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在宮里的日子,幾乎每一天都在挑戰著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極限,卻又每一次都不讓我倒下。在這個極限被一次次的刷新之後,只覺得越來越疲憊。回到青霄殿靠在榻上,一點都不想動彈。
    躺了一陣,將睡未睡的時候,身上被蓋了一條毯子。睜眼一看,只見舒十七正撐著身子彎腰看著我,見我睜眼,輕聲說︰“我听說了。還好麼?”
    我坐起來道︰“還好。總算有驚無險。”
    舒十七笑了笑︰“遺詔這樣的大事,事先早該準備好。怎麼當時恁的不上心?若不是皇祈並非有意為難,今日恐怕躲不過去。”
    我揉著眼楮說︰“通常新帝繼位後,遺詔都會供放起來,可從來沒有人再取出看過。我怎麼能預見到今天這種事。”
    舒十七頓了一陣,問︰“今日的遺詔……可真是當年先帝親筆所書的遺詔麼?”
    我也默了一默,方才道︰“……是啊。先帝遺命冼兒繼位,我和葉青鸞都在場目睹,千真萬確。難不成這世上有誰敢偽造詔書不成?”
    舒十七聞言,看我兩眼,終于只是笑道︰“好罷。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我說︰“嗯,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一陣話說完,我卻再找不到什麼話題可說。以往能跟他打打鬧鬧,現在卻覺得有點尷尬,靠在榻上半晌無語。
    良久,舒十七站起來︰“你既然沒事,那就好了。我先走了。”
    我“嗯”了一聲︰“好。近日天涼,你自己當心身體。”
    舒十七走後,我百無聊賴的翻著話本子來看,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無聊了半晌,玄珠走進給我遞了一碗八珍湯,一壁道︰“小姐,王爺來了。”
    我隨口道︰“嗯,讓他進來。”
    師父從來不吃什麼補品,因此我也跟著從未吃過,向來不慣藥膳的味道。但崔臨總說我近來氣血不足,要多補補,因此幾乎是捏著鼻子幾口給吞了,放下碗咧著嘴,正見到皇祈站在我對面,笑著的望著我。
    雖然我在他面前也沒什麼形象可言了,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支吾一聲道︰“我……一向不大吃這些東西,不慣這味道。”
    皇祈走過來直接坐在榻沿,一手隨手就搭在了我腰上,笑道︰“味道確實沖了些,但你身子一向不大好,確實該好好補補。我給你送藥你肯定不放心,那就自己上心些。”
    我“呃”了一聲。
    皇祈把碗端過來聞了聞︰“八珍湯。按理說不該那麼苦吧?要不要勻些蜜糖來給你?”說著就要叫人。
    我心說他這個姿勢怎麼能給旁人見到,趕緊止住他,道︰“不用了,沒那麼矜貴。你找我有事麼?”
    皇祈想了想,問我︰“你今天差點沒命了,你知道麼?”
    果然是為這件事而來,我淡淡道︰“遺詔是真的,我何故會沒命?那是先帝的筆跡,我認得。”
    皇祈聞言笑起來,低頭直直看著我,眼楮雖然微微眯著,卻讓我覺得有一種可怖的味道,如一汪深淵要將我吸進去。半晌,只听他聲音磁性而低沉,一字一句︰“那不是皇兄的筆跡。那是你寫的。”
    我心里狠狠一跳,道︰“這話是能亂說的麼?你還嫌害我不死?”
    皇祈笑了一聲,倦倦的靠到了榻上。一手撐著扶手,指節撐在頭上,偏著腦袋看我。臉上似笑非笑,全然看不出在想什麼。只是淡淡道︰“我剛才既然沒說,以後也不會講。但是你要記得,往後再也不要把遺詔給旁人看到。”
    我說︰“李一景也驗過無誤的,憑什麼你說是假的就是假的?”
    皇祈挑起一邊嘴角笑看著我︰“你便是拿著一張白紙讓他看,他也必定會說是真的。那詔書你雖拿檀香薰過,但久久細聞還是有一股新墨的味道。宮里一直用的都是龍泉貢的印泥,但去年龍泉水災,印泥貢不上來,因此改用了常州的。”
    頓了頓,他續道︰“這兩種印泥,表面上看沒有區別,但常州的印泥較之龍泉的稍差些,不能經熱氣烘烤。而你為了讓朱墨快干,應曾拿著詔書在火盆上烤過。如果細看玉璽的印記,會發現顏色偏淺,並不是龍泉印泥。”
    我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眼珠都要脫框。皇祈卻突然一把握住我的左手,拎著我的無名指,道︰“這朱砂的墨跡是哪里來的?”
    我垂眸一看,手指側邊有一塊並不大起眼的紅色,估計是當時蓋國璽的時候沾上的。
    皇祈隨手將我的左手握著,道︰“我若不使勁抓著你,還不知會給誰看到。你倒好,把我掐的到現在還疼。”
    我“呃”了一聲,干巴巴說︰“對不起啊。不過,不過這塊朱砂,是我早上畫畫的時候沾到的。遺詔真的是真的。”
    皇祈被逗的笑了一聲,閉了閉眼,像是極累。倦怠的說了一句︰“好罷,我也不逼你。真的就真的吧。”
    我撇了撇嘴低下頭,默了良久,低聲說︰“你的手……還痛不痛?要上點藥嗎?”
    話出口半晌卻沒有回應,我抬起頭來,卻見皇祈手撐著頭靠在榻上,眼楮倦倦的闔著,呼吸平穩,好像是睡著了。
    我愣了一瞬,伸手想要晃醒他,馬上要踫到他的時候卻又突然頓住。手懸空舉了半晌終于放下,也靜靜靠在榻上看著他。
    一時間,仿若萬籟俱靜,連時間悄悄劃過的聲音也能听得到。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剎那。時間在這一瞬間展現出了一種只有在文字中才能創造出的巨大彈力。他的面容寧靜,那雙蠱惑人的眼眸闔上,整個人便削減了幾分氣勢,顯得溫和了些。午後的陽光灑在我手上,朱砂的印記更加明亮,仿佛摻雜著他的血一般,明艷的幾乎動人。
    我躡手躡腳的站起身來,本是想倒杯茶喝,轉頭卻瞥見小幾上一把瓖著寶石的水果刀。鋒利的刀尖明晃晃,若我拿它刺入他的心髒,這個人就會從這世上消失了。
    我將手覆在刀上,入手冰涼。無聲的走近兩步,皇祈的身材本就瘦削,如此倦臥在榻上,甚至有些脆弱。我舉著刀慢慢接近他的胸口,定了許久,不知為何,忽然緩緩的松了手,任由它沉悶的一聲落在絲絨的地毯上。
    皇祈卻沒有醒來。
    我在他身旁站了良久,一直呆呆看著他的臉。半晌,一手覆在面上重重的嘆了口氣,喃喃一句“妖孽”。
    走到外間,我對玄珠道︰“可有擦傷口的金瘡藥麼?給我取一些來。”
    玄珠疑惑的看著我,我卻實在沒有心思解釋,走到一旁斟了一杯酒一口灌了下去。酒里有梅花的淡香,十分清甜,就又喝了兩盞。玄珠的藥也取來了,便拿著藥瓶轉身往回走。
    我腦子有點混亂,低著頭走到榻前,一抬頭卻見到皇祈好整以暇的靠在榻上,手里把玩著方才的小刀,幾乎是有點呆的瞅著我。
    我完全沒有想到他已經醒來,嚇了一跳,手上一松,藥瓶就掉了下去。
    卻沒想到皇祈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一些怔怔的。兩廂呆了半晌,皇祈咳了兩聲,低聲道︰“這小匕很漂亮,怎麼扔在地上?”
    我愣愣的說︰“沒……不是我扔的……”
    又靜了片刻,皇祈彎腰把藥瓶撿起來,聞了一下,略帶疑惑的看向我︰“金瘡藥?以安,你受傷了?”
    我這時才剛剛從方才的驚恐中緩過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榻旁的地毯上,搖了搖頭︰“你不是被我掐傷了?我給你上點藥。”
    皇祈手握著藥瓶幾乎是有些呆的看著我,倒弄得我很不自在,催了一句︰“把藥給我啊。”
    又頓了片刻,皇祈沉默的將藥瓶放在了我手里。我不大敢抬頭看他,只是低著頭認真的給他的傷口上藥。
    因都是些細碎的小傷口,我一點一點的把藥弄上去,過程並不快。他卻也不急,只是沉默的任我給他擦藥。一點點弄完,時間已過去不知多久。我卻仍舊不敢抬頭,只是一味的盯著手里的瓶子,臉上漸漸發燙。
    過了一陣,皇祈突然伸手勾住我的下巴,將我的頭抬起來迎上他的眼神。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眼里閃著我根本看不懂的光芒,一字一頓︰“以安,我好開心。”
    我說︰“什麼?”
    皇祈幾乎有些發怔的看著我,默了半晌,猛地吻下來。
    自回宮以來,我們已很久不曾單獨相處過。今日又累,如今被他這麼一下,弄得完全懵了,怔怔的被他狠狠吻了許久,腦子已經完全變成了漿糊,不由自主的攀上他的肩膀。
    熾熱的鼻息撲在我面上,帶著他獨有的香味,像是花香,卻又辨不出是哪種花。我迷蒙的回應他,身子慢慢變得輕飄起來。
    清涼的風自窗間吹進來,拂起我的衣袖,輕紗飄揚在空中,一下子蒙在了皇祈腦袋上。
    我輕笑了一聲,柔聲道︰“人家新娘子出嫁都是大紅的蓋頭,如今你是白蓋頭,倒比尋常新娘子還美艷幾分。”
    皇祈惱怒的瞪我一眼,一把將我的外衫扯了下去,長臂一攬將我抱起來到軟榻上,順勢摁在了身下,居高臨下一言不發的盯著我。
    我躺在榻上任他盯著看,慢慢伸手,將他的白玉冠取了下來。
    黑色如綢的長發瞬間散落,灑在我□的皮膚上。幾縷發絲垂在他額前,繚繞的幾乎妖異的美。
    發絲粘在我嘴唇上,我歪著嘴吹了一口氣,卻發現被唇脂粘著吹不開。正想伸手撥弄,皇祈已俯□來,舌尖舔過我的嘴唇,牙齒輕輕一咬。
    我如被電流擊過,瞬間酥麻了全身,下意識的就往後躲。卻被他牢牢箍住,愈發熾熱的深吻下來。
    仿若過了許久,又仿若只是剎那。我軟倒在他懷里,全身的皮膚都燙起來。他的手慢慢向下游走,那雙手骨節分明,卻皮膚細膩,並不像常年習武的膚質,但卻像帶著一把火,點燃我的每一寸皮膚,讓我情不自禁。
    我一下子偏過頭,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清冷的空氣,他卻沒有停下,沿著脖頸一路細吻下去,讓我不覺渾身緊繃起來,發出了一聲似是嗚咽似是期艾的輕呼。
    衣衫已不知在何時被除去,只余一件貼身小衣。他的手停在身下,輕輕撫弄撩撥,像是故意挑逗一般。
    我被他反復的勾引弄得幾乎不能自持,意亂情迷間,已完全忘記身處何地。□慢慢升起,終于猛地一下按住他的手,使勁隔開他的身子,喘息了兩口,顫抖道︰“你……你不要再……”
    皇祈原本□正濃的眼中浮現了幾分笑意,反捉住我的手將我兩只胳膊扣在頭頂,復又慢慢吻下,在我耳旁輕輕吐氣道︰“以安,我愛你。”
    我本要罵人,卻被他這一下弄得一陣戰栗,話還未出口便轉成了一聲呻吟,一下子臉紅到了脖子根。
    心髒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我使勁一掙,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力氣。我自嫁入皇宮已有三年,卻從未經過男女之事。如此一來不由的心里有些怕,顫聲道︰“皇祈,你,你放開我……”
    皇祈咬著我的耳朵說︰“以安,不要怕。”
    天氣雖涼,我卻出了一身的汗。他這一說別怕我卻更怕起來,腦內浮現無數春宮圖,一個激靈一翻身,皇祈避之不及,被我帶的雙雙從榻上翻下來,“咕咚”一聲摔在了地上。
    ☆、疾不可為,魂已離舍
    皇祈被我壓在身下,估計摔的不輕。我撐著他的胸膛坐起來,特別不好意思,紅著臉說︰“你你你你沒事吧?”
    他還沒回答我,外間已響起腳步聲。畫未一邊走來一邊問︰“小姐?你沒事吧?”
    我心跳都被嚇得停了一拍,手忙腳亂的想從皇祈身上下來,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一邊撫著我的手背一邊撐著頭側臥著,眯著眼楮輕笑道︰“怕什麼?”
    我冷汗都下來了,揚聲急道︰“沒事沒事!你去倒兩杯涼茶來!”說罷低聲罵皇祈,“你腦子被豬拱了嗎?”
    畫未的腳步聲一停,頓了頓,道了聲“是”,終于走遠。
    皇祈見我愈發窘迫,反倒更開心,一把抱住我的腰,一個翻身把我壓在長絨地毯上,額頭貼額頭的輕聲問我︰“你怕什麼?”
    我氣的滿臉漲紅,憋了頃刻,右腿一屈,膝蓋直接頂上去。
    皇祈一驚之下往旁邊一躲堪堪避過,看我是真的有些惱了,方才笑道︰“罷了罷了,不過問你一句,生什麼氣?”
    這話我也不知怎麼答,干脆翻個白眼坐起來,皇祈正穿好了衣服,便拿來我的衣服親手幫我一件件穿上,末了在我後脖頸上親了一口,低聲道︰“真香。”
    我坐回座上,沒好氣道︰“這幾天睡不安穩,讓香房調了些安息香。你若喜歡便取一些帶走,回去給你那些侍妾用。”
    皇祈的眼神一下子冷了幾分,恰好畫未送了涼茶進來又退出去。
    默了一陣,皇祈隨手拿起方才那柄小匕收進了懷里,站起身道︰“那些大臣如何處置,我便不跟你細說了。”
    我“哦”了一聲︰“等下冼兒過來,免不了要與我說起。不過這事我倒是不便太多置喙。”
    皇祈思量頃刻,又問︰“舒十七還在你這里?”我點了點頭,他續道︰“毒早解了,他也該走了。成日耗在你這里算是怎麼回事。”
    我一听就樂了︰“十七是我的師兄。不跟我耗跟誰耗?”
    皇祈顯然被我氣到,冷哼了一聲︰“師兄。”沒好氣的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想了想,轉回來斟酌了片刻,問我︰“你父親的身體近日好像不大好。你知道嗎?”
    我驚訝道︰“不知道啊。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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