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方晚都不太記得時間了，這天天氣好，她在鎮上的租房里睡醒，看了下手機，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
方晚現在變得特別喜歡睡覺，天天一覺睡到自然醒。本身也算無所事事，沒有找什麼工作，因為溫華給她的錢根本花不完，還時不時往她卡里面塞錢，打電話問她錢夠不夠花，為什麼只花了那麼點錢。
真的，但凡某個月支出少點，溫華就會心髒病發作似的，覺得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死掉了所以才不花錢。
跟在溫華身邊的時候她的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壓力巨大，現在終于輕松了，那種排山倒海的疲憊感便接踵而至，一層一層將她席卷包裹。
方晚下床，拉開窗簾，是個大太陽，她笑了笑，相當滿意。
她簡單地把昨晚的沒吃完的菜從冰箱里拿出來熱了一遍吃光，又開始思考今天晚上吃什麼了。
小鎮子人口流量並不大，方晚租的地方位于正中心，那兒有一條十字交通路，商販的店基本上都集中在一塊，再往深處開車就是深山老林里面的小村子，以前交通不便，路都沒修好，泥巴路一走一個坑，到了下雨天那更是積水，一輛車過去飛濺到路人身上，整身衣服都得毀掉，然後就充斥著喊爹罵娘的方言，更別說坐公交一天就一趟，在這些坑里搖搖晃晃的，里面的人非得吐得天昏地暗。
國家漸漸發展起來起來後，這里也弄上了水泥路，平整好看。
方晚出門前給自己穿了件厚衣服，小鎮子四面環山，海拔略高，氣溫比城里也要更冷一些，她一出門就接受了寒風的洗禮。
家里沒有新鮮菜了，方晚到菜市場挑了挑，她已經算是老熟人了，跟菜市場里面的叔叔阿姨也很熟絡。
陳阿姨把稱好的土豆給她，方晚還在挑蒜，時不時摸一下小黃。
小黃是一只小橘貓，算是菜市場所有人的共同財產，從小就在這里，時不時在賣魚的吳叔那兒睡一下吃一條小魚，又去賣豬肉的劉叔那里蹭蹭，總之沒誰去趕它，大家似乎都相信貓招財。
招不招財方晚不知道，但是小黃的體型確實能壓炕了。
方晚摸著它後頸油光水滑的毛，小黃舒服得眯起眼，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這幅樣子有點像某個人，她給他順毛的時候，他也會舒服得一臉享受，像只狗一樣。
“小方啊，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男的呢？”
“嗯？”方晚出神呢，根本沒听清。
“就是那個很高很帥的那個男的。”陳阿姨一臉八卦，“還留著長頭發呢，哎喲喂，長得是真的漂亮，阿姨我這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好看的人。”
你看，她剛想呢，就有人提了。
好像不管到哪，他們提的都是溫華的相貌，怪他生得過分貌美。
方晚笑︰“他工作忙著呢。”
“也是，看他穿著就不像我這小旮旯的人，你也是，干嘛住在我們這小地方。”
“這里清淨，城里面壓力太大，又吵又鬧，生活節奏也快，我是個慢性子，跟不上，他就帶著孩子在城里，畢竟最好的教育資源都在那兒。”
方晚提起東西，又摸了幾把小黃，喊了它兩聲咪咪才走。
她還去挑了些辣椒和排骨，一個一個的，時不時提起男人男人的。
溫華的確來過幾次。
就是方晚沒怎麼花錢的那幾次，溫華開車開過來，方晚開門出去買菜的時候嚇了一跳，溫華就坐在門口。
偶爾也會在車里睡著，然後突然出現嚇嚇她。
“……你有病吧？”方晚捂著心髒罵他。
溫華就笑，他那張臉已經恢復到了又能重新勾引她的地步了。
方晚買完菜就讓他提所有的東西，自己空著手回家，溫華雖然兩只手都拿滿了東西，但是他眉飛眼笑的，屁股後面的狗尾巴都要甩到天上去了。
正好洗菜切菜做菜處理善後都麻煩，溫華就因此特赦進了她的家門，給她做飯菜，方晚就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追沒營養的泡沫劇。
幫忙？那是不可能幫忙的。
溫華知道她的口味，方晚也不用擔心會踩雷。
吃完飯後，兩個人會一起出去走走，小鎮子上沒什麼公園，也不可能像在銅雀台和太平山頂一樣有專門給他們散步的小道。
大多時候都是溫華一個人在說，方晚沒什麼話可以講，她大多時候都沿著馬路看看周圍的景色，梯田至遠是連綿的山巒，坐落著人煙，運氣起來的話，還會有人趕著鴨子靠著馬路邊邊走來。
溫華一開始膽子小，說多了見她沒什麼回他的趣味，他也就不敢說了。
更多時候方晚嫌他煩，因為他工作忙，電話總是一個接一個，明明興趣來了肯跟他多聊兩句，可是剛吐出兩個字就被打斷，來往幾次，方晚氣得往他身上踹，讓他滾遠點別來了。
但下次溫華還是屁顛屁顛地滾來了。
怪難為他的，雖然這小鎮子離京勇市不算特別遠，不至于到天南地北的距離，但開車過來還是得足足開滿八個小時，尤其是堵車的時候，溫華得開一整天才能看她一眼，然後在她家吃完飯睡幾個小時，又連夜開回去。
怪累的，要方晚，她是萬萬不可能去做這種傻逼事情的。
可偏偏溫華就是個傻逼。
方晚提著東西到了家，把鑰匙扔在鞋櫃上，一室一廳的房子，金屬與木質相撞的聲音就像室內回響的音樂。
這里是狹小的，方晚突然頓住，她就這麼意識到。
沒開燈的時候，房間顯得昏暗，她就這麼看著這幾乎一覽無余的有限空間，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扎根在了她的心底。
晚餐是土豆炖排骨，方晚端著碗到窗戶那里吃。
窗外的黃昏絢爛，在山際撥開一層一層浮雲。一天就這麼落幕了，真的，方晚有的時候甚至都感慨時間的流逝，剛來這那一個月，她睡得昏天暗地，一天只吃一頓飯，清醒的時間很少很少。
方晚把碗放在洗碗槽里，雙手撐在邊沿呆了會，然後轉身離開。
房間里太安靜了，她坐在沙發上發呆，雙手交握在一起，當她摸到自己那道自殺留下的疤痕時，手指便不再離開，反復摸著，感受傷疤的觸感。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方晚起身去開門，她隔著貓眼看了一眼，是溫華。
她打開門，溫華手里提著兩袋子菜，臉色有些疲憊，但對面她還是笑容滿面︰“吃飯了嗎？”
方晚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就走︰“吃了。”
溫華把菜放在玄關的鞋櫃一體登上，從另外一個鞋櫃上拿下男士拖鞋︰“吃的什麼？”
“土豆，排骨。”
“就一樣？”
“我一個人還能吃多少。”
溫華把菜一樣一樣挑撿出來放進她的空蕩蕩冰箱里︰“怎麼沒買點水果吃嗎？早知道我幫你帶上來了。”
他又很自覺地把洗碗槽的碗筷洗了，重新把廚房收拾了一遍，出來一看，方晚已經不在客廳了。
溫華小心翼翼地推開臥室門，她坐在床上，將自己裝的移動小桌橫跨在床前，放上電腦敲敲打打。
方晚掃了他一眼︰“明天上班嗎？”
“不上。”
“今晚你的手機要是再響個不停你就去死吧，再也別來了。”
溫華一愣，知道她這是願意留他睡下，忍不住摸了摸酸澀的鼻子︰“……這我也不能保證。”
方晚冷哼。
溫華去洗了澡才上床，方晚挑了一部電視劇看，無聊的瑪麗甦愛情劇。
溫華陪她一起看，說︰“明天陪你去逛水果市場吧。”
這里沒什麼大型商場，簡單的日常用品和吃食是最多的，連正經能看的衣服店都沒幾件，以至于溫華剛到這的時候看著毫無新意且稀少的門店，有種家徒四壁的錯覺，都沒辦法找借口帶她去逛來街制造多的相處時間。
方晚懶懶地嗯了一聲，溫華听出來了她的心不在焉，老老實實地不再多說了。
一集看完後，方晚才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睡著了，才七點多。
兩個人沒有任何肢體接觸，溫華想，但一直在盡量避免，怕她抗拒他。
方晚把電腦關了，推開桌子，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出去喝了點水，進來洗漱，剛躺到床上還想刷會手機，溫華就伸手抱住她。
但是他壓根沒醒，就像下意識的動作一樣，就像過往他們相處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
‘完，這下是拿不到手機了。’方晚在心里想。
然而現在才七點多，她怎麼睡得著啊？
她睡著了。
沒多久，大概是溫華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了，太熟悉了，又或許是太溫暖了，總之，她沒幾分鐘就在他懷里睡著了。
……
晚上十點鐘溫華的電話接二連參地響起來，方晚毫不猶豫地發動貓貓踢把他踹下了床︰“果然就不應該留你！你別跟我睡！給我睡外面大街上去！”
“別別別，我出去接。”溫華一邊哄她一邊到外面客廳接電話。
就跟以前一樣，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