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甦家父母忙說︰“站著做什麼，趕緊請人坐呀，”又客氣道，“就在這兒吃飯吧？
王居安道︰“不麻煩了。”
兩位老人見這後生一表人才，說起話來也還斯文，心里皆是一動，言行上也跟著認了真︰“不麻煩不麻煩，添雙筷子的事，既然是同事，就隨意些，別太客氣。”
王居安想了想，忽然答了句︰“也好。”
甦沫瞧著這三人，不管看向誰都覺得緊張，也沒吭氣，倒是清泉脆生生問了句︰“他是誰呀？”
甦沫又答︰“是我的同事。”
清泉“哦”了一聲，仰著腦袋一個勁兒地盯著人瞧。
甦沫轉身去廚房，趕緊把菜做好，其間豎起耳朵听，外間也沒什麼人說話，偶爾一問一答，雙方都很客氣。
飯菜上桌，甦父招呼王居安︰“王先生，喝點酒吧？”
王居安答︰“我還是不喝了，一會兒要開車。”
甦父挺高興︰“不喝酒好，最好是不喝酒也不抽煙，這兩樣對身體都有壞處，年紀越大越明顯。”
甦母接過話茬︰“是啊，我看王先生也有三十了吧？”
甦沫一听，忙說︰“媽，吃飯吧，人家一會兒還有事。”
甦母沒理女兒，只看向對方，王居安只好答了句︰“我三十四了。”
甦母點一點頭，又問︰“王先生在哪里高就？”
甦父打斷︰“都說了是同事，”又看向王居安，有些兒猶豫地問，“王先生這個年紀還是忙事業的時候，沒什麼時間忙個人問題吧？”
甦沫一張臉通紅，這會兒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居安只笑笑，也不答。
甦母見有些冷場，忙說︰“我是想問人家做什麼工作的，同事那麼多，各部門都有的，你家里……”
甦沫紅著臉打斷︰“媽，他做銷售的，和我不是一個部門……吃飯吧，菜都涼了。”
甦父見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忙打圓場︰“吃飯吃飯，你們年輕人別嫌我們，老年人是這樣，不管熟不熟，喜歡找人聊天兒。”
王居安這才答了句︰“不會。”
一時四人無話，氣氛有些尷尬，各自埋頭吃飯，偏生清泉不覺得餓，拿著筷子東敲敲西敲敲，無論看見王居安夾哪個菜都會說︰“這個菜我最愛吃了，你少吃些。”
甦家父母批評小外孫女沒禮貌，清泉說︰“他是客人，他才應該講禮貌。”
甦家父母說︰“這個叔叔吃飯的時候很規矩，比你有禮貌。”
清泉沒吭聲，等想清楚了才反駁︰“老師說，到別人家做客，要先打招呼，我怎麼不知道他要來啊？”
甦家父母笑道︰“這孩子，就是一張嘴，你媽媽知道的呀。”
清泉問甦沫，“媽媽你知道他要來嗎？”
甦沫被她問得一臉窘迫，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輕聲呵斥︰“你快吃飯吧。”
王居安看了看甦清泉，說︰“你孩子長得不像你。”
甦沫沒答話。
清泉扒了口飯，說︰“我長得像佟瑞安，”她補充，“外婆說我像佟瑞安，一直說一直說，真煩人。”
提起孩子的生父，甦家三個大人都不免有些尷尬，甦父只好跟王居安解釋︰“佟瑞安是她爸，”罷了，唯一搖頭，嘆息不語。
王居安隨意喝了口飲料，放下杯子時，卻又瞧了甦沫一眼。
這頓飯，甦沫吃得有些恍惚，等人走了，她才緩過勁，收拾碗筷端去廚房。甦母不知道在外間和老伴嘀咕什麼，過了會兒跟進來，對自家姑娘道︰“剛才那個姓王的……你爸說，這人雖然年輕，但是言語短了些，為人像是很有城府，不太適合你，又是個銷售，工作不穩定，應酬還多，花天酒地的，怕你降不住……”
甦沫嘆了口氣︰“我和他真沒什麼，”她細細洗著碗，又低聲添了句，“不會有什麼長遠發展。”
甦母點頭︰“那最好，我們就怕你又像當初對佟瑞安一樣一頭栽進去，這一路吃了多少苦頭啊，你也要長點記性，別看人長得好就……”
甦沫打斷︰“媽，不會的。”
甦母仍是不放心︰“既然這樣，也不要讓人往家里來，雖然是租的房子，給人瞎議論也不好。”
甦沫沒做聲。
甦母繼續老生常
談︰“這種事，女人可比不得男人。我跟你講過吧，我們以前的鄰居趙阿姨家的姑娘，比你只大幾歲，當初也是老公外遇家里鬧得不可開交，她後來氣糊涂了跑去街上隨便找了個人過了一夜，結果怎樣，現在都沒人肯搭理她，更別說再婚了，都說她自找的，活該！男人可以由著性子胡鬧，咱們女人可不能這樣……”
甦沫原本就心情低落，一直覺得肩頭壓力極大，滿心苦惱也無人理解無處發泄，這會兒听著听著忽然生出一股豁出去的怨氣，到最後她不覺笑起來。
甦母奇道︰“你笑什麼？”
甦沫說︰“媽，有部小說叫《天龍八部》，您看過嗎？里面有個王妃，為了報復丈夫的花心，跑出去和宮門前的乞丐過了一夜，你說這事多齷齪，多愚蠢，多今世駭俗？可是誰知道，這乞丐才是正宗王儲，她老公卻是個冒牌貨，所以，如果把男人換個身份，倒是一樁讓人嘖嘖稱奇的因緣巧合，好笑吧。”
作者有話要說︰15.01.2013 本章更完，謝謝閱讀！假期結束，忙，本周六無更新，也許會持續性請假兩周左右，見諒。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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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快到七月中，甦家父母忙著打點行裝，清泉每天粘著甦沫依依不舍，她人小，心里卻愛裝事，知道又要和媽媽分開，很不情願，卻倔著性子不願表露，只是每天問數遍︰“我還有幾天就走？”
甦沫說︰“還有三天。”
清泉還沒有足夠的時間概念，又問︰“三天，要睡幾個晚上？”
“四個晚上。”
小孩兒似乎松了一口氣︰“好像還很久的樣子，”接著問，“三天，為什麼是四個晚上？”
甦沫觀察她的表情，蹲□子和孩子平視，小心翼翼問︰“清泉，你是不是很不高興媽媽這樣？”
“什麼樣？”
“我在這里工作，不能和你一起回。”
清泉沒做聲，低頭玩積木，臉上神色既有些防備的意思又像是無可奈何。
甦沫見了更加難受，嗓子哽咽，低聲道︰“不是你的錯，是媽媽沒出息，你可以對我很不高興，沒關系。”
清泉沒看她，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我討厭媽媽。”
甦沫忍不住吸吸鼻子，卻微笑說︰“可是我很喜歡我們家清泉，不管她多討厭我，我都會一直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
清泉這才抬眼看她，好奇道︰“為什麼？”
甦沫停了會兒︰“對我來說，這世上你是最最重要的人，你可以討厭我，可是我只能喜歡你。”
清泉有些害羞地撇開眼，嘴里卻小聲說︰“那麼，媽媽，你和我一起回外婆家吧。”
甦沫心想，是呀，為什麼不呢？在哪兒不是做保姆呢？
甦父忽然說︰“你別逗她吧，要不走的時候肯定會哭，心里惦記著就行，別拿出來說。”
甦沫想，我哪里舍得逗她玩呢，這孩子缺少安全感，有些話我不說，她又怎麼能知道？
甦母好意解圍，對外孫女兒說︰“清泉，那天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媽媽要在這里工作呀、賺錢呀，這邊工資可比我們那邊高呀，在這邊掙錢回家花很劃算呀，再說，沒錢怎麼給你買玩具呢？誰供你以後讀書呢呢？你不是喜歡上舞蹈課嗎，沒錢交學費，我們可就上不了啦……還有，我和你說過多少次啦，不要總說外婆家外婆家，那就是你的家，我們現在住的大房子，是你媽媽上班掙錢買的呀，不要討厭媽媽，你媽媽為了你是什麼苦都吃得，記住沒有？”她又想起什麼，對甦沫笑道，“這家伙很有意思，有一次我帶她去買菜，說這錢怎麼就不經花呢，轉眼就沒了，她听了就說，沒關系，去取款機那里敲幾下馬上就能出錢了。”
甦父也笑了，卻說︰“你不要整天和孩子說這些，她還小，別老是錢錢錢的。”
甦母有些尷尬︰“你這話說的，我又沒其他意思，不教她怎麼知道呢，不明白她媽媽的辛苦，還以為這錢是大風刮來的。”
甦父說︰“她現在小，長大了自然就懂了，我們家娃兒沒那麼不懂事……”
甦母仍是辯解，老兩口又拌起嘴，小打小鬧一輩子，卻怎麼也分不開。
這邊機票已出，甦家父母準備打道回府，那邊鐘聲卻一點動靜也無，小姑娘才收到南瞻大學的錄取通知，雖和以前的規劃有差距，但也勉強算211。甦沫問了幾次，舅舅無奈嘆息︰“我是希望她能復讀的，她以前肯定不止這水平，但是她說什麼也不想再讀一年，說是浪費時間，好說歹說就是不听勸……”
甦沫也不想過多干涉，和家里商量要把機票改期，他們還能住久一些，甦家父母不願意，說一張機票改期就要大幾百，太浪費，又惦記家里，久了不安全，還是以後再聚。
走的那天，清泉一點沒哭，她頭一次坐飛機很興奮，臨別，只催促外公外婆︰“快點快點，我要進去安檢。”
不多時，只余甦沫一人站在玻璃牆外望著里面發呆，小孩兒沖她揮揮手扭頭跑掉，甦家父母卻是回過頭來看了又看。
忙完這些天，甦沫又趕緊回王亞男家復崗，先前的保姆也不知道得了什麼病，被辭了，另一個還沒回。甦沫成天陪著宋天保，不怎麼說話，也懶得唱歌，王亞男不在家，她便無精打采的應付，閑下來暗自盤算，這都多少天了，王居安那邊一個短信也無，自那天後，更不曾打過照面。
甦沫做台階上瞧著宋天保撿蚯蚓，自嘲地笑笑，心想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還指望人家時不時地和你聯系。
宋天保听見她笑，抬起頭來。甦沫說︰“你在這里救它們，可是有些人偏喜歡吃它們，用油炸了，香噴噴的，比海參好吃多了，還有營養。”
宋天保看看他又看向自己手里的東西，呆了片刻，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又呆了片刻，將蚯蚓扔掉，開始干嘔，嘔得眼淚快要出來。甦沫忙去輕拍他的背，好不容易消停了，宋天保吭哧吭哧開了口︰“真的？秘書，你、你吃過嗎？”
甦沫一猶豫，意興闌珊答了句︰“沒，我只是听說。”
宋天保嘆了口氣，放心了︰“你以後也不要吃。”
甦沫沒理他，拿起手機發了個短信︰“那頓飯你還想吃嗎？”發完了，覺得應該寫“那頓飯你還記得吃嗎”比較好。
接著便是等回復，想到注定是杳無音訊何必再受折磨，直接一個電話過去，那邊接了，她又難以開口。
“說話，”王居安壓低聲音，有些不耐煩，“我現在很忙。”
甦沫還在組織語句。
他直接道︰“掛了。”
甦沫忙說︰“等、等會兒，我……上次說讓你去吃飯，你什麼時候有空？”
那邊停了停，懶洋洋道︰“不是已經吃過了嗎？”
甦沫听見這樣的語氣就不舒坦，忍了忍，橫下心︰“上次人多……菜少。”
王居安語氣好了點兒，有些在笑的意思︰“這次多做幾個菜？”又道，“乖了，忙完給你電話，這會兒別再打了，”說完就收線。
和人談完事，王居安回辦公室，一邊看文件一邊要拿筆簽字，隨手一摸，捻到桌上的一節小木棍樣的東西，拿起來看，是一小戳柳條，心說這垃圾是打哪兒來的，和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又想，不定是王翦什麼時候扔進來的，這小子還沒長大呀，把孩子氣當個性。他搖搖頭，接著看文件，下意識地動作，去折那根樹枝，手上越用力它倒多有韌性一樣，骨皮相連，不屈不折，他不死心，收回力道，只使了點巧勁，它立馬脆生生變成兩截。
王居安皺著眉把垃圾隨手扔字紙簍，忽想起兒子對自己的評價︰雄性激素衰退，和什麼都愛較勁。
甦沫在回家的路上去了趟商場，找了個不俗品牌，購置男士睡衣拖鞋，想了想，又選了套時尚的床上用品，破費不小，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種恍然隔世的痛快。有人在腦子里敲打自己，她瞧著手里的睡衣努力想了很久，猶豫王居安是否中意這種顏色款型，最後眼一閉，把東西塞回購物袋。
她在家等了幾天，仍無來電，無聊的時候，她把新的床單枕套洗淨晾干，罩在床上。甦沫想，什麼時候才能給他打電話？這個問題殺掉她不少腦細胞。
甦沫把這事當成最近必須完成的任務，一夜沒睡好，早上賴了會兒床，勉強爬起來去王亞男家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