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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說魃道 第223節

    于是便繼續跟著碧落一行朝西三處方向走去。
    但也不知是否因剛才所見讓心里存了陰影,一路上听周圍風聲沙沙作響,總好似覺得有人在附近走動似的,讓朱珠忐忑不已。直至終于到了西三處,告辭了碧落正要進去,便見里頭燈火通明,正門大開,一群女人從里頭匆匆出來。
    一見朱珠,也不詢問她去了哪里,只立即道︰“快走吧,老佛爺魘著了,這會子差人要咱趕緊過去陪她呢。”
    當下朱珠只能立刻跟隨她們轉道往儲秀宮而去。
    第257章 番外 畫情九
    慈禧時常會有夢魘的癥狀。
    有說是太過操勞心煩所至,所以她時常會召了人同她一起游園听戲,想藉此有所緩解。因而縱然朝野上下因國庫見緊而提倡節儉,但由此生產的開銷,宮里頭是斷然不敢縮減的,即便是東宮太後慈安也無法為此說些什麼。
    只是盡管白天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夜里依舊時不時會受到夢魘的困擾。而慈禧又似乎對此癥狀有些格外害怕,每次被魘著,必著人來陪,但相陪之下仍是有些惶然,讓人實在不知究竟是為何。
    當朱珠隨同一眾宮人來到儲秀宮時,慈禧已是起來了。
    此時剛至亥時,自鳴鐘在一旁滴滴答答走著,寢宮內站著不少人,困乏得眼都有些睜不開,卻是一點聲音都不敢有,只強打精神靜靜圍在慈禧身邊,看著她坐在鏡子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怔怔發呆。
    大太監劉德福則在一旁小心翼翼給慈禧梳著頭。她對自己一頭濃密長發總是格外上心,不能有一絲白發,也不可見到一點斷發,儲秀宮上下也只有劉德福能伺候得好她這一把頭發,所以分外得寵,連李蓮英見著了,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聲福爺。
    這會兒慈禧卻似乎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一般,只呆呆望著鏡子,過了會兒身子動了動,問一旁侍女道︰“你說,我眼角邊是不是又添了些皺紋。”
    侍女忙回︰“老佛爺莫不是看錯了?老佛爺臉上可光嫩了,我瞧著一點皺紋都沒有。”
    “我看錯,莫非你看著才對?”
    侍女慌得趕緊下跪,狠狠往自己嘴上扇了兩巴掌︰“奴婢錯了,老佛爺開恩恕罪……”
    “恕什麼罪啊,起吧。”
    在慈禧身邊當差總是這樣,有時簡單一句話,卻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回才好,橫豎或許總是錯的,單看她怎樣認為。因而每每同她說話,必須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生怕一個閃失,便連自個兒的身家性命都給丟了。但她有時又是格外寬厚的,單看她當時心情如何,因而在又對著鏡子出了會兒神後,便見她扭頭對剛才那侍女再道︰“人總是要老的,任你們怎麼小心哄我開心,總也逃不出個時間。也罷,既多了皺紋,這對珊瑚耳墜襯著便越發覺得有些刺眼,不如賞了你吧。”
    “謝老佛爺賞!”當即再次跪下,這次確實竊喜得幾乎要笑逐顏開。
    而旁人看在眼里,這一來一去的,當真如上天下地一般。于是更加不敢吭聲,乃至連抬眼都不敢,唯恐被她瞧見忽然又生出什麼問話,到時招惹來一身的麻煩。
    “碧先生還未到麼。”過了片刻,慈禧又道。
    劉德福在一旁陪笑道︰“李蓮英已去請了,說是之前碧先生在鐘粹宮給多爾濟吉氏把脈,這會兒不知回了太醫院沒有。”
    “是麼。”慈禧輕嘆一口氣︰“你們這些人,也多跟他學著點,每回他這一揉一捏,我便能得上幾宿好睡。原是怕多傳到此讓外頭人風言風語的,誰想你們一個都學不來人家半點的招式,就沒個能揉捏得妥帖的。”
    “老佛爺怪罪得是。不過碧先生乃是有點手下功夫的,我等這樣的小雜毛,怎能同正兒八經祖師爺那兒傳承下來的高人比呀,您說是不,老佛爺……”
    “也就是個不中用。”
    簡單幾個字,說得劉德福不敢再繼續往下道,只賠著張笑臉繼續打理著她的頭發,剛梳理完畢正要盤起,忽听有小太監稟道︰“啟稟太後,東宮慈安太後來探望老佛爺了。”
    “是姐姐來了麼。”慈安兩字讓慈禧立即收回了散在鏡中的神,她立刻揮退眾人站起身,也不要旁的太監攙扶,只輕輕按著自己的額頭,臉上露出絲笑朝外頭迎了出去︰“姐姐怎的這樣晚還來妹子宮中,應是妹子過去問姐姐安才是,真是被姐姐折煞了……”
    慈安比慈禧小著兩歲,但名分關系,總被慈禧以姐姐相稱,人也是尤其的老實穩重,一身素色的襖子,頭上簡單綴了幾朵珠花,幾乎如深宮內那些老太妃般的打扮,因而看來要比慈禧年長許多。
    出行不似慈禧那麼講究派頭,只帶著三兩名隨行太監和宮女,此時見慈禧笑迎著出來,便也笑笑對她道︰“听說妹妹夜里突然被魘著,又見這里諸多喧嘩,怕有什麼不妥,故來看看。”
    “原是驚到姐姐了,這些個奴才們只會一驚一乍,會頭必要好好教訓。”
    “他們也是對妹妹一片忠心。”
    說話間,進了寢宮內,見四周立著不少宮人,便對慈禧道︰“人多口雜的,妹妹也不怕擾了清淨麼?”
    “都先退下去吧。”慈禧伺候著東太後坐下,朝身後擺了擺手。
    眾人立即領命告退,唯朱珠離去時感到慈安一雙眼朝自己望了望,她想起小時常愛去這敦厚的皇太後宮中玩耍,便順勢向她揖了個福,才跟著眾人一起退去。
    直等所有人全部散去,門被帶上,慈安問一旁在自己身邊坐下的慈禧道。“那孩子是斯祁家千金麼。”
    “正是。”
    “仍還戴著張面具,倒是有趣。”
    “說是因受了白蓮教妖法的關系,不能摘除。這樣一來,原是想將她選入宮中伺候皇上的,現如今想想還是算了。”
    “妖法?妹妹也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麼?”
    “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說罷,兩人沉默了陣,過了片刻慈安道︰“妹妹總是夢魘,是否請太醫院王院使找個好些的安神方子用用。”
    “回姐姐,安神方子用過不少,最初也是見點兒效的,但不多久便都無用了。”
    “……總是這樣,未免傷身。”
    “謝姐姐總是費心惦記著。不過近來太醫院新近一名醫士,年輕有為,偶爾給妹妹做些治療,倒確是有效。只是原江湖中人,還未給有個明確的封號,姐姐覺得……”
    “你說那名醫士,是否便是近來常听人說起的碧落先生。”
    “正是。”
    慈安眉頭不由輕輕一蹙︰“我倒知道他一些,听說醫術有些了得,不過太過年輕,且貌美如女子,若由這樣一個男人經常走動在後宮,恐有些不妥,還是辦些外差便可。”
    “但……”
    “妹妹也莫因此人偶爾一些特別的方式讓自個兒癥狀減輕些,便就輕易委以重任,須知人言可畏,雖咱姐妹自知本分謹慎,總難免被人傳出口舌,到時風言風語的,切莫忘了人言可畏。”
    “姐姐說得是,妹子謹遵姐姐教誨……”
    說罷,兩人再度沉默下來。
    那樣干坐了陣後,抬頭見自鳴鐘上的時間已是不早,慈安便想起身道別,豈料忽地膝蓋被身旁慈禧輕輕一搭,附身到耳邊小聲道︰“姐姐,剛我夢著先帝爺了……”
    “是麼……”慈安重新坐下身,朝慈禧望了眼︰“夢見他怎樣了……”
    “他看來似乎在生氣,指著我的臉罵我,還壓在我身上掐我的喉嚨……”
    “怎會這樣……”許是窗外忽然一陣風吹入,慈安不由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肩膀。
    “不知……妹妹也想知道是為什麼……可是怎樣也無法听清他在說些什麼……”
    “你夢見他……他看上去可好……”
    問起這句,慈安原本之前有些蒼白的臉似乎微微紅了紅。慈禧朝她望了眼,道︰“入殮時的模樣,但望著黑瘦……”
    “……是麼,也不知他一人在下頭過得怎樣,卻又怎的從來不想著托夢給我……”說著話,眼圈不由一紅。見狀慈禧安撫道︰“想來是怨妹妹沒有將姐姐照顧好,故而才如此氣惱地托夢尋來,亦知姐姐向來膽兒小,總是不舍得驚到了姐姐,所以才不肯托夢相見……”
    “是麼。”慈安若有所思地笑笑。隨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很快斂了笑容,有些嚴肅地望向慈禧道︰“前些天載淳來見過我了。他說他同皇後分開至今已有數月未曾見面,你可知是為何麼。”
    “知曉。因皇後年少,不嫻宮中禮節,妹妹恐皇帝沉溺于其宮中,妨了政務,因而限了他倆會面的日子。”
    “這一限,恐也太久了吧。”
    “況且皇帝總是痴迷于皇後一人,將宮里其他妃嬪置于何地,總不能這樣偏心眼兒才是,姐姐說,可是這樣?”
    慈安微微一怔,半晌,訥訥道︰“但男女之事,總是強求不來,既然皇兒這樣倍受相思之苦,你為娘的怎就忍心這樣繼續看著。”
    “自古紅顏禍國,姐姐難道希望見到皇帝終日耽于美色,而誤了國家大事麼,眼瞅著現在內憂外患的,他還總是惦記著一點小女兒家的兒女情深,這樣的狀況看在眼里,才真真是急在妹妹我的心里啊……”
    一番話,說的慈安幾乎無法反駁,只呆呆在榻上坐了陣,隨後咬了咬唇,脫口道︰“但皇上大婚至今,尚無誕下一男半女,你縱使不顧其它,莫非是連祖宗的江山社稷傳承接代都置之不顧的了?”
    慈安仁厚人,幾乎從未在慈禧面前說過任何狠話,因而此話一出口,慈禧面色立即變了變,忽地站起身在她面前跪下了,泣聲道︰“姐姐息怒,妹妹知錯了,如此不顧皇兒的喜怒總是身為母親的錯。但請姐姐也勿以祖宗江山社稷的傳承來斥責妹子,妹子自是一片忠心全為了先帝爺,為了姐姐,為了老祖宗所打下的這一片江山,怎敢有半點懈怠,若被姐姐如此看待,不如趁早賞了妹子一根白綾,讓妹子隨先帝爺一塊兒去吧……”
    話音未落,已是唬得慈安臉色一片煞白,當即將慈禧的嘴用手掩住了,放緩了聲道︰“我自是知道妹妹一片苦心,只是見妹妹如此嚴苛對待那一雙夫妻,有些不忍,故而來此隨後一說。妹妹能听則罷,不理會姐姐自也是能理解的,總都是為了這江山社稷,為了咱皇帝。”
    說著,兩姐妹摟在一起哭成一團,只慈安無法望見慈禧在她肩上哭泣時那雙眼。
    那雙眼一動不動朝著她身後某處望著,帶著一道淡淡的煞氣,仿佛整個兒變了個人似的。
    慈安自是無法望見的。
    卻被一個人望得清清楚楚。
    那便是朱珠。
    她原是坐得久了,便想在花園里頭散散心,剛好見慈禧寢宮內的窗斜敞著,又里頭傳著一片哭聲。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便有些好奇地過去看了看,一眼望見里頭那道安置在床邊的鏡子,里頭清清楚楚折射出慈禧那張臉,臉上的神情叫朱珠幾乎如被冰水澆灌般凍了凍。
    所幸慈禧只顧著面前的慈安,並未留意到朱珠的窺望。當即她立即轉身匆匆逃離,此後,那雙眼便如夢魘般在她眼前晃動著,好一陣都無法從朱珠的腦中揮散開去。
    之後總算挨到天亮,慈禧在碧落趕到後服了他親手調制的藥,又經他在額上一番按摩,終于靜靜睡去。于是眾人也因此得以從儲秀宮中各自離去。
    多是回住處歇息去了,但朱珠許是在宮里打了陣盹,又總被慈禧那雙眼神給困擾著,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困倦,便在吃過點心後一個人沿著欽安殿外的花園慢慢走著,一邊看著沿途的風景。如此一番閑晃,倒也讓情緒又慢慢地好了起來,晌午的陽光透過密集的樹葉照在臉上一陣陣發暖,煞是愜意,又尋著小時候常玩耍的地方一路往東,正見到前面一片院子里月季開得極為茂盛,邊上剛巧沒人看管著,便巴巴地跑了過去,想摘幾朵特別大的擺在自己房里,順便也往慈禧那屋獻上一些去,但剛進月洞門,沒想卻忽見一道人影在花架邊孤零零坐著。
    當即吃了一驚,想怎麼突然間冒個人影出來,別是青天白日的又見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正轉身想要趕緊離開,便听那人道︰“你是斯祁大人的女兒朱珠麼?”
    話音清脆如黃鶯,引得朱珠重新回過了頭,這回看清了,原是個如黃鶯般嬌俏的女人。一身月白色襖子,頭發簡單挽了個髻,綴著羊脂玉的墜子,卻不知是個什麼身份。當下遲疑了陣,回過神施了個禮道︰“確是斯祁朱珠。不知……”
    “寶音,阿魯特寶音。”
    朱珠啊了聲慌忙跪倒︰“原來是皇後娘娘,朱珠有眼不識,望娘娘恕罪。”
    “起來吧。”一邊示意朱珠起身,阿魯特氏一邊將手里的書放到一旁,對朱珠的臉仔細瞧著,隨後笑道︰“早就听說宮里來了個整日戴著面具的姑娘,今日一見,確是有趣。你怎的會一直戴著它,總不能一輩子不脫?”
    見皇後說話極平易近人,朱珠略松弛了些,站起身將臉上面具扶了扶正,道︰“倒也不用一輩子不脫,當年算命先生說,只需成了親,由夫婿親手摘除了,此後便不用再戴著了。但在此前,一旦被旁人摘下,便會有禍事。”
    “怎樣的禍事?”
    朱珠把頭微微一垂,沒有做聲。
    見狀阿魯特氏沒再追問,只又笑了笑,道︰“婚後由夫君親手摘除,听著倒仿佛是書里頭寫的那些故事段子一般,有意思。”
    “娘娘很愛看書麼?”
    “閑時無事,便也只能靠著看書打發時間了。”
    “娘娘也在看石頭記麼?”一眼瞥見她擱在椅上的書名,朱珠問。
    隨後兩人不約而同輕笑起來。笑罷,阿魯特氏摘下腕上一只白玉鐲子,遞給她道︰“也是緣分,雖是頭一回見面,便好似很久之前就認識了一般,這便贈了你。”
    “謝娘娘賞賜。”朱珠忙再跪地叩謝,一邊伸手接過,輕輕戴到自己腕上。見阿魯特氏將書從旁又拿了起來,以為她是要專心看文,正想告退,豈料她站起身牽起了朱珠的手道︰“已是晌午,不如在我宮里用了點心再走可好,我也有個伴兒可一同聊聊。”
    如此邀請,朱珠倒真是難以拒絕,又想太後老佛爺此時必然要酣睡至午後,便點頭應允了,跟隨在這年輕皇後的身後,一路踏進了承乾宮的門。
    宮內卻是一派冷冷清清的樣兒,倒叫朱珠有些吃驚。
    她從未想過一名年輕皇後的寢宮會是這樣冷清的,雖布置著精致的家什,垂掛著江南進貢的綢緞帷幔,卻自踏進門檻那刻便透出股森森的寒氣,同之前陽光下的花苑幾乎換了兩個季節一般,不由令朱珠微微縮了下肩膀。見狀,阿魯特氏笑了笑道︰“十分清冷,是麼?”
    朱珠不敢隨便回答,便沉下了頭。
    “在我這邊,盡管隨意說說便是,我本也覺得清冷,所以整日在外頭站著,好歹太陽總是常能見到的。”
    “娘娘的書真多。”朱珠望著房內紫檀木架那一卷卷書轉了話頭道。
    “都是皇上賞的。這些天他來不了,好歹有這些書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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