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年素鳶思前想後,總覺得這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她知道年羹堯最後因為太過囂張跋扈,一是招了胤的忌,二是中了某些人下的套兒,最後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可她如今除了提醒年羹堯戒驕戒躁、莫要輕信他人之外,什麼法子也使不出來。
    身為女子,處于深宮之中,實在是太過掣肘了。
    宮妃們在竊竊私語。
    昨天夜里,西六宮的動靜實在鬧得太大了;即便沒有傳到養心殿去,也早已在各宮妃嬪、宮女中悄悄傳開。議論得最多的,自然是熹妃撞了鬼。
    到後來,卻是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熹妃蒙先帝先後傳詔的、有說熹妃因雨天路滑摔倒的,更有甚者,說熹妃半夜里在西六宮偷人的……年素鳶听見這番說辭,忍不住在腦中勾勒了一幅場景,熹妃與某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糾纏在一處,而胤恰好闖了進來……
    這可真是個不錯的法子呢。♀修羅武神
    他日若得了閑,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年素鳶瞥了熹妃一眼,發現熹妃的臉色又青又綠,真真是好看得緊。
    看樣子,今天夜里,宮中又要少幾個亂嚼舌根子的宮女了。
    法事已近尾聲。
    大和尚們齊聲念誦著長長的經文,禱祝太後往生。
    胤已向太後上了尊號,曰“仁壽”。只等景陵修完,便與先帝、諸位先後一同下葬。
    諸妃嬪、皇子、宗室齊齊致哀。
    事終人散。
    皇後與熹妃回了東六宮,年素鳶則往西六宮走去。柔嘉依依不舍地牽著怡王妃的衣角,淚眼汪汪地望著她。怡王妃心有不忍,將目光投向了年素鳶。年素鳶望望她,又望望遠去的皇後,有些為難。
    柔嘉撅起小嘴,吧嗒吧嗒地跑到怡親王身邊,牽著他的袍角撒嬌。
    怡親王彎下腰,揉揉她的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柔嘉又是一嘟嘴,撇過頭去,不理他,兩只小手卻依舊牽著他的袍角不放。怡親王有些尷尬,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家王妃。
    怡王妃走到年素鳶身邊,低聲說道︰“貴妃娘娘,四公主執意要回怡王府住上些時日,您看……”
    年素鳶心思急轉。
    她不能出宮,但怡親王能。
    柔嘉是怡親王、怡王妃的心尖子,今夜放柔嘉回去,她頂多挨一頓罵,或是挨一頓打,可怡親王、怡王妃或許會念著她的好,在關鍵時刻拉她哥哥一把。
    “本宮明白。”年素鳶含笑點了點頭,“就讓她回去小住些時日罷。(公孫婉娘)若是皇上問起,自有本宮擔著。”
    怡王妃驚訝不已。
    良久之後,怡王妃才朝年素鳶深深一福,牽著柔嘉走了。怡親王理了理被女兒揉皺的袍角,向年素鳶打了個千兒,表示謝意。
    “祥弟留步。”
    胤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又急匆匆地吩咐道︰“你叫上允祿、允禮,一塊兒去養心殿,朕有話同你們說。對了,把張廷玉也叫上。諾敏與阿靈阿的事情暫且放一放,三阿哥……”
    胤走得急,說話的聲音又低,年素鳶只听清了半句。她暗自猜想著,是不是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是猜想,而不是肯定。
    上一世福沛夭折了、柔嘉被皇後收養了,而這一世,他們卻都好好地留在翊坤宮里;
    上一世,太後是在五月去的,而這一世卻是在七月;
    上一世,因連續半年哭靈而小產的她,在此時已是疾病纏身,如今她卻是氣色紅潤,沒有絲毫病態。
    她只能大致猜測出,近日有什麼大事要發生;至于發生了什麼,又有什麼變數,她卻是半點也推斷不出來。
    “你說什麼?!”
    胤的咆哮聲遠遠傳來,明顯又驚又怒。年素鳶抬眼望去,怡親王跪在一邊,低聲說著什麼,隨後又重重地向他叩了個頭。胤一拂袖子,狠狠罵道︰“圈禁弘昌?虧你想得出來!照這麼說,朕是不是該把弘時也一快兒圈禁了?!”
    弘昌是怡親王的庶長子,素來與弘時交好。兩人經常湊在一塊兒搗鼓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為此不知挨了多少次罵。
    怡親王搖了搖頭,又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胤氣急,頗有些口不擇言︰“好、好、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當朕是外人麼!弘時是這樣,連你也……好好好,朕明日,不,即刻就擬旨,讓弘時去做老八的兒子!你若致意要圈了弘昌,那也是你怡親王府里的事情,朕管不著!”
    胤此語有如晴天霹靂,直教年素鳶呆愣了好久。
    胤要出繼弘時為廉親王嗣子?
    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麼?!
    半晌之後,年素鳶才回過神來,匆匆離開。這種要命的事情,真真是半點也听不得的。
    ****
    深夜。
    翊坤宮。
    靜鞭劈劈啪啪地響了三下,年素鳶帶著滿宮的宮女們在門口跪迎。胤從她身邊經過,只漠然地說了一聲︰“起吧。”
    年素鳶心頭一緊。
    很明顯,胤今夜的情緒不高,她也需得陪著十二分小心才是。
    “朕今兒個是來看看福惠、福沛的。”胤隨意起了個話頭。
    年素鳶笑著稱是,命乳母將兩個孩子抱了出來。胤也不問柔嘉去了哪里,只是心煩意亂地逗弄著兩個孩子。福惠膽子大,直接抱著胤的小腿肚,仰起一張肉鼓鼓的小臉,認真地說道︰“皇父,我今日會背《三字經》了。”
    “是‘子臣’。”年素鳶輕輕捏了福惠一把。
    胤攔下她,將福惠抱到膝頭上坐著,饒有興致地說道︰“那你背一段給皇父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福惠一板一眼地背著,偶爾有幾個字音歪了,胤也不惱,只是眼里的無奈愈發濃重起來。他望望年素鳶,又望望福惠,重重地嘆了口氣︰
    “年妃,若你姓索綽羅氏、富察氏、瓜爾佳氏、或是佟佳氏,該有多好……”
    年素鳶心中一震。
    立儲!
    胤今夜召集親王、大臣們商議的,正是立儲一事!
    東宮太子,要麼立嫡,要麼立長,要麼立賢。
    如今皇帝沒有嫡子,而王大臣們都覺得四阿哥弘歷才是最出色的皇子,但三阿哥弘時偏偏又佔了個“長”字,一場奪嫡風暴必定在所難免。而弘昌素來與弘時交好,怡親王又是總理王大臣之首,所以怡親王才會自請圈禁庶長子弘昌,以免他日父子反目成仇!
    年素鳶身為貴妃,再進一步便是皇貴妃,位同副後,她生下的孩子便是半個嫡子。可是她偏偏姓年,還有一個手握重兵、隨時可能被挑唆著造反的二哥。福惠、福沛之所以排不上“弘”字,多半也是這個原因。可福惠今夜的表現,卻觸動了胤心里的那根弦。
    年素鳶定了定神,故意曲解胤的話,怯生生地問道︰“皇上為何不喜臣妾姓年?可是父親或是哥哥……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麼?若是……若是如此……”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含淚道︰“請皇上恕罪!”
    “年妃你……唉……”
    胤苦笑,緩緩搖頭,“遐齡、允恭、亮工自然都是好的,你不必擔憂。朕……朕先回養心殿了……”
    福惠已經一字一句地背到了“兄則友,弟則恭,長有序,友與朋”。
    “兄友弟恭?”胤重復了一次,眼里閃過一絲冷意,“呵,兄友弟恭!”
    福惠被他一嚇,登時就卡了殼︰“君、君則敬、臣、臣……”
    胤知道自己嚇著福惠了,便安撫道︰“莫慌,今日便背到這兒罷,皇父該回去批折子了。“
    他深深望了年素鳶一眼,看不出喜怒來。
    15試探
    在皇家,只會手足相殘,永遠不可能兄友弟恭。(教主,夫人喊你去種田)
    不過或許八王爺九貝子、皇帝與十三王爺,也稱得上“兄友弟恭”罷?
    年素鳶一面哄著福惠,一面琢磨著胤話里的意思。弘時資質平庸,弘歷小節有虧,弘晝胡鬧荒唐,其他的小阿哥都未成年,照理說,弘歷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東宮太子。可是胤今夜到翊坤宮來,又特意說了那麼些話,卻是什麼意思呢……
    管他呢。
    無論弘歷是不是東宮太子,或者說,他已經做了東宮太子,她也絕不會讓他好過。要怪,就只能怪他的母親太過心狠!
    年素鳶低頭看著淚眼汪汪的福惠,方才那一瞬間的猶豫消失得無影無蹤。
    弘歷……她會給他送一份大禮的。
    “額娘,可是我背得不好麼?不然皇父為何要生氣呢?”福惠可憐兮兮地絞著年素鳶的衣袖,小包子臉皺成一團。
    “惠哥兒做得極好,只是皇父今夜累了,要先回去歇著。咱也歇著罷,可好?”
    “那、那我要和額娘一起睡——”
    ***
    次日一早,齊妃心急火燎地來到了翊坤宮,當下就朝年素鳶跪下磕頭,哭喊道︰“求貴主子救救弘時!”
    “齊妃且起來說話。”年素鳶如今將裕嬪的本事學了個十足十,也是個慣會裝傻充愣的,“三阿哥怎麼了?本宮怎麼听不懂呢?”
    齊妃雙眼紅腫,邊哭邊說道︰“昨兒夜里,皇上將弘時叫過去,斥責了一頓。我本想勸著皇上,可皇上卻連我也一起罵了,指責我‘好賴不分’。我……我如何便好賴不分了!”
    年素鳶輕輕“唔”了一聲,心下暗道︰你縱容三阿哥與八王爺有往來,的確是好賴不分了。(魔王是個宅)
    “皇上命怡親王查帳,一路查到了諾敏、阿靈阿,還有遠在西寧的九貝子身上。八王爺不過為九貝子說了句話,弘時附和了兩句,怎麼就成了‘有負朕意’了!……怡王爺、怡王爺也真是,查戶部的帳,卻查到了自家兄弟頭上!……”
    年素鳶真想兜頭澆齊妃一盆子冰水。
    見過蠢的,沒見過蠢成這樣兒的!
    早年雍親王、廉親王斗得這般狠,為了龍椅,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八福晉甚至在封王當日,說出“有何喜可賀,恐不能保此首領”的話來。三阿哥竟然還敢為八王爺說話,可不是作死麼!
    再說了,如今國庫空虛,西北交戰,國庫無銀,怡親王奉旨查帳,不捏出幾個大的來,怎麼對下頭的人交代?!
    她定了定神,極力用緩和的語氣問道︰“依齊妃看,本宮要怎麼做才好?”
    “求娘娘替弘時說說情,讓皇上消消氣罷。昨夜我听皇上說了句氣話,要將、要將弘時……”齊妃實在無法將“出繼”二字說出口,只能深深地朝年素鳶磕了個頭,含淚道︰“求貴主子垂憐!”
    年素鳶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幫弘時,對她有好處麼?
    好處是有的,壞處也不少。扶持弘時,便可以暫時牽制住弘歷;但弘時與八王爺實在來往得太密切了,連怡親王都寧可圈禁了庶長子以求自保,她一個小小的貴妃,實在玩不起這麼大的戲碼。
    況且,粘桿處的侍衛們,可還再某個旮旯里盯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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