眼簾其景才令人戒備心起。
    應當掛著青色布簾的酒家前門可羅雀,最引人注目的卻並非膠原城的冷清。
    方才來過的幾號游俠不見蹤影,街中空空蕩蕩。正因如此,掛在各家門前窗角的白紙燈籠才更顯可怖。
    並非一兩個,而是家家戶戶,不論酒樓亦或是住宅皆掛住飄然的白燈籠。
    儼然一座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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