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問話的胖女人也笑了,拿扇子點了點葉錫尚。“胖嬸就知道是你舍不得,小葉子可早早就揚言要在二十五前把自己嫁了,這可是咱們大家都知道的事兒。”
    葉錫尚淺淺的笑。“等到那天肯定會請大家喝喜酒。”
    胖嬸看了看顧淮南,沖他擠了擠眼楮。“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小尚啊,什麼時候胖嬸能喝到你的喜酒啊?”
    “我也不急,等時機成熟再說。”葉錫尚沒承認也沒否認,輕托顧淮南的手臂進了樓。
    老住宅的樓道很深,牆邊堆積著各種雜物使得原本就不寬敞的樓梯過道更狹窄。葉錫尚牽引著她走過樓梯,上了台階,忽然停下腳步。“我家就在一樓,你右手邊就是了,在門口等我一下,我手機忘車里了。”
    說罷轉身出去,等再回來時顧淮南已經乖乖在靠近門牌號為1106的大門前等。
    右手邊共有三戶住戶,他家在中間的一戶,他故意沒說清,這個“顧淮西”猜的可真準。葉錫尚嘴角微微一勾,掏出鑰匙開門。
    距離上次來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這里到處都積了一層灰。顧淮南乖乖的坐在那里悄悄的看他打掃,可惜沒戴眼鏡,葉錫尚在她的視野里僅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這男人的少言寡語顧淮南再一次深切體會,她問一句他回一句,她若不說話,他就一聲不吭。這情況很像兩人最開始同居時的樣子,他就像個悶罐一樣可以一整天說不上三句話,都是她在嘰嘰喳喳。
    但隨著兩人關系的慢慢改善以及顧淮南的強烈要求,葉錫尚的的確確改變很多。為此薛辰特別佩服顧淮南,他和葉錫尚從同學到戰友多年,能夠讓他改變自己的人似乎顧淮南還是第一個。
    顧淮南當時以為他指的是葉錫尚這個人過于嚴肅沉悶的性格,薛辰搖搖頭,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他的改變在這兒。
    她不懂,追問,薛辰卻但笑不語裝神秘。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顧淮南嗓音柔柔又帶些輕快,像極了顧淮西。“葉哥?”
    “可以。”葉錫尚找出新的床單和被子來給她鋪床。
    “你是南南什麼朋友呀?那次感覺你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這回又肯幫她。”
    “我是她——”葉錫尚稍作停頓,“你們不是姐妹嗎?她不和你說她的事?”
    顧淮南聳聳肩,“我們不常見面,見面也很少過問彼此的隱私,她也沒怎麼和你提起過我吧?不然你之前怎麼都不知道她還有個孿生妹妹?”
    顧淮南幾乎沒有在他面前說起過有關她與顧家的任何事,倒是偶爾提過一兩次顧淮西的名字,但僅此而已。葉錫尚忽然記起葉錦然曾經說過的那些話,轉身看了看她。“你的眼楮是怎麼造成的?”
    “一場意外而已。”她回想著。“大概七年前吧。”
    “和你姐姐有關?”
    顧淮南輕輕垂下眸子,半晌後點點頭。葉錫尚看出她在抗拒這個話題便沒再問下去。
    帶著她熟悉過房間的擺設,葉錫尚把兩把鑰匙交給她。“大一點的鑰匙開外面的門,那個小的是里面的木門,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你要走?”顧淮南有點“慌”,“我自己的話,我……”
    葉錫尚順便檢查了下門窗,“這里治安很好,鄰居都是認識的,放心。”
    顧淮南咬咬嘴唇,攥著鑰匙,欲言又止的。“南南說……說……”
    “直說。”
    顧淮南醞釀半天,像鼓起多大的勇氣似的說出來。“她讓你留下來照顧我。”說完便低下頭,有些無措的樣子。
    葉錫尚眉頭一動。“她這麼說的?”
    見她點頭,葉錫尚掏出電話聯絡顧淮南,不出所料,果然關機。
    顧淮南忍不住趁機加把勁兒,“她沒在電話里告訴你嗎?我有夜游癥,尤其換了新環境後更容易……”
    她聲音越來越小,可憐兮兮的樣子,兩只小手不安的揪著裙子。葉錫尚恍然大悟般,又做出為難的樣子。“給你地方住沒問題,但讓我留下來這不太合適,畢竟——”
    “既然南南這樣安排就代表你值得信任。”顧淮南打斷他,然後等著他的反應。
    葉錫尚沉吟,“抱歉,不行。”
    “為什麼?”
    “我不想我的女人因為這件事產生誤會。”
    我的……女人?
    顧淮南的心粹不及防的顫了顫,幾乎想抬頭看看他說這句話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如果她能看清的話。這四個字讓她莫名其妙的有一種歸屬感。
    葉錫尚見她不再堅持,看了看腕表。“不早了,你休息吧。”
    顧淮南豈能讓他就這樣走了?忙不迭拉住他。“葉哥!”
    “別擔心。”葉錫尚不疾不徐拿開她的手。“我叫隔壁胖嬸來陪你,都是女人方便些。”
    “我怕會嚇到她。”
    葉錫尚彎起眼楮,“放心,她老公和兒子都有夜游癥,她早習慣了。”
    “……”
    葉錫尚果然把胖嬸叫來陪顧淮南,自己遛了。顧淮南躺在床上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胖嬸除了熱心腸好說話外還有一個特點︰和男人一樣睡覺時打鼾打的地動山搖的。
    胖嬸聲稱有夜游癥的人一定要睡在床內側,她自己則睡在外側,以便及時發現顧淮南夜游,就這樣顧淮南被迫和她睡了一張床上。
    葉小安的床本身就不大,被胖嬸一個人就佔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顧淮南貼著牆,用被子蒙住頭,哭的心都有。
    葉錫尚你個混蛋!
    *
    第二天一早,顧淮南被胖嬸粗魯的搖晃醒。“姑娘啊,起床了,小尚給你買好早點了。”
    顧淮南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由她帶著去洗漱,一邊刷牙一邊听她在耳邊聒噪。
    “姑娘,你們準備什麼辦事?”
    “辦什麼事?”顧淮南口齒不清的問。
    “哎呀,當然是喜事。”胖嬸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小尚帶女朋友回來,這孩子眼光真不錯,看你們多般配,雖說你眼楮有問題,不過只要兩人感情好,這都不礙事。”
    “我不是他的……”顧淮南一臉尷尬,不知要如何作答。
    胖嬸當她是害羞,根本不听她這套,用胖胖的手掌豪氣的在她肩上重重一拍,顧淮南杯里的漱口水頓時灑了一半。
    “他們兄妹在這住了十多年,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多少姑娘都巴不得跟他好呢!可惜他都沒同意。胖嬸不蒙你,這樣的好男人遇著真是你的福氣,我要是有女兒硬塞也得塞他被窩去,可惜我家的是個兒子。”
    顧淮南正在漱口,頓時一口水噴了出來。這麼說來,她老公竟然還是個搶手貨?
    胖嬸嗓門大,葉錫尚在外面一字不落的听進耳里。等顧淮南出來,淺笑吟吟問她。“睡的怎麼樣?”
    “嗨,沒事,我給你看著還不放心?這姑娘睡得實著呢。”胖嬸嘴快搶著回答。
    顧淮南欲哭無淚,她到天亮才睡著,睡得實的人到底是誰?
    *
    顧淮南知道葉錫尚還要上班,怕耽誤他時間便隨便說了一個路口讓他把自己放下。
    “謝謝葉哥,你已經幫我兩次了,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要不你給我留一個聯系方式,我把上次的錢還給你。”顧淮南一直沒忘記被葉錫尚抓到的那天他幫自己還錢的事。
    “應該的。”
    “那怎麼好意思?已經欠了你人情了,錢是必須要給你的。”
    她一副認真的表情,葉錫尚便不再推脫,把自己的電話寫給她,看似無意的開口。“其實不管人情債還是欠債,我和顧淮南算就可以了,她更有能力幫你還。”
    顧淮南干笑。“還是誰欠誰還吧,踏實,葉哥就別跟我客氣了。”
    葉錫尚別有深意的瞧她一眼,把寫著電話號碼的紙片放進她手里,不著痕跡的輕輕一握。
    “那……我就不客氣了。”
    顧淮南心頭一跳,總覺得他話里有話,細想卻又覺得自己多慮了,純粹做賊心虛,還是趕緊回家補覺。
    第二六章
    葉錫尚其實並是很清楚顧淮南這樣做的用意,只知道她或許是在試探自己。他回到團里時薛辰也剛到的樣子,站在窗口雙臂環在胸前一臉沉思狀。葉錫尚叫了他好幾聲薛辰都恍若未聞,他挑了挑眉,驀地一喊他的名字,發出口令。
    “一三八團薛副團長!出列!”
    “是!”薛辰這回听見了,下意識的挺直腰板應聲向後轉,剛要邁開腿執行指令,一看是葉錫尚,頓時放松下來,瞪了他一眼。“好玩嗎?”
    “還行。”葉錫尚難得開一次玩笑。“你怎麼了?是還沒緩過來還是被余金金折騰虛了?還沒回魂兒呢?”
    听見余金金這個名字薛辰臉色重新沉了下來。“顧淮南和余金金,陳南承和陳南潯,他們四個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青梅竹馬,初戀。”葉錫尚轉著手里的筆。“你關心的是陳南潯和余金金吧?”
    薛辰沉默半晌,把手機遞給葉錫尚。他接過一看,上面是幾張彩信照片,無一例外,都是余金金。
    前兩張是在酒桌上應酬的和k歌。“有什麼不對麼?”
    “你再看後面。”
    葉錫尚滑動屏幕,畫面上余金金在騎馬,打高爾夫,游泳,再往後……余金金在睡覺,但身上的衣服都在,歪歪扭扭的躺在酒店床上,高跟鞋掉了一只,另一只危險的掛在腳尖上。
    所有照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葉錫尚不解,又看了眼照片顯示的拍攝日期,正好是他們在青峰山的這段時間。
    “她跟我說出差了。”薛辰憋了半天才說出來,葉錫尚耐心的等他下一句。
    “給我發這些照片的人,是陳南潯。”
    葉錫尚沉吟,“陳南潯可不是善茬,是他發的不一定是他拍的,這很明顯是偷拍,余金金應該不知情。”
    “我知道。”薛辰有些咬牙切齒。“但昨晚我和金金通電話時,她說已經回酒店了,掛斷電話後我收到的照片是她在一艘游艇的甲板上悠哉悠哉的品紅酒。”
    葉錫尚點入最後一條彩信,正是薛辰描述的這張照片。“只是在喝酒,我怎麼沒看出悠哉來?薛辰,你不冷靜了。”
    薛辰沒做反駁,點點頭。“我冷靜,這不代表什麼,我相信她的為人。”
    “是相信你自己,她是你選的人。”
    葉錫尚的話沒錯,薛辰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男人,何況從兩人交往的最初開始,他就知道余金金與陳南潯之間有一段過去,一段沒有人能代替的過去。
    余金金同樣也不是一個只會沉溺在回憶里的女人,她有多麼的想忘記曾經,多麼的想證明自己是堅強的,薛辰恐怕是最清楚的人,甚至比作為她閨蜜的顧淮南還要清楚。
    他遇到她時,她用放縱與酒精掩飾自己在陳南潯那里得到的傷。她是醉的,但笑起來卻真實的讓他移不開眼。那個晚上恐怕是薛辰這一生中最荒唐的一晚。
    他想探究她,了解她,慢慢的幫她止住那種只要一想念某個人就會抑制不住的疼。他以為他們都那麼努力,沒有什麼做不到。誰也不是非要愛誰一輩子,更別說他們已經遇到了彼此。
    這樣一個真實而積極的余金金,薛辰自以為把她看的太清楚,愛的太清楚,她有一顆和她的名字一樣金子般的心,他的信任就源于此。哪怕他知道陳南潯還時不時的見她一次,薛辰都從未有過任何擔心。
    然而生活與命運又是最難捉摸的東西,它似乎對于考驗人們永遠樂此不疲,它能讓你輕易付出信任,也能在某一瞬輕易摧毀,讓措手不及,無法閃避。
    余金金在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心情是萬分沉重的。陳南潯以為她還在睡,輕輕拍她的臉。“金金,到家了。”
    余金金半晌才睜開眼,無視他伸過來的手,越過他下了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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