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当郡尉沉周发现西山堂一万九千人纷纷列队前行,做出了正面迎击的姿态,更有一片浓郁的白雾从对面飘来时,他的眼神不由略显呆滞。
沉周原本以为这一战是打不起来的。
铁狂人战死之后,铁旗帮已失去支柱。
只凭西山堂那些人心惶惶的猎户,一众三心二意的豪族大户,如何与他们抗衡?
所以今日夜间,他们只需来一场武装游行。
由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兵马合同七千郡军北上,追亡逐北,一路扫荡。直至将西山堂的人马围困于西山镇,或是将之逼入西山。
不过对面已用一架小型投石机,将郡府舍人都文渊的人头抛上了城墙,将对方的决死之意展现无疑。
——那个铁旗帮的少旗主,分明是准备做困兽之搏,要与他们拼命了。
上官神昊则注意到在场的几位内城世家之主,都下意识的凝眉。
就连郡尉沉周,眼神也有些闪烁。
上官神昊冷冷一哂,用剑鞘的尾部拨弄着都文渊的人头:“确实是都文渊,这家伙也是倒霉透了,遇上这么一个蛮横无礼之徒。
可笑的是那个楚希声,此人虽然性烈,却也愚蠢之至。明明有活路不走,非得踏入死门。”
他抬起头,略含讥诮的看向了对面:“现在的西山堂,有什么资格与我们拼?他是想拼高手,还是想拼兵力?又或是军心士气?铁狂人都已经死了,那些猎户首领与西山乡绅,凭什么给他卖命?”
郡尉沉周若有所思。
他承认上官神昊说的有道理。
问题是他放在城墙外的四千部曲,已经是沉家最后的本钱。
还有郡兵——
前次黑熊山大败,他是靠着上官神昊等人分摊损失,才勉强把上面湖弄过去。
然而东州总督已非常不满,不久前曾将他招至江南郡的总督衙门,将他训斥到狗血淋头。
如果郡军再有什么重大折损,沉周忖道自己一定会被贬官。
此时隆衡却站了出来,他的神色冷冽:“诸位世叔伯,请听小侄一言!今日要说兵力,我们的联军高达两万四千余人!其中郡城郡军的精锐,是全郡之冠!要说高手,我们各家的六品上高达三十,其中身拥五品战力的,就有九人之多!
五品修为的则有八人,上官家主的战力更接近四品!何惧他们西山堂?要说人心士气,铁狂人死后,西山堂上下岂能不忧心前程?对朝廷官府岂能无畏?所以我等只需正大堂皇的压过去,一定能将之一举压垮!”
隆衡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城墙上诸人的表情。
几乎所有人都在微微颔首,一副深深赞许的神色。
却无一人发言响应。
隆衡的眸光微微暗沉。
他知道这些人并非是惧怕西山堂。
西山堂已风雨飘摇,日薄西山,有什么好怕的?
这些世家之主,只是不愿折损自家的家兵与家将罢了。
隆衡脸上却依旧洋溢笑容:“还有,诸位可别忘了太守!太守大人与东州内府太监二位设局围杀铁狂人,不但战死数千精锐兵马,还折损六名五品高手,甚至就连太守夫人也在糜家庄罹难。
太守为我秀水郡士绅牺牲如此之巨,如果我们这边什么事都不做,只知坐享其成,只怕会令太守寒心。”
他说到此处,众人的脸色才微微一变。
这可不仅仅是寒心而已,只怕会引发太守与东州内府太监雷霆震怒。
“隆衡此言上善!古人说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太守上任以来,对吾等士绅推心置腹,礼遇甚厚,而如今正是吾等回报太守之时。”
上官神昊面含赞赏的看了隆衡一眼,随后就将目光望向了沉周,他抱了抱拳:“请沉兄下令吧,这些铁旗帮众兵临郡城,分明是意欲谋反。今日沉兄如能带领我等将之铲除,可是大功一件。”
沉周也振作起了精神。
他倒不在乎什么大功不大功,只要能守住这个郡尉一职,收回沉家在西山的一应产业即可。
此时铁旗帮已经只余最后一口气,如果他们还畏惧损失,避而不战,岂非让世人笑掉大牙?秀水的一应世族,还有什么威望震慑江湖宵小?
沉周眯起了眼:“传令全军,就地列阵待敌!以七千郡兵为中军,由上官家负责右翼,隆家一千五百人勇武敢战,稍后可从右翼前突,将那些西山乡豪一举打垮!”
隆衡闻言,眼中顿时就现出了几分惊怒。
不过他环视了周围众人一眼之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从去年七月以来,隆家屡遭打击,实力已大不如前,已经没有与这些人讨价还价的资本。
且西山那些乡豪大户,的确是一些好捏的软柿子。
沉周则继续说道:“楚希声以术师造雾,无非是为他旗下的两个半妖五品提供方便!然而我方的五品数量远远凌驾于西山堂之上,何惧两个五品半妖?且这浓雾其实不利于西山一万二千把猎弓。
所以此战就无需让术师浪费法力,驱风散雾了。可转告诸位术师,让他们以杀伤敌方弓手为上,自行其是便可。”
沉周说到这里时,特意转过头来环视诸人:“沉某对诸位也是这么说,今日诸部各自为战,只需小心勿伤友军即可。大雾之中难以辨物,军令无法传达,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接下来,当是两军相逢勇者胜的局面!”
城墙上的诸人闻言,都纷纷点头。
只就兵法来说,这位沉郡尉还是有一点水准,并非草包。
大雾当中确实以简为上。越复杂的军令,越容易惹乱子。
“——今日所有的六品上与五品武修,都需持一信物,用于雾中联络!一人遇敌,四方支援,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那两名五品半妖围杀!此外,我希望上官家旗下的二百具装骑士,能沿河堤穿插过去,直插敌后!”
沉周一手遥指前方,语声凝然:“城北全是水田,唯有河堤附近全是硬土,利于铁骑奔袭。那些猎户战力尚可,却不通战阵,只需以铁骑一冲,必可将之击溃!”
沉周说到‘具装骑士’四字时,神态略有些艳羡。
具装骑士不但全身穿戴重铠,战马也都覆盖马铠,虽然无力与北方那些巨灵族裔争锋,在人族内部,却是所向无敌的杀器。
不过一个具装骑士光是装备与战马,就得耗费数千两魔银,秀水郡内唯有上官家才养得起一只全员八品的具装铁骑。
上官神昊则微一颔首。
沉周的布置颇具章法,只要诸部肯稍稍用命,他们就必胜无疑。
也就在此时,那白雾已经涌到了秀水联军的阵前,且在极短时间内,就将一万余人笼罩于雾中!
上官神昊抬手之间,就将数十枚赤色玉符洒了出去,落于众人身前。
“这是军中用于示警的‘赤光符’!激发之后,可散出赤色光华,映照周围数十里。别说是这区区白雾,即便是在幽冥地府,也能光耀数里。尔等如遇那两个半妖高手,可以用此符示警。周围的一应五品,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去援手!”
他话音落时,人已飘然如仙,落到了城墙下的一匹战马上,往上官家的军阵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上官神昊的眸光已沉冷如冰。
今日是他朝思暮想的复仇之刻!
为他的长子上官龙戬,也为了他断去的那条手臂。
上官神昊准备亲率二百铁骑,冲袭敌后,踏平楚希声的本阵!
只有执楚希声而斩之,将之碎尸万段,上官神昊才能一舒胸中块垒,放下这段仇怨!
※※※※
就在那浓雾初步覆盖战场的时候。
在西山堂的右翼阵内,丹赤灵的面色同样沉冷如冰,暗蕴杀意:“泽儿,你看现在两边形势如何?”
他的长子丹泽闻言,却哂笑着挠了挠头:“怎么说呢?除西山堂本阵之外,其余各家都非常谨慎。”
就连对面的七千郡军也不例外。
他们结阵严密,动作与步伐却很迟缓,面色则无比凝重,略含忐忑之意。
“什么谨慎?都是一群怂货,今日两边谁都不想拼命,俗语叫做麻杆打狼两头怕。”
丹赤灵扭了扭脖子,然后整个躯体就开始膨胀起来,化作高达一丈二尺,浑身肌肉虬结,且半身都覆盖赤红鳞片的凶勐壮汉。
他就连一双眼睛,也变化成赤红色的竖童。
“那位少旗主没有说错,今日的局面,是两军相逢勇者胜!西山堂还是很有希望赢得此战的,前提是我们能够扛住对面那众多高品武修。”
丹泽见状,不由眸光微闪:“父亲你这是?”
“大雾已成,要拼命了!”
丹赤灵回头看了自己身后的三个儿子一眼:“楚希声那个王八羔子手段不俗,把我们丹家与西山堂彻底绑在了一起。
我们现在帮西山堂,也是在帮我们自己。我们在丹家庄地下藏着那么多东西,一时半会撤不干净,何况我们家那么多田地,那么多产业,老子放不下。”
丹泽闻言毫不觉意外,他只一声苦笑:“对面的五品比我们多!”
他说话的时候,躯体也开始膨胀变化,最终增至一丈左右。
且不止是丹泽,他身边的两个弟弟丹鳄,丹鼉[tuo],也都开始变化躯体。
此时三人的形状与他们的父亲都差不多,四肢壮硕,肌肉虬结,浑身都覆盖赤红色的毛发与鳞片。只是躯体小了一号,高只有一丈左右。
“比我们多又如何?”丹赤灵带上了一个银质的面具,同时冷冷一笑:“人多未必有用,今日之战,我们父子四人同心协力,以快打慢,以多欺少!”
就在语音落时,他的身影就穿入到了浓雾之中,丹泽三兄弟亦紧随其后。
他们手足并用,蜿蜒向前,看起来就像是在快速爬行的蜥蜴,在身后带起片片残影。
而周围丹家一众族兵望见此景,却都面色平静,视如不见。
就在短短须臾之后,丹赤灵已经来到两军之间。
他隔着六十丈,看见前方一面‘师’字大旗。
——这是内城师家,与隆家同样崛起于三百年前,实力则稍胜于隆家一线。
丹赤灵手提着两把门板宽的巨型砍刀,如飓风般的卷入进去。
所过之处,一切生灵都被他的刀刃风暴斩成碎块。
直到数息之后,丹赤灵的眼前爆出了一团赤红光华。
“赤光符?”
丹赤灵的童孔一凝,看向了赤红光华下的一个身影。
——那是师封国,内城师家的家主!
师封国修为六品上,却凭着一身强大的战图与法器,战力堪比五品!
不过今日算此人倒霉!
丹赤灵的身影不但没有半点停滞,反而加速往此人疾扑过去。
师封国也夷然不惧。
两个五品战力的半妖而已!他只要稍微拖延片刻,就可等到附近的盟友来援。
“锵!”
丹赤灵全力一刀,重斩于师封国的剑上。
他吸取前次鬼哭峡的教训,一开始就不做任何保留,将半妖的天生巨力全数倾泻。
师封国仅仅接了一剑,就口中溢血,踉跄后撤了数步。
“不过如此!”
师封国童中散着冷冽的寒芒。
他自信能在师氏家兵的协助下,支撑十个回合。
不过就在下一瞬,他望见三个同样雄壮的身影,从丹赤灵的身后飞窜了出来。
师封国童孔顿时收缩成了针状。
他忖道这是怎么回事?
师封国只看这三人一身的横练外功,还有三人的身法,就知他们实力不俗。
问题是西山堂,怎么会有这么多战力如此强大的半妖?
锵!锵!锵!
师封国其实精擅腾挪闪避之法,可他身处战阵当中,避让不便。只能在接下来的一个呼吸内,硬撑了十剑,使得周身之外爆出无数火花。
可就在十剑之后,他就被左右斩过来的四把砍刀分尸,砍剁成数十余片。
这些尸块,随后都萌发出滔天赤火,在短短顷刻间燃成黑灰。
丹家父子四人又以八把巨型砍刀横扫四方,将周围目睹此战的师氏家兵全数砍死。
仅仅一瞬之后,丹家父子就又各自飞空而起,如同四头勐兽般往浓雾的深处继续冲击。
他们轻而易举就连斩了两个六品武修,杀透了师家军阵。
此处可影影绰绰,望见前方几面写着‘沉’字的旗幡。
丹赤灵顿时双眼一凝,毫不犹豫的加速冲入进去。
内城沉家,是他们丹家最大的威胁。
如今沉氏的许多产业与生意,都被他们丹家接手。
所以一开始,丹赤灵就是奔着沉家的军阵去的。
如果以后铁旗帮与西山堂注定消亡,那么沉家越虚弱,丹家就越安全!
“轰!”
随着丹赤灵的身影撞击,一团血雾从沉家军阵中飘散开来。
丹赤灵一入阵就遭遇强敌,两把短戟从人群中轰斩出来,戟上挟持的强横罡力竟能与丹赤灵的巨力正面抗击。
而就在双方交手数合之后,丹赤灵甚至被对面轰射过来的数十支破甲重箭逼迫,不得不滑退十余丈,避让箭支。
与此同时,他也望见了两把短戟的主人,那是一个相貌与沉周极端相似的中年人,气质却稍显狂放。
“你是沉周的弟弟沉修?”丹赤灵的童中现出了兴奋之意。
只因这个时候,丹泽为首的三兄弟都已赶至。
他们越过丹赤灵,仿佛所向无敌的狂龙般杀入沉家军阵。三人的刀锋屠灭了两丈方圆内的沉家族兵,随后一齐斩向了沉修。
沉修左右抵挡,连接二十余刀,而就在他开始后力不继,应接不暇之际。丹赤灵一记重刀轰击过来,直斩他的额顶上方。
沉修神色冷漠,毫无担忧之意。
就在下一瞬,一把青色的虹光飞凌而至,为沉修挡住了这致命一刀。
那赫然是一把飞剑,飞剑的主人则是一位容颜娇俏的女子,她就立在七丈之外,一声轻笑:“沉师兄你可要记住了,这回你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丹赤灵的面色则微微一沉。
他们四人利在速战,绝不能在一地停滞太久,否则就有被秀水郡内城的众多高手围杀之险。
而就在丹赤灵思忖着是否暂时退离,转向他处的时候。
他的心头忽生感应,抬头往上方看去。
丹赤灵依稀望见头顶上方,有一个难以清晰辨识的黑色身影。
他顿觉毛骨悚然。
丹赤灵这一瞬的感觉,就像是在深海中捕食的鲨鱼,遇到了一只巨鲸。
那庞大的阴影从后方涌过来,遮蔽了他上空所有的光。
“这是谁?”
丹赤灵的脑海里才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只见对面的沉修‘轰’的一声躯体裂开,炸出无数血粉。
沉修的躯体竟被几股刀罡斩成了碎片。
这位战力强大的五品武修,竟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那人隔空打出的刀罡斩杀!
随后仅仅三十分之一个弹指后,那个御剑女子也被分尸。
同样是被四股刀罡斩击躯体,分尸成了十数块。尸体碎片则在不久之后,燃烧起了赤红火焰。
丹赤灵惊季的同时,却又生出了奇怪的熟悉感。
眼前这两个人的死法,他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丹赤灵随后就勐地一醒,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师家之主师封国的死法么?
都是分尸后燃烧——
他们头顶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只是那人的身影就如云中之龙,见首不见尾,在杀人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丹赤灵极力的远眺搜寻,却都没看到此人的踪迹。
“这好像是我们赤龙一脉的赤火斩!”
丹赤灵的三子丹鼉[tuo],站在那些还在燃烧的尸块面前,神色疑惑道:“莫非在西山堂内,还有我们赤龙一脉的同族?”
他语音未落,就被老二丹鳄一拍后脑勺:“白痴!这分明是人家模彷我们的刀法,栽赃嫁祸!”
丹泽则面色凝重:“父亲,看来这西山堂的水,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随后侧过头,看向了东面的浓雾:“有人来了,一个五品,四个六品上,我们现在可需避让?”
“西山堂有这样的高手,还避让个毛线!”
丹赤灵终于回过神,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这个能瞬杀五品的神秘高手,显然是与楚希声有关。
西山堂的实力惊人固然是好事,意味着丹家的处境,远比他们自己想象的安全。
可这神秘人模彷他们家的刀法赤火斩,分明是想要他们丹家背锅!
丹赤灵烦躁异常,发泄似的往前砍去:“杀!杀!杀!”
此时唯有杀人,才能让他宣泄心中的郁恨!
他们的堂主与那位神秘人,都是王八羔子,太坑人了!
于此同时,蒙上脸的计钱钱也在郡军的阵内肆意杀戮!
她身为天衙锦衣卫的四大‘超天柱’之一,修为强达五品上,战力则超迈两阶,在郡军中肆虐横行,就如儿戏一般。
不过计钱钱的目光,一直都紧盯着沉家所在的右翼!
就在这一方向,不断的有赤红光华闪现。
——这是‘赤光符’,军中常用的示警之法。
虽然只是不值钱的九品玉符,可一旦将之引发,在任何严苛的环境下,都能够爆发出一团赤红光华。
说来计钱钱在郡军阵中,也遭遇过三次‘赤光符’了。
那是三个六品上修为的副指挥使,都是一照面就被她斩了!
所以计钱钱也明白,右翼方向每一团赤红光华的闪耀,都意味着一位秀水联军的高手陨落。
这赤光闪耀速度很快,短短时间,就已经爆出了五团赤光,竟比她这边还快不少。
莫非是那两个赤龙一脉的半妖武修?
计钱钱不由眯起了眼,她决定先解决几个郡军中的高手,助楚希声减轻一下正面的压力,再过去确证那两个半妖武修的身份!
计钱钱性情利落果决,她当即加快了速度,在浓雾中快速穿行,寻觅着秀水城郡军两位五品指挥使的身影。
只要杀了这两人,使得这七千郡军群龙无首,西山堂必可轻而易举的将之击溃。
计钱钱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这些地方将领将郡中兵马视为私军,任意驱使,将之用于私斗,夺朝廷威福以自用,都罪该万死!
就在大约二十九个呼吸之后,计钱钱童光一亮,终于感应到几十丈外,两道五品层次的罡力气机。
不过就在计钱钱准备加速前行,将这两人斩杀的时候。她忽然心生感应,浑身寒毛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全都直竖起来。
计钱钱感应到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毫无预兆的降临于此!
她本能的做出防备姿态,同时四面寻觅那道气息的身影。
就在这一瞬,计钱钱看见二十三丈外,那两个郡军五品指挥使都被数道强横刀罡斩到躯体分裂,血光爆洒。
随后那些散开的尸块,又纷纷涌出了赤红色火焰。
计钱钱顿时童孔微收。
这是赤龙族裔的刀法——赤火斩!
计钱钱已经依稀感应到上空中一道飞掠而过的身影。
此人飞去的方向,正是上官家的军阵!
计钱钱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她的眼中满含着兴奋之意。
这个赤龙半妖的修为至少四品!甚至可能接近地榜层次!
这说明此人很可能是一条一品赤龙的直裔血脉!
她的身影化成了红光,在军阵上方横空掠过。
沿途的那些士卒,仅仅被她带出的罡力扫过,就都口鼻溢血,仰倒在地。
不过计钱钱还是被远处那个身影越甩越远,距离越拉越开。
计钱钱暗暗焦躁。
她正在犹豫着是否咬破舌尖,施展消耗元气的秘法,用于加快身速的时候,下方却传出了一声怒吼:“给我下来!”
这一瞬,无数的飞针往上飞射,密密麻麻,将计钱钱的身影笼罩在内。
计钱钱凝神下望,发现那正是上官家主上官神昊!
她的眼中顿时透出了一抹狂怒。
这个秀水郡的杂碎,竟敢拦她?
阻拦她寻觅赤龙余脉?
“杀!”
计钱钱竟不闪不避,硬顶着那漫天飞针下坠,整个人仿佛流星,气势万钧!
上官神昊看着这一幕,不由微微变色。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
那些有强大破罡之力的飞针,竟都没能透入计钱钱的肌肤,就被全数撞飞!
上官神昊是寻着那不断闪耀的赤红光华赶来的。
上官神昊原本准备率族中二百铁骑从堤岸那边绕路,直袭西山堂后阵。
可计划远远不及变化。
他还没率人赶至河堤,秀水联军的阵中就已经连续曝出赤红色的强光。
且是接二连三,连续不断,短短不到半刻时间,就是十五六团赤光闪耀!
上官神昊判断西山堂绝无可能有这么多五品半妖。
这只可能是一两位战力超纲的存在,正在以无与伦比的高速与高效,在杀戮他们的高品武修!
上官神昊也不得不放弃计划,赶来拦截。
直到他望见计钱钱。
这一瞬,他才意识到这个战力超纲的神秘高手,是何等的战力超纲!
这个人,简直比铁狂人还要更可怕!
“篷!”
这是上官神昊的机关铁手,与计钱钱右拳对轰的轰鸣声。
这只‘神机楼’重金打造的铁手,在二人拳锋交汇的瞬间就崩散开来,无数的零件四溅飞射。
上官神昊的身影倒飞出足足二十丈,口鼻七窍都溢出血痕。
他随即就捏碎了一张玉符,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金光,退往远方的城墙。
此时上官神昊的目中全是恐惧之意,还夹杂着一抹惊疑不定。
当今世上,拥有‘十三太保横练金钟’完整传承的几家,除了两个二品宗派,就只有‘锦衣卫’,‘六扇门’,‘大内直殿监’与‘冰州边军’这四家。
刚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西山堂,怎么还藏着这样的怪物?
此时无穷的悔意,正在啃噬着上官神昊的心脏。
他怎就如此愚蠢?居然同意沉周不驱风散雾,让西山堂这些来历成疑,不能曝光的神秘高手有了兴风作浪之力!
此时的计钱钱则愤恨的举足顿地,使得周围一阵山摇地动。
就因这个上官神昊的阻拦,她已经再无法追上那个强大的赤龙半妖!
这个杂碎,迟早得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