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趴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举着一个小布包一点一点的收集小黑籽。动作很仔细, 行动很小心, 就怕一不小心弄撒了。毕竟动作太大的话,菟丝子上的小黑籽容易往下掉。
所以这究竟有什么用?
缠绕在大树上的菟丝子想不明白。
为什么谁都想要?
事实上, 年轻人叫做郑一乐,一个穷酸秀才。别看他长的白还带点肉,其实是全家的积蓄都用在了他身上。他们家明明是农户之家,他却从小没干过活, 甚至没有在太阳底下晒过。家里每隔几天都会买回肉, 每回都是他吃的最多。其他人,不管是谁, 都得等着他先吃。
一大家子所有的钱都用在了他身上,哪还有钱做什么?这不, 他媳妇好不容易怀孕了,大夫说胎象不好,要养胎。大夫是一个好大夫,不仅医术高,诊费也就是几个鸡蛋。虽然几个鸡蛋对平常人家来说也是一笔负担,但相比真金白银已经很好了。
诊断过后,大夫知道他们家也没有多余的钱,就给了他们一个不用钱的方子。现在是菟丝子采摘的季节,可以出去采摘一些菟丝子的果实回来晒干碾碎泡水喝。
郑一乐家附近没有菟丝子,他只能一边打听一边赶路,终于在离家几个村庄外找到了菟丝子,可惜的是大部分都被采摘了,只剩下一株。
太阳落下,远处只剩下几抹绚丽的云彩。
郑一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慢慢的爬下树往家的方向赶。越快回去,他妻子的这胎就越安稳,他不能休息,不能停留。
第二天一早,郑一乐终于到家了。他只来得及将小布袋递给妻子,转头就呼呼大睡。从他眼角的青黑印记来看,他已经累了有一段时间,必须好好休息休息,恢复精神。
等郑一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再坐在床上躺一会儿,或许能看见太阳下山。
他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先出门洗漱了一番,然后去厨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这才有精力去找妻子。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正在用石碾子碾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菟丝子的籽。
“你泡水喝过了吗?”
他妻子瘦瘦小小的,个头比他矮一个头,此时听到他的声音,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把这些弄完了,就可以喝了。”
郑一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十天后,只要几个鸡蛋做诊费的大夫又被请来了。
他摸着长长的胡子,一阵摇头晃脑后说这胎算是稳住了,可以再喝点菟丝子稳固稳固。只是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比如鸡鸭鱼肉。
后面一段话,在场的人谁都没听进去。他们是什么家庭?哪有这么多有营养的?就算有,也是供给家里的读书苗子。
不过菟丝子不一样,菟丝子不要钱。孕妇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完都没问题。
不知何时,寒风吹的人透心凉。
凡是家里不缺衣服穿的,都不约而同的在身上加了几件衣服御寒。
一个小村庄外的山地里,一株菟丝子仍然缠在高大的树木上,安静的仰望着天空。
周围的同伴们,一个个都枯死了。只有他不一样,除了身上的黄色深了一些,还活得好好的。
他想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有意识和没意识的区别?没意识的一年就没了,有意识的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或许还能超过人类。
某一天的傍晚,一场小雪飘然而至。
菟丝子舒展着身体,默默的承受了一切。
怎么说呢?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一个月后,天上又下了一场雪,这次就不是之前闹着玩的小雪了,而是铺天盖地的大雪层层往下压。
菟丝子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什么东西,有点冷。还有点不舒服,不过没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春日的暖阳出现在大地上,雪渐渐化了。
菟丝子睁开眼睛,怀疑地打量着四周。
好消息,他又有同伴了。
坏消息,这不是之前的一批。
菟丝子能怎么办呢?只能默默接受。
不过他称呼自己为菟丝子是不是不太对劲?好像他的同伴们也叫这个名字,怎么分清谁是谁?对了,人类好像有给自己起名字,一个名字对应一个人。人类是他们的总称,就像菟丝子是他和同伴们的总称一样。他和同伴们可以是菟丝子,但绝不是唯一的菟丝子。
这株活到第二年的菟丝子思考着是不是该给自己起个名字,又该起什么名字呢?
夏天来了,大树郁郁葱葱。
菟丝子仍然没想明白,仍然在思考。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去年的事情再一次上演,又有一批人赶过来采摘菟丝子。
不过今年发生了一件怪事,两批一前一后到来的人打起来了。
前面来的人说是他们先来的,应该给他们摘。
后面来的人说这里是他们村子附近,外人没资格摘。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源头在郑一乐身上。
在菟丝子的调养下,他的媳妇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瘦瘦小小的,一点也不白净。不过其他人完全没意见,都说长大多吃点肉就好了。比如他生出来也是小小的一个,现在还不是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