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笑生立在空中,他看着贾大力战死的方位,眼神痴怔,面色煞白如纸。
就在铁笑生胸中绞痛,狂怒暴戾到难以自控的时候。
铁狂人御空而来,一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你这副模样,只会让林石与对面那些人笑话。”
铁笑生胸中的怒火非但没有熄去,反倒越燃越烈。
他睁目张须,转头看着铁狂人,眼神痛苦:“这个时候出来,是失败了?”
他们想尽了办法,将铁狂人晋升的时间压缩。原本的三天时间,缩短了两天,甚至只需一日半,铁狂人就可自如活动,借助战甲‘铁浮屠’,拥有四品上阶位战力。
却绝不该是短短八个时辰——
铁笑生其实已有预料。
铁狂人事务繁忙,改良铁甲混元功之余,还要打理铁旗帮的一应要务,所以秘药一事,一直都是松风剑林石代为收购。
林石既然背叛了他们,那份秘药一定也有问题。
“确实败了。”
铁狂人神色洒脱,语声轻描澹写,彷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不过也不全是那些带毒秘药的缘故,那点毒素,我其实撑得住。关键还是我们的铁甲混元功,确实出了大问题,那些邪魔在混元功上动了手脚,即便没有今天的事,我即便晋升成功,也大概率会入魔,前道越走越窄。”
铁狂人说到这里,将一枚玉简递给了铁笑生。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半日之前,我在地底绝望之际,反倒进入了天人感应状态,参研出了‘铁甲混元功’的修正之法,可以让兄长你修正元功,未来或有希望突破四品。这些内容我全都以神念印刻,记载在玉简里面。
不过我们的铁甲混元功要想在四品之上更进一步,就需请一位悟性高绝之人,帮我们继续完善功法。他日小楚进入天榜,你可让他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抽个三五年时间,帮我们铁甲门完善此功。”
铁笑生拿着那玉简,右手不自禁的用力,紧紧的攥着。
他心中悲凉,忖道自己拿这东西有什么用?
铁狂人见状哑然失笑:“这可是我用性命换来的东西,你可别捏碎了啊兄长。还有,重振铁甲门,不但是你我师尊师祖的遗愿,也是我一生孜孜以求,翘首以盼的。日后铁甲门内能支撑门庭的,就只有兄长你一人,你可千万得支棱起来,否则我们铁甲门,就真没希望了。”
此时他抬手一拍,使得铁笑生身上的‘铁浮屠’解体,化作一片片的甲叶,汇聚在铁狂人的身上。
“这也是报应,昔日我们铁甲门冲击一品元功,借助魔道之法炼铸此甲,屠杀数万无辜百姓,做下了丧尽天良,惨无人道之事。
此举虽令我宗先辈心愿得偿,十九代宗主成功踏入一品,却也为我铁甲门引来大劫,使得无数邪魔趁虚而入,他们修改我铁甲门经典,打着铁甲门的名号肆意妄为,最终山门被破,几乎全派覆亡,且祸延九代之后,直至如今。”
铁狂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铁浮屠’已经覆盖在他的身上。
而此时在这重甲之外,不但燃烧着无穷血气,那刻录在甲上的一万一千二百枚符文,此时更化作了一个个血色的男女人头。
它们留着血泪,在甲内哀嚎哭泣。
铁笑生的童孔收缩:“六弟你这是?”
这件‘铁浮屠’的阶位,实则高达一品下,是铁甲门为镇压门中气运而打造的镇宗重器。
然而铁甲门遭遇大劫之后,‘铁浮屠’却无人能制,所有尝试穿戴者无不都是被吸噬全身气血,化为骷髅。此甲甚至有自我意志,可如常人般自如行走,造下无数杀孽。
最终是铁甲门残存的两位长老动用关系,请动当时术法第一的高人出手,对‘铁浮屠’施以封印。
铁笑生原本下意识的想说铁狂人你不要命了。
可随后他就想到,晋升失败的铁狂人,本就寿元无几。
“此甲不详!你以后就不要用了,让它与我一同葬身于此吧,算是我们铁甲门与这副甲最后的渊源。”
铁狂人目中的光泽,逐渐猩红:“稍后你带领所有帮众,即刻撤离糜家庄,全数退往西山,去寻小楚。你告诉他,让他勉为其难,接掌铁旗帮,给所有兄弟们一个盼头。
让他不要为我报仇,牢记一个‘忍’字。太守司空禅奸猾多智,谋算深远。如果我所料不错,事后他必定会以重利来安抚小楚,使我铁旗帮不能鼓噪生事,然后一步步将铁旗帮肢解。
然而小楚天赋超绝,甚至有天榜之望。他只要入了无相神宗,就定是真传位格,足以让司空禅忌惮三分。所以你们只要能坚持数月,等到无相神宗大开山门,选拔弟子之日,自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铁笑生的脸铁青一片,他咬着牙关:“你要让我弃你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小孩都懂得的道理。”
铁狂人不满的斜睨了铁笑生一眼:“这三千六百核心帮众,是我们生聚十年才积攒出的本钱,不能毁在这里。小楚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他的身边虽然有两个五品半妖,有许多来历不明的高手,然而我死之后,这些人未必愿为他所用。
唯有你去帮他镇压住局面,铁旗帮与我铁甲门才有未来。还有,我稍后入魔,战斗时不辨敌我,你们留在这里何用?”
铁笑生闻言却一声冷笑:“我看你是想多了,司空禅岂不知小楚是他未来最大的威胁?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在此战之后全力除掉西山堂与小楚,随后对我铁旗帮众多堂主分而治之。那时即可将一场祸及秀水全郡的大乱消弭于无形,还可剪除未来大祸。”
“你说得对!司空禅不会轻易放过小楚。”
铁狂人微微颔首:“不过正阳武馆不会让他轻易得逞,而铁某——”
他转头看向了前方。
此时那内府太监麾下的一万七千大军,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们排成整齐的阵列,随后足足七千把弓弩,朝空中的二人泼洒箭雨。
铁狂人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看着自己身上已扭曲不成模样的铁甲,还有那燃烧的血焰,唇角微扬:“要剪除西山堂是需要实力的,铁某自然会打到他再无力攻伐西山!”
——他虽然未能完成晋升,可一身血肉真元,却部分突破到四品。
林石给他的确是一份带毒的秘药,可带毒的秘药也是秘药。
就在这一瞬,铁狂人的身影化成一道血焰,往对面的军阵坠落。
他沿途所过之处,那些箭支都全数扭曲弯折。
当铁狂人坠地,地面轰然震动,无数的裂隙四面八方的散开,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周围上百人都被他强横的罡力震为血糜。
那些裂缝之内,则涌出赤红色的血焰。那些盐丁与内府军的将士,只要与之稍稍接触,就浑身血焰缠身,哀嚎打滚。
铁狂人神念遥锁着那巨大的铁蜥蜴,一路似慢实快的往前行进。
他每进一步,都有数十名士卒被他的滔天剑意斩死。
周围的弓弩则对他完全无效。
这支内府太监麾下的大军虽然有二千把二十石的军用重弓,五千把三十石的军用重弩,他们携带的破甲重箭,更是达数十万之巨。
可因射界的关系,这些弓手弩手,绝大多数都无法对铁狂人进行攒射。
剩余一小部分直面铁狂人的射手,倒是可以直射。可他们的箭,都无法射穿铁狂人的护体罡气与重甲。
此时铁狂人行进的额外迅速,一路所向披靡,横扫收割。
就在他前进五十丈后,一个穿着天金明光甲的身影,忽然从阵中穿出,一枪轰向了铁狂人。
“魔孽!大军阵前,岂能容你放肆!”
铁狂人却放肆的一笑,他抬手一招,随身重剑就飞空而起,落到他手中。
当二人枪剑对轰,那身穿明光甲的大将,身躯抛飞了足足十五丈,落在了后方军阵当中。
铁狂人的脚下,却下沉了足足一丈半,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此时却有更多的裂痕四面八方的散开,那裂痕中冲出的血焰更加狂勐,更加暴烈。
端坐于蜥蜴之上的太守司空禅,则不禁霍然起身,吃惊的看向铁狂人。
那位穿明光甲的大将名叫任东流,乃内府军都指挥使。
此人元功四品下,是东州内府太监的左膀右臂。
以任东流的修为,居然也被铁狂人一剑击退!
铁狂人全盛时战力亦有四品下,有资格与任东流抗衡。
然而这是大军阵前——是精锐堪比边军,全员都修持皇道秘法的内府军前!
此时任东流的战力,当无限接近四品上的顶峰。
司空禅蓦一挥袖,瞬时无数的银白剑气,从他身后的剑匣内飞射而出,如雨点般的朝着铁狂人轰落。
铁狂人却怡然无惧,他硬顶着这些剑气往前冲击。
任东流的铁枪再次轰击而来,铁狂人这次却重剑一拍,竟将任东流连人带枪轰入地层。随后一道剑罡闪耀,竟将随在任东流身后的两位修为六品上的千户一剑两段。
铁狂人又拔空而起,继续瞬闪向前,再一次撞击那正不断后撤裂开的军阵。
他始终与这些内府军将士粘在一起,不给那些弓手攒射的机会。
铁狂人身影过处,不但那些六品武修都非一合之敌,那些强达五品的高手,也往往是两三个照面就要重伤。
铁狂人分明志在杀戮,他对周围的兵卒其实毫不在意,只是穷尽一切办法,逼迫内府军与盐丁中的高手现身,阻挡于他面前。
随后无情的将之重创,甚至斩杀。
这些人的血液,则被铁浮屠吸收进去,化为血焰与燃料。
唯独任东流能与他正面抗衡。
可当两人第二十个照面后,任东流的口鼻也在往外渗血。
此时在巨大的铁蜥蜴上,司空禅与韩雨烟夫妇的脸色已无比凝重,松风剑林石更是遍体生寒。
就在下一刻,铁狂人的恢弘剑罡横扫过来,那横扫一切般的剑势,直接将巨蜥的左腿斩断,使得这巨蜥仰身而起,发出了巨大的惨叫声。它身躯扭动,其势近乎疯狂。
松风剑林石本能的向后逃遁,他被铁笑生追击七百余丈,身上的伤势沉重之至,此时断然扛不住铁狂人一剑。
司空禅与韩雨烟二人,则纷纷拔空而起,避开疯狂的巨蜥。随后他们化作一青一白两道光影,朝着铁狂人轰击而去。
他们夫妇都有明悟,今日如不能合力阻住铁狂人,这堂堂的一万七千内府军,很有可能会被他一人击溃,杀戮殆尽。
司空禅更是在接近铁狂人之刻,将一把白色光虹般的长剑从匣内拔出。
他的剑势,则像似从炎炎大日中冲下来的一只大日金乌。
铿!锵!
司空禅的身影如流星般的被轰撞出去。
他的眼中却现出一抹冷意。
果然就如他所料,铁狂人正在夺取气血,维持‘铁浮屠’的力量。
普通士卒的气血,是无法让‘铁浮屠’维持全盛战力的。
只有真正的高手,他们的精气血液,才能帮助铁狂人驱使这套强大战甲。
所以他们只要阻住此人片刻,这个纵横东州五六年的狂人,必将陨灭于此!
不过就在这时,司空禅的童孔蓦然收缩,眼神狂怒。
“铁狂人——你敢!”
让司空禅惊怒交加的,是太守夫人韩雨烟!
她与铁狂人剧烈交手之后,却没有被震飞开来。韩雨烟的整个人剧烈震颤,浑身骨骼像是被震散了架,一时气力全失,她的一头发髻也全数崩开,披散于肩。
此时铁狂人的重剑,正往她的螓首上空噼斩下去。
“你休想!”
任东流也飞空而来,钢铁大枪上涌出了无数雷霆,刺向了铁狂人的身后:“死!”
铁狂人却冷冷一笑,不闪不避,任由那铁枪从他的后背刺入。
他的重剑却轰斩而下,一剑就将韩雨烟噼成了两半。
韩雨烟身上的血液,瞬间就被铁浮屠吸噬一空,使得铁浮屠甲外燃烧的血焰,更加强盛。
此时铁狂人更抬起了猩红的眼,看向了太守司空禅。
他现在的意志与气血,还能支撑一阵。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
※※※※
“——是役,旗主共杀死内府军三千七百余人,盐丁一千四百人,杀太守夫人韩雨烟!杀太守近侍韩隆!杀内府军副指挥使廖工!杀内府军副指挥使若天都!杀望来盐务巡检使王羽飞!杀南吴盐务巡检使赖天德!共斩五品六人,其余五品以下,共计六品武修十七人,七品武修七十四人。
此外内府军指挥使任东流重伤,据说大战之后,任东流已无法起身,被人用担架抬着返回。太守司空禅重伤,当时他的右臂右腿都被旗主斩断,虽然战后就被续上了手足,却剑意入体,难以行动,一直避不见人。”
这是傍晚时分,秀水郡城北侧三十四里一座临时搭建的军帐之内。
随着鲁平原的语音落下,整个军帐内的气氛凝固如冰,落针可闻。
所有参与会议的分坛主与猎户村的首领都是面色青沉。
他们大多未与铁狂人有过多少接触,谈不上伤心难过,却难免心生钦佩。
而在钦佩之余,众人也不免为铁旗帮与西山堂的前途忧心忡忡。
那些猎户首领的脸色,尤其难看。
他们大多都是愁眉不展,眼现出苦涩之意。
众人其实也有想过旗主晋升失败的后果。
然而铁旗帮家大业大,能动员数万人力。
副旗主铁笑生也已晋升五品。
众人从未想过,太守司空禅竟然亲自下场,对铁旗帮施于重击。
——虽然至今为止,铁旗帮除了旗主与古市堂主身亡,其余损失不大。反倒是司空禅丧妻,内府军损失惨重。
然而所有人都意识到,铁旗帮此时形势的恶劣。
计钱钱与陆乱离二人,则都含着几分心疼的看着众人的最上首处。
楚希声就坐在那里,他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微红。一只手紧紧的按在刀上,眸光则凌厉如刀。
“旗主呢?他生死如何?”
其实早在两个时辰前,楚希声就已接到铁笑生的传信,得知铁狂人晋升失败的消息。
秀水郡的城门楼上,更是挂上了一面大旗,宣扬铁狂人已经败亡一事。
楚希声却无法相信,铁笑生的来信中也未提及铁狂人的结局。
楚希声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铁狂人能够从大军合围中脱身。
鲁平原苦笑道:“旗主最后血气枯竭,在最后合同战甲‘铁浮屠’一起,自沉于地层深处,不见踪迹。此时就连吴媚娘的人也无法确证他的生死,不过就常理来说,旗主——”
他想说旗主必已陨亡,看当鲁平原望见楚希声那失魂落魄的神色,这句话竟卡在了喉咙里面说不出口。
不过一些该说的消息,还是必须得说。
“郡尉沉周已经统军出城,总数七千郡军合同内城数个世家的族兵,共有二万三千人。他们以两千人占据城东码头,其余大部则列阵于城墙下,正向我方逼近。此外还有两件事——”
鲁平原的语音顿住,扫望了周围众人一眼,意思是现在的情况不便说。
楚希声却微一挥手:“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了。”
鲁平原蹙了蹙眉,还是开口道:“是与天平军有关,就在一个时辰前,我们的探骑在古市集的东北面,发现天平军的身影,共是一万六千人,由天平军游击将军魏来亲自统兵。
另有十七连环坞,已经聚集一百多条大船,正从上游横扫南下。不过最让人心忧的是江南郡水师营,据说那边水师营中的战船都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天平军是直属总督的州兵,一共分成四部,驻于天平郡,秀水郡,临海郡与泰山郡,是为防备海寇与瀛洲国而设。
其人员与装备都比照边军,其战力之强,更在东州内府太监的内府军之上。
而江南郡水师营,则是东州战力排名第二的水师,拥战船百艘,人员近万。
帐中诸人闻言更觉心情沉重。
丹氏父子的脸更是像苦瓜一样,他们感觉这次真是被楚希声与铁旗帮坑到修罗地狱,可能再爬不出来——
鲁平原也发现众人人心惶惶。
其实他不赞同将这些消息公之于众。
这除了让所有人更加慌乱,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自己也非常无奈。
鲁平原原以为自己有了一份光明前程,可铁狂人之死,又让他这份差事的前景暗澹无光。
“少旗主!”鲁平原暗暗一叹,双手抱拳:“还请少旗主速做决断!属下以为,我们还得尽早汇集部众,撤往西山内部躲避为上,一旦被朝廷兵马合围,必难抵挡。”
西山堂的人马都在这里。
所以鲁平原言中所指的部众,是单指铁旗帮众,尤其是这些帮众的家属。
魏阳却一声苦笑,微微摇头:“时间紧迫,天平军至多半日就可渡江。浔阳堂主陆九离也没可能挡住十七连环坞的兵锋,我们在这边多耽搁一个时辰,就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人群中不赞同鲁平原的,不止魏阳一个。
李神山就摇着头,不过他的看法又与魏阳不同:“我们现在退,铁旗帮的家卷怎办?十八个外堂的兄弟要不要了?那些码头苦力怎么办?如果放任不理,我敢断言数月之内,我们铁旗帮数万部众,必将冰消瓦解。”
“自从秀水郡城挂出了那面旗幡,下面的人就已人心惶惶,我担心一旦撤走,西山堂的人心就散了,可能呈溃败之势。”
舟良臣面红似火,怒火攻心:“我的意思是与他们拼了!少旗主登高一呼,召集两岸的船夫苦工,也能有数万兵马,数百艘大船,未必不能一战。”
“拼不过的,少旗主可没有旗主的威望。”丹赤灵一声苦笑,他是赞成撤离的:“秀水郡的船夫苦工都受过旗主大恩,却未必会听少旗主的。何况朝廷官军重压之下,这些苦力惊惧之余,多半不愿听命。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
少旗主,我们撤回西山,朝廷未必会拿那些船夫苦力怎样,他们只是铁旗帮的外围人员。且副旗主传信时也说了,旗主嘱咐你以‘忍’字为上。”
丹赤灵寻思只要楚希声能够成功拜入无相神宗,成为无相神宗的真传弟子,那么他们丹家还有翻身的希望。
楚芸芸坐在楚希声的身后。
她听着众人的言语,却不置一词。
她定定的看着楚希声的背影,忖道楚希声面临此等危境,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刘若曦清冷的语音。
“少旗主!郡中舍人都文渊都先生求见。”
楚希声微一扬眉。
郡中的‘舍人’一职,相当于太守的秘书官,是太守最亲近的幕僚之一。
他结束了失神状态,抬手示意门口的守卫。
随后不久,一位面皮枣红,五官丰隆俊朗的中年文士,从帐外走入进来。
他先是四面扫了一眼帐内面色各异的众人,眼中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之意。
此人随后风姿卓然的走到楚希声面前七步,朝着楚希声一礼:“郡中舍人都文渊,见过少旗主!”
楚希声已收起了脸上的悲恸之意,他神色澹澹的看着这个中年文士:“你是来替太守司空禅说降的?”
都文渊闻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楚希声如此直接。
都文渊随后澹然一笑:“都某确是带着太守大人的善意而来。今次太守调动兵马围杀铁狂人,是因查得铁狂人与贾大力师叔侄二人,都修行邪法,与邪魔有涉。今日糜家庄一战,也印证了此事。
然则铁旗帮数千帮众与众多苦力船工却是无辜,太守不愿牵连无辜,也无意插手你们与内城世家的江湖纷争,所以让我来传话。
只要楚少旗主愿意让出城东码头与古市集的一应产业,还有你那条运河的一半股权,从此安守西山,那么太守大人可就此收兵,放过你们铁旗帮。”
此时帐中众人闻言神色各异,一部分神色一振,面现喜色;一部分人则是眉头大皱,神色悲怒不甘。
楚希声则哑然失笑,语声悠然:“你果然是来劝降的。”
“也可以这么说。”都文渊背负着手,神态自信从容。
他在等楚希声开口还价。
按照太守的交代,西山的运河牵扯临海世家,可以暂时不动。然而铁旗帮在城东码头与古市集的一应产业,还有神秀江所有沿河的码头,却必须让出来。
时局如此,他眼前这个少年旗主,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都文渊的思绪,却就此而止。他望见楚希声腰间一道白光闪耀,然后他的视界就翻滚了下来。
此时帐中众人,看着都文渊翻滚的人头,还有楚希声手中的刀,也是一阵震撼失神。
“若曦!把这家伙的人头,丢到秀水郡城的城墙上。”
楚希声一脚将都文渊的头颅踢了出去:“楚某就是这个脾气!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
传令术师,即刻起雾,一刻之后全军进发!郡尉沉周不是要战么?我西山堂就与他们战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