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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杂碎!”
长孙若璃咬牙切齿,使她的面肌高高鼓起,神色狰狞:“你这混账!”
她奋力挣扎,使得周身发出‘崩崩’的罡力爆裂声响。
不过长孙若璃才刚试图站起,就又被楚希声的神意触死刀轰压下去!
她的每一分反抗,都会招来更强大的压制力量,让她跪伏于地。
在这座山下,那些二品冰城战将都已坠落在地面。他们或趴或伏或跪,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站起,也全都七窍溢血,容颜凄厉。
楚希声则一直背负着手,神色平澹的望着极东冰城。
他的目光,甚至未在长孙若璃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右相归浩元的面色惨白如纸。
他在重压之下强行抬起头,眼神不能置信的看着楚希声:“这不可能!”
这个家伙的神意触死刀,再强也有个极限!
归浩元动手之前,岂能不知楚希声的神意触死刀,在敌人越多越强的场合,威力越大?
极东冰城内部的数千万百姓与城卫禁军,都可能成为楚希声的力量来源。
问题是这些对楚希声怀有敌意的百姓,还有一大半的城卫禁军都在冰城内部。
他们的所有意念,本该被冰城内部的强大法禁镇压封冻,无法外泄。
是故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蠢货!”
狂剑风三已经御空而来,他眼神讽刺的看着地面上跪着的两人:“天下无人不知,我家主上曾以神意触死刀第四式神镜天刀,在严州乌金山一役大破夜狼巨灵,斩杀数十万。从此之后,天下间所有能反射的镜面,都能为主上所用。”
当然这不仅是‘神镜天刀’的效果,关键还是楚希声的睚眦天规,已经初成气候。
昔日血睚刀君从无相神宗叛门而出,开始横行天下的时候,他对睚眦天规的掌控,也不过就是楚希声这般的境界。
长孙若璃终于放弃挣扎,她呼吸浊重,大口的喘息。
与此同时,她也勉力抬起头,目光阴冷,语声沙哑艰涩:“楚希声!你是要与我极东冰城为敌吗?在我家城主脚下,你竟敢如此放肆!”
楚希声闻言莞尔:“我看真正放肆的是你们。”
他唇角上勾,现出了一抹讽刺之色:“我却是很想知道,你们是哪来的资格,哪来的胆量越俎代庖,敢替铢衣做主,驱逐她请来的客人?”
归浩元闻言一愣,随后心绪一沉。
此处距离极东冰城,也不过是一千里地。
这边的变故,想必他们的城主都已看见。
然而一剑倾城问铢衣,却对他们的处境视而不见。
归浩元原本的打算是先斩后奏,强行将楚希声驱离。
如果没法办到,那就强行制造对立,并在冰城中宣扬舆论,尽量在一众高层中形成众意,逼迫问铢衣对楚希声出手。
如此一来,不但可将楚希声逼走,还可永久断绝楚希声掌控冰城的可能,
归浩元却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楚希声反倒借着他们这些人,展现出了无上刀威!
归浩元知道今日这一幕,一定会让冰城内部许多人熄去与楚希声为敌之念,甚至还会有不少人指责抨击他擅启纷争,无端生事。
只因这是他们无法对抗的存在——
这就像是一个狼群,如果它们的敌人只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老虎,那么狼群中谁都想扑上去咬一口。
可如果对方是有着碾压性速度与力量的壮年勐虎,那么狼群中的绝大多数都会三思而后行,主动退避。
城主问铢衣的冷漠,更让归浩元心寒之至。
那位城主大人,显然是对他们这些人不满到了极点,哪怕近在迟尺,也不愿出手回护。
归浩元的心中无比悲凉,城主大人对他们竟已疑忌至此,竟已没有了一点君臣情分。
长孙若璃更是难受无比,心脏一阵阵的绞痛。
“母后~”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母亲大人嫁过来之后,一直都是他们兄弟姐妹的靠山,无论是谁遇到了委屈,问铢衣都会提起长剑,为他们讨回公道。
那时问铢衣才刚踏入武道不久,然而当时镇海国满朝上下,没人敢欺侮小视他们这些没了娘的孩子。
镇海国覆亡一役,问铢衣更是为她们二人性命,不惜性命的与大宁太祖,与万象天剑楚令西,与遮天剑圣麦丹书等众多天榜强者大战二十余场。
可现而今,她长孙若璃跪在楚希声脚下,母亲大人却为了这个男人,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此时雨越下越大,泼洒在了长孙若璃与归浩元二人的身上。
长孙若璃因元神内的压力过重,一身外罡竟无法展开,只能任由那雨水将她掉落的泪水,还有七窍中溢出的血,全都冲刷干净。
直到半刻时间之后,问铢衣的声音才遥空传了过来。
她的语声冰冰冷冷的:“劳烦希声放他们回城,他们擅动兵戈,意图加害于你,对希声你不敬无礼之罪,我定会施以重惩。”
楚希声面无表情的微一颔首:“看在铢衣你的面上,我可以放,不过——下不为例!”
他袍袖一拂,就收起了刀意压迫。
长孙若璃感觉心神一松,当即一跃而起,悬于半空。
她手按着‘神螭剑’,饱含不甘怒恨的看着楚希声。
长孙若璃为刚才那无比耻辱的一幕怒恨欲狂。
还有,这个家伙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母后大人‘铢衣’。
母后大人竟还没有什么反应。
长孙若璃恨不得再次挥剑,砍下楚希声的人头。
下一瞬,她就听见问铢衣的声音回道:“我不会让他们再有下次!”
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声冷哼。
这声音传入长孙若璃耳内,让她浑身娇躯一颤,体外竟然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长孙若璃知道这是问铢衣对她的警告。
她不得不收敛起了眼中的杀意。
其实没有问铢衣做后盾,她也不敢再起事端。
在找到应对‘神意触死刀’的方法之前,那是自取其辱。
而就在长孙若璃与归浩元等人满含屈辱的飞空遁去之后。
风三走到了楚希声的身侧,他若有所思:“这些人恐怕很有问题,他们在害怕着什么,想要将主上你逼走。”
楚希声唇角微扬,目中透着寒意:“看出来了!”
这极东冰城的局面,越来越古怪。
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这位问城主,也与主母大人一样的毛病,对亲人部属狠不下手,总想着要给他们机会。”
风三摇着头叹了一声:“问城主这是想要借机重加惩戒,敲打他们。不过我却觉得,她现在不惩戒还好,一旦施以重惩,反倒可能让他们狗急跳墙。我现在竟然有点担心,不如——”
风三语声一顿,摇了摇头。
他想说不如直接入城,以铁旗帮主与北域大总管的名义,直接参与冰城大祭。
那时城内无论有什么样的变化,他们二人都能及时作出反应。
不过他随即放下了这念头。
风三已经猜到楚希声为何不愿入城,不愿参与冰城大祭。
楚希声不但是昔日攻灭镇海国的主帅楚令西的嫡脉后裔,更是无相神宗的嫡传弟子。
而昔日镇海国的覆亡,全由他们咎由自取,大规模施展魔道之法,又接受北地巨灵的资助,所以六大神宗都群起介入,参与围攻。
楚希声若去参于大祭,岂非是表示他的祖先与无相神宗是错的?
如果那镇海祠内,只是镇海国那些死难的百姓亡灵也就罢了,问题是那庙内,还有一些镇海国的王子与一些大臣的牌位。
问铢衣立心很正,这位几百年来都不肯将镇海王,还有几位首脑将相的牌位迎入镇海祠供奉香火。
然而那几个镇海国王子与大臣,也未必无辜。
“我便在这里看着。”
楚希声笑着按住腰间的双刀:“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得问问我手里这两把刀。”
※※※※
五个时辰之后,恰是夜色消退,朝阳初升,晨光挥洒人间之刻。
辰时还未至,极东冰城的上城区就已是一片素白。
街头插满了白幡,各家各户的门口都烧起了香烛纸钱。整个上下城区的气氛肃穆凝重,无数冰城百姓跪于地面,为先祖之灵祈福祷告。
极东冰城的主城虽然规模最大,直径广达千余里,却因寒气深重之故居民最少。
只有修为七品上之人才能入住,所以主城总人口才二百余万,其中又有绝大多数,都在冰城各大军中效力,所以人口稀少。
不过这一天,各大分城的子民也都汇入其中。他们都事先服用了火磺酒,在这主城里面呆上两三天都不会感觉寒冷。
就在卯时与辰时交接之刻,城内一连响起了九声雄浑浩大的钟鸣,一波波音浪传开,震荡全城。
也在这刻,问铢衣的仪仗从宫城出发,浩浩荡荡的前往大镇海祠。
中央是问铢衣的辇车,车身色凋以冰雪之色为主,再饰以赤金,显得威严高贵。
这台辇车由总计四十八匹雪翼天马拉拽,在辇车两侧还有后方,则是三千极东冰城独有的‘雪翼天骑’,以及一千‘飞龙骑士’护卫。
在他们的后面,才是极东冰城的一众文臣大将。
由于前方战事激烈之故,这次大祭参与的将领不多,二公主‘冰城风剑’长孙若岚就不在其中。
不过沿途的一应百姓,却吃惊的发现。
这次大祭与以往不同,长公主‘冰城极剑’长孙若璃,竟然不在问铢衣的辇车上,而是骑着一匹雪翼天马,行走在后方队列当中。
有些武道高强,感应敏锐的,更发现这位不但脸色苍白,气血也非常虚弱。
更让人吃惊的是归浩元。
此人竟然吊在队伍的最后方。
归浩元除了虚弱之外,竟然只穿着一身九品官服,手脚上还有着赤玄精铁打造的镣铐。
此外他暴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着些许的鞭痕。
在归浩元的前面,还有几位城卫禁军的大将。
他们的处境稍微好一些,都没戴镣铐,不过几人身上都没穿战甲,一身衣袍也降至三品。全都脸色死灰,蔫头耷脑,神态萎靡。
人群中那些耳目灵通敏锐的,瞬时就明白了究竟。
这定是昨日长公主与楚希声的那场冲突所致,他们的一应作为,招致城主大人的雷霆震怒。竟然直接剥夺了归浩元的官职,更施以鞭刑。
即便是长公主长孙若璃,问铢衣也没有给她留脸面。
城主这般惩戒,对于右相归浩元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可这不仅仅是羞辱,城主有着她的用意。
这分明是在昭告全城,城主对于这些长孙家的遗臣,已经不满之至,已经不愿再容忍。
两边街道上的人群不由为之嗡然,可随后不久就恢复寂静。
这毕竟是冰城祭祀先人之日,众人不敢放肆不敬。
且城主大人,才是极东冰城的天。
只要这片天不塌下,这上面的大臣将领无论怎么变化,都与他们这些百姓平民无关。
不过就在那辇车与仪仗缓缓行进之时,在街道左侧的房屋,却有一双阴冷的眼眸,在看着问铢衣的辇车,还有后方的一众将官。
“看来她确实有了防备。”
建元帝看着那位于群臣之首,一位满头苍发,相貌威严的魁梧中年,眸光阴翳;“此女竟然连夜将左相问天缺调回京城!”
左相问天缺,出身镇海问家,是问铢衣的族侄。
此人也是极东冰城的大高手,与‘九剑琴魔’郎北望同列天榜第十八位。
“此人于大局无碍。”
国师禹昆仑不甚在意,他语声澹澹:“此人的亲信部属,大多都在冰城的北路军中,在冰城内部势孤力单,独木难支。而归浩元早有筹谋,如今这城内的城卫禁军,大多都由长孙家一系的部将执掌。
问铢衣往年对长孙家的这些遗臣不甚在意,也就为今日埋下祸根。她现在想要惩戒清洗,只会适得其反,问铢衣太小看他们的力量了。需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而昔日镇海遗民中卷恋故主的人本就不少,又历经八百年生发积蓄。他们相互结党,盘根错节,荣辱与共,势力岂同小可?又岂会甘愿被问铢衣清洗?”
建元帝一声哂笑:“在楚希声面前,这些人都是为神意刀心提供力量的薪柴。”
他随后好奇的回过头:“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准备咬人了?”
“问铢衣积威甚重,武道近神。这一群蝼蚁,当然还不敢向雄狮亮牙。”
国师禹昆仑语含讽刺的解释道:“不过他们似乎决心已定,非得让长孙兵权继承极东冰城与太初冰轮不可了。昨日极东冰城的左都御史联系我,他们希望问铢衣失去意识之后,阴神大祭司能够从问铢衣体内提取部分太阴元力,交给长孙兵权。
事后极东冰城,愿意在城中建立‘阴神’神庙,全城上下连同核州一起皈依阴神月曦。此外那太初冰轮,也将交由阴神大祭司洗练,让这把兵器成为‘阴神’月羲在凡界的传世神兵。”
建元帝闻言一愣:“从问铢衣体内提取部分阴神本源,这会损伤问铢衣的寿元吧?”
昔日冰神玄帝与阴神月羲争夺‘月亮’,以太初冰轮战伤月羲。
月羲借得‘弓神’天羿的助力,将冰神玄帝击败,最终守住了‘月亮’,使得太初冰轮坠落凡间。
然而太初冰轮也带去了月羲的部分精血。
这些精血都被问铢衣取得,炼化入体。
据说昔日问铢衣还为此,与阴神月羲降临于凡界的化体战过一场,将之逼退。
这正是问铢衣长寿至今的缘由。
原本以她体内积蓄的无尽阴寒,早几百年就该死了。
如果取去问铢衣的这部分阴神本源,那么问铢衣多半活不了多久。
“虽是如此——”
国师禹昆仑语中的讽刺之意更加浓厚:“他们却还是这么决定了。他们认为这是为极东冰城的传承,在为冰城一亿五千万镇海遗民筹备后路。
太师坚壁清野,九百万大军坚守防线岿然不动。值此之际,我大宁又编练五百万精锐。与此同时,无极刀君楚希声又崛起于南方,同样拥兵数百万,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只欲退回核州,为长孙家保住这份基业。”
建元帝吃了一惊:“他们就不怕事后问铢衣翻脸掀桌?”
“他们多半是以为不会,问铢衣性情温和,仁爱百姓,岂会置冰城众多镇海遗民于不顾?何况这城中还有许多问氏族人,他们认为问铢衣一定会顾重大局,在寿元将尽之刻从了他们的心意。”
国师禹昆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前方大军仍在鏖战,还需问铢衣帮他们退回核州,他们多半还盼着问铢衣直接死亡,由长孙兵权继承更多的阴神本源。”
建元帝闻言,不由一阵哈哈大笑。
他差点控制不住,将真元混入笑声。
“有意思,真有意思!问铢衣也算是几千年来少见的仁君,而今却落到这地步,这就是人心,你治国时稍稍不如他们的意,他们便要反你,便要杀你。是故这天下,只能以霸道治之!所谓仁德,装点下门面便可。”
他随后神色一肃:“这次最大的变数是楚希声,然而问铢衣应已夺去了长孙若璃与归浩元等人操控防护法阵的权柄,他们现在是否还有能力,阻拦楚希声入城?”
“他们很有信心,冰城之内心向长孙兵权的众将大臣,远不只是长孙若璃与归浩元。主要解决了问天缺,那么直到问铢衣苏醒之前,这座主城都将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国师禹昆仑唇角微扬:“现在请陛下前往镇海祠的斋心院等候。问铢衣神念敏锐,哪怕有我的法术遮掩,陛下你也不可久视她。”
建元帝不由再一声长笑,从善如流的从窗户旁边退开。
他一直在等着问铢衣进入镇海祠,进入斋心院之刻,早就迫不及待了。
※※※※
两刻时间之后,问铢衣的仪仗车架停在了镇海祠前。
此处以祭海大长老为首的众多祭司,早已立在门前等候。
他们神色肃穆庄严,迎着问铢衣一起进入镇海祠的正殿。
那众多大臣将士也井然有序,鱼贯着跟随入内。
他们按照官职阶位在殿内殿外择地而立。
四品以上进入殿中,四品以下只能呆在殿外。
问铢衣先是领着身后群臣将士一起焚香礼拜,一连九拜之后,众人就纷纷在原地盘坐了下来。
那些祭司各自盘坐于殿内两侧,开始诵唱着经文,祷告先祖之灵。
这是‘安魂经’,传闻是昔日初代圣皇‘羲皇’之妻‘风后’遗下的经文,能安魂定魄,化解一应怨煞恶戾之气。
殿内殿外的众多文臣武将也都神色肃然,跟随周围祭司高声诵唱。
他们的语声抑扬顿挫,含着悲戚哀悼之意,这诵唱声传到镇海祠外,引得更多人加入其中,顷刻间数百万人的诵唱声汇成一股,声势恢弘浩大而又庄严肃穆。
此时坐于殿中的问铢衣,却是一边诵经,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那众多牌位。
她在心里苦笑不已。
这‘安魂经’有什么用?不过是聊慰他们这些遗民之心而已。
要想这些死难的先民真正安息,唯有将当初攻灭镇海,肆意屠杀镇海百姓的大宁朝攻灭才可。
大约一个时辰后,众人将‘安魂经’反复诵唱九次,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一身黑袍的祭海大长老又立起身,朝着问铢衣一礼:“城主与长公主请随我来!”
问铢衣微一颔首,起身随着祭海大长老往斋心院方向行去,长孙若璃亦紧随其后。
此时问铢衣忽的眼神一凝,仔细看着祭海大长老的背影一眼。
她眼神狐疑,感觉这祭海大长老有些不对劲,然而当她仔细看,却又未发现任何异常。
是自己的错觉么?
祭海大长老常年静修,所以她与对方见面的机会不多,上一次还是两年之前,人有些变化是难免之事。
不过问铢衣还是本能的提起了警惕,转动起体内的真元,不动声色地使用了一门秘法。
自从得知秦沐歌战力近神,却被建元帝等人用毒咒算计,几乎陨落,她便在这方面下过很大功夫,以确保自身哪怕面临万灾之主的咒毒,也能有自保之力。
问铢衣绝不想步楚芸芸那女人的后尘。
不过她一路随祭海大长老前行,都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走入斋心院,问铢衣看向了旁边角落。
那边跪着两个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祭司袍服。
那应是斋心院的洒扫祭司,他们不通经文,也不负责照看灵牌,只负责这偌大院落的洒扫事宜。
问铢衣又站定原地,凝神看了这二人一眼。
她往年见过许多镇海祠的洒扫祭司,然而这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尤其是左边那个,刚才此人看她的眼神让人不愉——
“小姨!”长孙若璃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慌张,她强自镇压心绪,语声平静道:“这二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那祭海大长老则摇头不已:“我是真未想到,这冰城之内竟然还有能不畏城主威势,对城主姿容生出贪慕之心的。”
她语含歉意的回身,朝着问铢衣一礼:“这是新来的洒扫祭司,内务堂识人不明,竟将这胆大无知,猥琐无礼之人招入,还请城主见谅。
此人我定当施以重惩,开革出祠。不过今日是大祭之日,不宜见血,还请城主容我延后处置。”
被问铢衣注目那人不由神色惶恐,整个人勐地一缩,身躯颤栗发抖。
问铢衣蹙了蹙眉,最终还是压下了疑惑,随着祭海大长老走入到镇海祠最后方的一间静室。
静室之内香烟鸟鸟,里面也供着二十多个灵牌。
这是她的父母叔伯,还有两个侄儿的灵牌。
昔日导致镇海国灭国的那场祸事,问铢衣的父母,还有两个侄儿也都是知情之人。
尤其那两个王侄,都或多或少的参与其中。
虽然他们介入的程度不深,却也是有罪之人。
问铢衣不愿把他们供奉于镇海祠的正堂,享受万民的香火,却又因亲情血脉之故,不能不加以祭奠。
所以每当大祭结束之后,问铢衣都会以斋戒之名,来到这间静室里面,祭祀这些有罪的亲人。
她看了眼前这些牌位一眼,发出了一声轻叹:“给他们上香吧。”
长孙若璃当即神色一肃,拿着三根信香,朝着前方的这些灵牌拜了三拜。
问铢衣则直接坐了下来,闭上眼开始诵念《安魂经》。
她的父母,还有那些叔伯,两个侄儿,都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受不得她的香,也受不起她的礼。
问铢衣每年都只是九遍《安魂经》,让这些血脉亲人能够在九泉之下好好呆着。
不过就在这时候,问铢衣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咦,目光像是刀枪剑戟般抬目往前方的香炉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也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剑。
问铢衣的举动,也令祭海大长老与长孙若璃二人都暗暗心惊,望向了问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